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短篇合集）》喵星卧底

69、异人二

　　由于塞西与外界隔绝，赵莘三人进入实验舱必须经过全方位的消毒。
　　赵莘穿着不太灵巧的防护服，小小的面罩里掩饰不了她兴奋的神情。
　　胡桃：“她怎么这么高兴？”
　　徐睿面无表情：“因为体检的时候她能直接接触塞西。”
　　消毒完毕，通往实验舱的门打开，赵莘兴奋地冲出去，一把抱住盘腿坐在地上的塞西，亲昵地隔着面罩蹭了蹭他的脸。
　　塞西不清楚赵莘的兴奋和亲昵的举措，还保持原来的姿势，目光也没有落在后面进来的徐睿和胡桃身上。
　　不过或许是因为胡桃是异人特例，他似乎闻到了同类的气味，呼吸比以往深了几秒，复又恢复平静，似乎对胡桃不感兴趣。
　　徐睿：“隔着防护服会有气味散出吗？”
　　赵莘：“应该不会，防护服隔绝大部分气味、液体和固体，加上我们刚才喷淋了五分钟，身上早就被消毒液的味道覆盖，不会有气味散出，除非塞西的嗅觉灵敏到能钻进防护服的分子空隙，不然他闻不到。”
　　徐睿放下心来，和胡桃分站两边，保持警惕。
　　塞西每半年的体检都需要调用兵力，地面层需要部署20名甲级或乙级理异者，特殊时期协助体检的还必须要有一位决异者，协助研究员的两个人除了预防塞西突然暴动发狂，更多的是要保护研究员。当塞西真的暴动，协助的两人将立刻拉动警报，同时地面层的理异者将进入战备模式。
　　所幸这几年塞西除了破卵时吃了设备之外，就没有出现攻击行为。
　　体检很简单，只要取下塞西的一些样本就可以，气味样本，头发样本，唾沫样本，血液样本等等，之后送去检验，塞西身体状况的结果就会出来。
　　塞西似乎不在意赵莘收集样本的行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赵莘一会拿出剪刀剪他的头发，一会用棉签擦拭他的额头然后放进试管里，他看见赵莘又拿了根棉签让他张嘴。
　　白色的棉团后跟着米色细木棍，塞西的目光从棉签挪到赵莘的脸上，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一股极其细微的气味，他觉得他有点饿了。
　　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落，塞西伸出触手伸进营养液里汲取营养，但他还是觉得有点儿饿，营养液填补不了他的饥饿，这让他有点烦躁。
　　“张嘴，塞西。虽然你不配合会让体检时间延长，但是我们又能多接触一点时间了！可是工作还要完成的，要不你乖乖张嘴，我一会抱抱你？”
　　抱抱你？
　　抱？
　　这是什么意思？
　　塞西任由赵莘将棉签从他的齿缝里塞进去，然后他咬住棉签的棍子。
　　塞西吞掉了棉签，剩下那半截棍子被赵莘窝在手里，他突然凑上去，将剩下的棍子也吃了，尖锐的牙齿堪堪擦过赵莘的防护服，反应最快的徐睿猛地上前将赵莘拉开：“你的防护服破了没有？”
　　赵莘看了看手，上面没有任何破损的地方，但考虑到安全性，赵莘还是出去重新换了一套防护服进来，然后她就看到塞西差点将她的设备吃了。
　　她连忙上去抱住塞西：“别乱吃东西，塞西，吃坏肚子怎么办？”
　　塞西停下来，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胡桃扯了扯嘴角，异人的胃比钢铁还要硬，有什么不能消化的？
　　接下来的检查顺利进行，结束后赵莘依依不舍地抱住塞西，“你们看，他真漂亮，这世上还有比他更完美的人吗？他简直是上帝的最高杰作！我真的好喜欢他呀！”
　　胡桃拉她：“好了好了教授，我们得走了。”
　　徐睿：“他异人形态的样子你也喜欢？”
　　赵莘疯狂点头：“当然！你不知道，他的触手分裂意味着无限增殖，无限增殖就意味着不死不灭，世上竟然会有这样打破能量守恒的生物，你不觉得他是完美的杰作，生物发展的终点吗？”
　　胡桃：“……不怎么觉得。”
　　赵莘抱住塞西依依不舍地告别，还童心未泯地将他的手摊开，和他五指对五指，掌心对掌心。防护服相当厚，所以赵莘的手看起来比塞西的要大上许多，塞西眼睛微微睁大，以为这是什么挑衅的行为，手指从赵莘的指缝擦过，扣住了她的手。
　　少年的手修长，轻易就丈量出防护服内赵莘手的大小，而且隔着防护服本应该感受不到体温的塞西此时似乎觉得手心的温度在上升。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这还是他通过观察学来的。
