《过气花魁杜鹃娘》幽兰听雨

3、心软救娃

　　咏梅听着泪碎如珠，嘴型欲言又止地努了努，最后，空气里只留下一阵揪心的缄默。

　　其实，杜鹃娘心里也不好受，尤其是那小孩哭得抽抽搭搭，跟刀戟摩擦的声响混杂一起。

　　“不听，我们都不听。”

　　杜鹃娘双眼紧闭，抬手捂住耳朵。

　　袖手旁观好，世态炎凉也罢，随便怎么样都好，反正这个冷漠人，这个冷漠人她当定了。

　　“呜呜呜呜，娘啊，你在哪里啊？我好害怕啊。啊呀——”

　　小孩哭着走着，似乎被一具尸体绊倒了 。

　　“唉，这……这孩子好生烦人啊。”

　　杜鹃娘忍不住急道。她知道她反悔了，她失败了，她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良心这一关。

　　“娘子，你去哪啊？”

　　咏梅发丝轻扬，见娘子掀起摊布一缕风跑出去，她也放下捂耳朵的动作地追了上去。

　　杜鹃娘在群战里左闪右避，几度凶险，其中，屋顶上争锋的两个男人突然跳下来地挡堵去路，让人猝不及防。

　　杜鹃娘吓得差点跌倒，她往东走，他们往东打，她往西跑，他们往西打，存心针对似的。

　　咏梅本想伴随左右，奈何碰到与杜鹃娘相同的状况，只能攥紧篮子在后面干着急了。

　　“哇呜呜呜呜，我要阿娘，我要阿娘。”

　　趴着的小孩快哭哑了。

　　“唉，烦死人了。”

　　杜鹃娘心疼死了，但仍是找准一条缝隙滚到对面。

　　没错，她堂堂前任花魁居然像狗熊一样滚了一个轱辘圈，如此狼狈，如此难看，讲出去肯定贻笑大方。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这个烦人的男娃娃。

　　杜鹃娘累得气喘吁吁，终于成功抱起这个鼻涕横流的小孩，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细声安慰道；“小弟弟，不要哭了，阿姨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小孩鼻涕一吸，傻呆呆地看了她一会，接着，仰头又嚎啕大哭了起来；“哇呜呜呜呜，你不是我阿娘，你放开我，我要阿娘抱，我要阿娘抱啊。”

　　杜鹃娘听得脑壳疼；“哎呀，都说带你找阿娘，别哭啦。”

　　小孩子就是烦人啊。

　　“娘子，小心后面——”

　　身后的咏梅焦急大喊。

　　俄顷间，耳边一道剑气寒冽掠过，蓝灰色的影子颭荡了杜鹃娘的余光里。

　　她惊愕地抱着小孩转过身，定睛一看，发现面前是一名身材高挺，衣袍蓝灰的男人替他们挡住中郎将有眼无珠的红缨枪。

　　“哼，连自己国家的妇孺百姓都敢伤，你不配与我打。”

　　男人不屑打落中郎将的红缨枪，并干脆利落地抹了脖子。

　　“啊——”

　　杜鹃娘瞪着中郎将血溅当场，不禁抱紧小孩竦惧地退后几步。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撇过脸，蒙面的上半张脸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毅然坚定，好像干这件事乃天经地义的使命之举，十分有魄力。

　　杜鹃娘认得他，他就是从屋顶跳下来打得堵住去路的家伙之一，没想到峰回路转，竟得他搭救。

　　“走，赶紧带着孩子离开，这儿太危险，我护着你们，快。”

　　男人冷声催道，手上的银剑又抵住一只长戟的偷袭。

　　“好。”

　　杜鹃娘二话不说，抓紧护住怀里的小孩离开，然而没迈十步，额头就差点被戟锋所伤，还好只是划破两根青丝发。

　　“没事的，走。”

　　男人解决完前一个，再斩了杜鹃娘眼前碍事的小兵，替她掩护。

　　杜鹃娘心里怦怦直跳，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男人特别有安全感。

　　“娘子，没事吧？”

　　咏梅战战兢兢地看着，终于是等到杜鹃娘无恙回来了。

　　杜鹃娘脸色缓了缓，将孩子推给咏梅吩咐； “我没事，你快抱着孩子躲在摊位下，我要跟那位壮士道谢一番。”

　　“可是……好，好吧，那娘子你要小心点。”

　　咏梅本想劝拦，但看娘子激动的眼神，最终听话地点了点头，将小孩抱到摊位下避难。

　　杜鹃娘秀发凌乱，环视着林林总总的战乱画面，那个势如破竹的剑客影子，不见了。

　　算了，山水有相逢，有机会再答谢吧。

　　她想着，退着迂回跟咏梅他们挤在一起。

　　外面不知道打了多久，只听见劫囚失败，剩余的几个反贼跑了。

　　等杜鹃娘出来时，大街上片片狼藉，惨不忍睹，有的摊子毁了，生意赔本，有的百姓死了，呜呼哀哉。

　　万幸小孩的娘亲平安无事，只是被路人撞昏了，杜鹃娘顺利归还了。

　　回去后，杜鹃娘泡了个热水澡压压惊，回顾着今天发生的经历，觉得有些后怕和荒诞。

　　当兵的杀了百姓，被称为反贼的人却救了百姓，因反贼劫囚搞出了这个名堂，而制造名堂的始作俑者偏偏又是整个统治的皇朝。

　　所以，真的很荒诞。

　　更荒诞的是，自己明明不想多管闲事，却还是忍不住救那个哭得皱巴巴的丑小孩，若非有那位壮士帮忙，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杜鹃娘面色绯红，再想想那个护住自己的蒙面男人，那个坚毅的眼神怎么忘都忘不掉，面冷心热的剑客，给人一种很挚诚，很安全，很信赖的感觉。

　　何时才能再见他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