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我而落》玥十六

50、讲题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他这个主席当的还是不错的。”
　　大课间，顾云遥挽着温冉的手一起走去小卖部。温冉和她忍不住分享起来在广播室的事情。
　　温冉点了下头说：“我本来想送他一个礼物来表达一些谢意，但是又觉得那样有点多余。而且我担心他会多想。”
　　顾云遥撩开小卖部门前的塑料帘随口道：“担心他发现你喜欢他啊？”
　　温冉的心思一下子被点破。
　　她慌乱地边往里走便解释：“我只是…”
　　“只有这一根笔芯吗？”
　　小卖部老板娘的声音让温冉一瞬间刹住挂在嘴边的话。
　　眼前站立着的少年淡淡嗯了一声，接着余光瞥向了刚进来的温冉两人。

　　怎么这么巧？
　　果然不能在背后讨论别人。
　　温冉赶快拉着顾云遥朝里走去，头埋的低低的。

　　“你只是什么？他走了，快说。”
　　温冉声音放的低低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他发现我喜欢他的话，就会有意疏远我，我们在一个班里，会很尴尬的。以后恐怕连朋友也没有办法做了。”

　　她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这位陈主席拒绝人时的神情和语气，冷冰冰的，一点情面都不留。要是在报告上记她一笔，那就更糟糕了。

　　陈屿光拿起笔芯，没走两步又折返了回来，朝老板娘笑了下说：“我再拿一本稿纸。”
　　“行嘞。”

　　陈屿光往里走去，走到摆放文具的那一个货架前停下。稿纸就堆在货架的最下面一层，但是陈屿光就像是没看见一样，又开始挑起了他本不需要的笔，耳朵听着温冉和顾云遥的对话。
　　高高的货架刚好可以把他藏起来。

　　“冉冉，你怎么这么喜欢吃这个草莓流心巧克力啊？每次来都要拿一盒。”
　　“因为它真的很好吃啊。”温冉笑了笑。
　　“诶，我听说你们班数学老师很厉害？”
　　“对啊。”温冉哭丧着脸道：“但是他每次讲的那些题我都听不太懂，我又不敢问他，怕他说我上课没听。”
　　“那你数学咋办？”
　　“就…自己研究吧。”
　　“……”

　　对于数学这件事，温冉的确很苦恼。
　　她那天刚拿着零食回班，周测的数学试卷就发了下来。她快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看到摊开的试卷顶部那个刺眼的“90”分，她的心一下子跌入了低谷。
　　150分的试卷，她只考了个刚及格。
　　比起上一次月考没有一点进步，反而倒退了不少。

　　她刚想把试卷收起来，就听到了同桌孙佳佳的高调的一声疑问。
　　“温冉，你怎么…怎么才刚及格啊？”
　　孙佳佳是班里出了名的大嗓门，所以她这一声，班里不少同学都听到了。
　　温冉抬了下眼皮，下意识朝坐在她斜前方的陈屿光看去，正正地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
　　眼神复杂不清。
　　温冉一点也不想让陈屿光以这种方式注意到她。

　　他…是不是也像孙佳佳一样惊诧，怎么会有人笨到这种地步？

　　“这个题很容易的，你不会的话我教你吧。”孙佳佳迫不及待地想展现一下自己的实力，通过讲题来获得一些优越感。
　　温冉急忙摇头：“不用了，我…我先看看答案…”
　　她现在心思乱的很，根本没有心情听别人讲题。而且她曾问过孙佳佳数学题，但是她总是三言两语就结束了，如果温冉再进一步问时，她就会不耐烦，说温冉浪费她学习时间。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一定给你讲明白…”她说着就上手去拿温冉的试卷。
　　“真的不用了…”
　　现在听数学就是对她的折磨。

　　孙佳佳没想到温冉会不松手，在她的拉拽下，试卷撕拉一声，被撕掉了一大片。
　　温冉怔怔地看着被撕烂的试卷，心情更差劲了。

　　“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温冉轻轻摇了摇头，带着鼻音道：“没关系的。”
　　那时上课铃刚好响起，数学老师成树已经走到了教室。所以孙佳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摊开她那张140分的试卷，背挺得直直的，开始听数学老师讲题，并抢着回答问题。

　　在她的骄傲之下，温冉觉得自己连气都喘不上来。

　　温冉默默地拿出胶带开始粘自己的试卷。
　　她刚刚撕开一段胶带，成树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在孙佳佳这边停了下来。

　　“我在上面讲课，你头都不抬，在这儿粘试卷？”
　　温冉没法儿反驳，她刚才确实没有听课。
　　成树的眼睛很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温冉试卷上他亲自批下的90。
　　他更加生气了：“成绩都垫底了还不知道听课吗？附中怎么还有你这样不知上进的学生？”
　　成树又看了眼孙孙佳佳的分数，心中的火气稍微平息了一下：“你的同桌考了140分，还很认真地在听课，你怎么不向她多学习一下？”
　　孙佳佳扬起笑脸，背挺的更直了：“老师，温冉她不愿意我给她讲题。”
　　“那你就不要给她讲了！不用在这样没有任何想法，不求上进的人上浪费时间。”
　　成树片面地以为温冉是那种成绩不好还很心高气傲的学生。
　　他的气话脱口而出：“温冉是吧，我以后不会管你了，你数学考多少分也和我无关，不要说你是我的学生。”
　　成树说完就回到了讲台继续讲课，他不想在温冉身上接着浪费时间了。