　　他思考了一会儿，从手心分泌出肉眼难以看见的触须，甚至精密地控制好了直径及长度，隐秘无声地钻进防护服里。他的触须进入了防护服层层叠叠的材料，面上还是不为所动，赵莘一无所察，还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几乎将身体缩进了他的怀抱。
　　胡桃惊讶道：“赵教授，你的行为很危险，快离开他！”
　　赵莘耍赖：“不，我就不！”说完还紧紧靠近塞西。
　　身体上隔着防护服的接触并不是第一次，却是塞西第一次试图钻进防护服，他的瞳孔开始扩大，随着触须钻进防护服，吸收到内部空气中的气味分子，他的本体也闻到一股味道。
　　这实在过于新奇，他生来就在一尘不染的实验舱，空气里别说气味了，连杂质都没有。现在他终于嗅到了外界的味道。
　　是赵莘的气味。
　　塞西跃跃欲试，他的触须贴近赵莘，人类36℃的体温经由触须传达到本体，塞西忽然觉得从脚底生出一股酥麻的电流，走遍全身。
　　塞西立刻打量起周围，发现并没有生物对他发起进攻，那这股电流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攻击，为什么要用这种微不足道、轻易就能克服的电流呢？
　　“好了，别闹了，走吧。”
　　等徐睿发话，赵莘才念念不舍地隔着面罩在塞西的脸上亲吻，“再见我亲爱的塞西，一会见，等下我给你继续画画。”
　　塞西并不知道赵莘此举的含义，只是觉得赵莘松开他的手，他的触须只能延长，但是到了门口，那里有生化感应门，一点点的生化感应都能被检测出来，他只好收回触须，离开赵莘的一瞬间，他的触须感受不了赵莘的温度，也吸收不到赵莘的气味分子。
　　他好像一下子被推回了冰冷、无味的地方。
　　塞西没有体温，身体的温度根据空气的温度调节成一模一样的，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到比他还要高的体温。
　　塞西的目光落在门口，随着消毒的结束，他的目光又粘在换下衣服的赵莘身上。
　　赵莘正在打包样本，一边说胡桃：“所以呢，你是想问有没有伸缩材质的布料？”
　　胡桃捂住脸：“因为每次战斗转化形态的时候衣服都会被撑爆啊，变回人的时候什么都没穿，很羞耻……”
　　徐睿默默看向胡桃。
　　“我记得你们两个是单独行动的吧，怕什么？而且看光了又没有什么所谓，只是一具□□而已？”
　　胡桃从指缝中露出眼睛：“那才是大问题吧！”
　　赵莘看向徐睿：“你对她做了什么？”
　　徐睿闻言伸手搂住胡桃：“什么都没做。”
　　胡桃红着脸不说话，徐睿侧头看了几秒，垂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胡桃就像熟透的番茄，不敢说话。
　　“我以为小桃同学经过这么多次的经历已经习惯了，没想到还会害羞？”
　　“我不理你了，哼！”
　　“不要因为说不过就逃跑啊，这样会显得更可爱的。”
　　“徐睿，你能不能收敛点？”
　　声音消失在电梯里，赵莘看着两人离去，咬了咬手指，“真好啊，有了，塞西塞西，我给你看我画漫画怎么样！我要把你画成男主角，而我是女主角……”
　　塞西坐在玻璃边看赵莘，一边将刚刚徐睿和胡桃的互动在脑海里重现。
　　根据那两个人的表现和信息素，判定两人为伴侣关系，但是刚刚男人亲吻了女人的脸颊，难道是什么求爱的方式吗？
　　塞西的瞳孔微微扩大。
　　刚才，赵莘也对他做出这种举动。
　　不止是刚才，每次一次的体检，只要能直接接触他，赵莘都会这样。
　　难道赵莘一直都在向他求爱？
　　塞西陷入思考，他身后的触手烦闷地拍了拍地面。
　　但是他不是人类，这是人类的求爱方式，如果要征得他的同意，赵莘应该用他的方式求爱，这样他才能来考虑要不要答应，而且赵莘太弱了，看起来一掐就碎，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配偶。
　　触须又烦闷地拍了好几下地面，力道有点重，惊扰了赵莘。
　　“你在好奇刚刚那两个人吗？也对，你不知道吧，在我们人类世界里，他们的关系是伴侣的关系。”
　　塞西没有表露出任何反应，他一直都能听得懂人类日常的语言，只是从来没有回应。
　　“结成伴侣不仅意味着选择对方共度余生，还意味着和对方孕育生命，人类的生命一开始就是一个受精卵，然后分裂再分裂……”说完，赵莘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我也搞不明白你是怎么诞生的，他们发现你的时候就是一颗卵，那时候检测出来你在里面，我们都吓了一跳。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塞西看着赵莘的指尖在玻璃上滑动，他动了动喉结，将手贴在玻璃上，企图在赵莘的手经过他的时候他能汲取到一丝温度。
　　但是没有，他的手心贴着的，依旧是冰冰冷冷的玻璃。
　　赵莘却将手隔着玻璃和他贴紧，“嗯，你喜欢这样玩吗？”
　　赵莘的眼睛明亮明亮的，但塞西依旧没能透过玻璃汲取体温。
　　滴滴两声，电梯走出运送货物的研究员：“赵教授，塞西的营养液已经送到，这是根据塞西目前的身体状况调整的，这是相关的配料报告，请验收。”
　　赵莘上前扫了两眼的报告，随即撕开其中这次营养液，仰头喝起来。
　　送货的研究员：“！！”
　　“赵教授！这是给异人专供的！”
　　异人专供的营养液，考虑到异人的胃消化能力极强，所以营养液怎么方便怎么来，不会考虑到人体服用的副作用。
　　送货的研究员刚来上班没多久，第一次看见有人敢把异人专供的营养液一口闷，在他眼里就好比有人把鸡饲料猪饲料吃掉一样。
　　赵莘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砸吧砸吧嘴：“怎么回事，里面添加了古叮甜，我不是说过古叮甜会让塞西过敏吗？！”
　　“不好意思赵教授，是这样的，古叮甜能维持塞西的激素水平，而且古叮甜的添加剂量仅为几毫克，已经控制在安全范围内，不会对塞西造成任何影响……”
　　“不行！”赵莘狠狠将车上的营养液踹掉，她的脚上有机械器，力度相当大，整车的营养液被她踹倒了大半，“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塞西的所有饮食和接触环境必须要保证绝对的无害和干净！你要是听不懂我的话就让你们上司来！”
　　送货的研究员只好灰溜溜地跑走，赵莘又踹翻了剩下装在玻璃缸里的营养液，突然她发现了什么，蹲在地上仔细闻了闻，然后抽了几针营养液准备拿去检验，却冷不丁摔倒，尖锐的玻璃划破了她的脚，鲜血猛地从伤口流出。
　　实验舱里的塞西一瞬间就扭头看过去，赵莘摔倒的地方在塞西的后背，如果此时有人在观察塞西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的脖子旋转出了非常人能及的角度，这种角度常用于杀手，这能直接拧断猎物的脖子，让他们的头和颈椎断开。
　　而现在塞西就是以这样的角度扭头去看赵莘，他依旧坐在原地，双眼看见赵莘的大腿流出鲜血，来自异人嗜血的基因令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他的视线黏在流淌的鲜血上，他吸了吸，大脑似乎被蛊惑，身体分泌出某种信息素，让他好像真的嗅到了鲜血的香甜，这也让触手失去控制般地从身体裂开去狂拍地面。
　　但是他又看到赵莘伸手捂住了伤口，但是鲜血依旧不止，从她的指缝挤出。
　　塞西动了动喉结，突然觉得很渴很饿，他操纵触手去吸取营养液，但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饥渴，他觉得越来越口渴，越来越饥饿，他死死地盯着赵莘指缝的鲜血，磨了磨牙，口腔因为大脑的指令分泌出唾液，但是塞西依旧觉得口渴。
　　我得尝一尝味道。
　　塞西想。
　　另一边赵莘很快处理完伤口，她的眉头没有皱过一下，这得益于双腿已经没有知觉，哪怕玻璃扎的再深，她也感受不到疼痛。
　　视线的余光看到塞西的触手几乎填满了整个实验舱，触手上带着吸盘，紧紧的吸在玻璃上，凑上去看还能看到吸盘在一点一点地蠕动。
　　“你在担心我吗塞西？没事的没事的，我的脚没有知觉，我一点都不痛！”塞西的反应简直让赵莘心花怒放，她开心地跑到实验舱前，对着塞西的脸隔空亲吻了几下。
　　“我先去处理点事情，一会回来！”
　　飞奔而走的赵莘没有发现塞西的触手在她的嘴唇落在玻璃上的时候就停止了蠕动。
　　她没有亲脸颊，而是嘴唇？
　　为什么？
　　这是人类进食的地方，为什么要亲吻这里？
　　塞西确定赵莘确实是朝着他的嘴唇亲吻，可是，为什么？
　　难道这也是什么求爱的方式？
　　塞西的目光落在赵莘的腿上，匆匆处理的伤口此时渗着血，这种隐隐约约能看到血色的纱布更令塞西烦躁，就好像实验舱的玻璃，永远将他隔离开。
　　要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