　　温冉看着被她粘的皱皱巴巴的试卷，眼睛慢慢地酸了起来。
　　她也很想考好，很想上进，平时练习册的基础题她也一道一道地做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周测会考的这么差劲。
　　明明她已经把很多时间都用到了数学上，但还是收效甚微。

　　整节数学课温冉都在低着脑袋，偷偷抹泪。她的泪越抹越多，她一边擦泪一边订正着错题。

　　她不知道的是，陈屿光一整节课都没怎么听，一直在写数学笔记。
　　他对数学比较有天赋，所以在数学这门学科上，他基本没有什么笔记。但是这次，他专门找出了一个干净的硬皮本子，认认真真地把他认为极其容易出错的题目还有他认为很经典的题型，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下课的时候他还有最后一道题没有写完，但班主任找他有事，他不得不停笔先去了办公室。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王祈明坐在了孙佳佳的位置上，给温冉递去纸巾，安慰道：“数学老师就是随口一说，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温冉哭的眼睛已经有些肿了，轻点了下头，擦了擦泪。
　　“这样吧，下节是自习课，我们可以到教室外面讲题，你有什么不会的，我给你说。”
　　温冉受宠若惊：“可…可以吗？这样不会很浪费你的时间吗？”
　　王祈明温和一笑，搬出数学课代表的职责：“我是数学课代表啊，再说了我作业都写完了，不浪费时间的。”
　　“那…谢谢你了…”

　　那一刻，陈屿光觉得自己写的笔记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他还是晚了一点。

　　下一节自习课，温冉拿着卷子和笔跟着王祈明去了教室外面。
　　教室里的门窗都关着，他俩讲题的声音也很小，所以根本不会影响教室里的同学自习。
　　但是陈屿光却根本做不进去题。

　　他脑海中一直浮现的是刚才王祈明安慰温冉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她不抗拒。

　　她遇见他就像是老鼠看到猫一样，怕的恨不得缩进洞里，但是对王祈明不一样。

　　陈屿光心浮气躁地抓了把头发，放下笔走出了教室。
　　他装作去上厕所的模样，从两人旁边路过。他听到了温冉道谢的声音，听到了她浅浅的笑。

　　等到他从厕所折返回来时，看到温冉的眼睛虽然还有些红，可脸上却浮现了笑颜。而王祈明的后耳根都红了。
　　陈屿光的心里升上一股醋意和火气。

　　“你们讲题的声音可不可以放小一点？”
　　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因为他看到温冉刚才还扬着的嘴角慢慢垂了下来，眼里又闪烁着莹亮的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他说哭了。

　　“对不起……”
　　她带着鼻音，声音里含着歉意。
　　她已经尽力放低声音了，但可能还是影响到了他学习吧。

　　听见这句话，陈屿光更烦躁了些。
　　“我…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她面前那么的手足无措，那么的笨拙，笨拙到连话都说不清楚，让她误解难过。

　　他只是不想看到另一个男生和她在一起。
　　但这后半句，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如果说出来，她一定会被吓到吧。

　　陈屿光只好换个话题，目光移到她的错题上：“这个题，我有更简单的做法…你…要不要试试？”
　　要不要试试我给你讲题？
　　要不要…试试我在你身边？

　　我没有那么可怕的，你能不能不要那么…那么抗拒我？

　　温冉实在担心陈屿光嘴里的简单方法她听不懂，她刚才已经弄懂了王祈明的方法，虽然有点麻烦，但是思路和她原来想的基本一样，所以她很好接受。
　　陈屿光紧张地看着她，然后听她说：“这道题刚才王祈明已经给我讲过了，我听懂了。”
　　言外之意——她不想再听他讲了。

　　“行。”
　　他没有再纠缠，转身便走进了教室。

　　那本他仔细整理了一节课的数学笔记，直接被他丢进了垃圾桶内。

　　他想，她或许真的讨厌他吧。

　　偶然有一天课间的时候，陈屿光在走廊上和程垚森聊天。程垚森提到刚刚考过的一道题，他有些没听懂，然后陈屿光就顺便讲了一下。
　　那时候的温冉刚好搬到了窗户边，她也听到了，而且竟然听懂了。
　　算出正确答案的那一刻，她欢欣鼓舞。同时有些后悔，那天因为自己的担忧而放弃了陈屿光给她讲题的机会。
　　她也再也没有勇气去找他，只能像这样偷偷听着。

　　她不知道的时，她只有那一次是偷听，接下来的时光里，他都用这样的方法，悄悄地靠近她。

　　学生时代的他们就像是在一条河两边行走，他们时而会朝对岸望去，可都没有和对方恰好对视上。
　　命运总是那么爱开玩笑，让他们总是差那么一点。

　　他们对彼此的喜欢很安静，但偶然也很热烈。
　　就像夏季的雨水，时大时小。

　　但走在雨中的人，却始终没有看透对方藏匿起来的心思。

　　然而终会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
　　那便是重逢这日。
　　那天，命运悄悄告诉他们，你们的故事啊，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