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我而落》玥十六

5、塑料

　　温冉眨了几下眼睛，确定了是顾云遥曾给过她的那个“皮肤神器”。
　　她接过，第一反应是把药钱给陈屿光。

　　“这个药我之前用过，效果确实很好。很感谢你。我把药钱转给你吧。”她说着便打开了手机。

　　而陈屿光的反应给温冉的感觉是他有选择性地只听了她的第一句话。

　　“这个药你之前用过？”
　　“对，高三那年我皮肤也有过类似的情况，我闺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这个药，效果真的挺好的。”
　　“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陈屿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描淡写地重复了一下这句话，手指在方向盘上扣了扣。
　　温冉像个小学生，乖乖地点点头，陈述：“真的不太清楚。”
　　“……”

　　这句话之后，车内陷入了寂静。
　　连英文歌都没有了。

　　明明只是正常回答问题，但温冉却觉得身边这人的气压略低了几分。她又开始想吹刘海，但是隔着口罩什么气都吹不出来。然后，她又想提还钱的事情，毕竟她忘性挺大的。但是陈屿光在开车，不方便掏手机。
　　于是温冉只好继续透过车窗“看电影”。

　　临近中午，阳光变得刺眼。没一会儿，温冉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收回视线时却瞥见了车窗下面，副驾驶座椅的一处旮旯处落着一只小小的正方形的绿色的塑料纸，在土黄色的底衬背景下显得有些突出了。

　　温冉身子往那边扭了扭，想伸出手把它捡起来。却在这个想法萌生的下一秒，突然意识到这个塑料纸是什么。
　　一时脸红脑热了起来。

　　温冉虽不经事，但总归在电影小说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

　　没想到，陈屿光也会有忍不住，冲动起来的时候。

　　她的思绪随着这一片小小的塑料纸而飘忽了起来，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火热的，少儿不宜的画面。如果是别人还好，但是陈屿光这样长相斯文，冷冷淡淡的，举止又礼貌，分寸感掌握的恰到好处的男人…

　　总之温冉是不太能想到陈屿光做这事儿时的场景。
　　但又不是很难接受，因为毕竟他们也都不再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了。

　　“怎么了？”

　　陈屿光冷不丁一句，把温冉吓得头差点撞到内车门。

　　“没…没怎么。”她迅速扭过来脑袋，僵硬地理了理黏在脖颈的碎发。

　　她什么都没看到，嗯…什么都没看到。

　　陈屿光在她脸上逡巡了两下，蹙眉疑惑道：“我怎么感觉你很热？”
　　“我不热啊。”温冉睁眼说瞎话。

　　她就是觉得自己像一条误入热带的冷水鱼，鳞片快要被灼烂掉了！

　　陈屿光看了眼温冉额头上被汗珠黏湿的碎发，说：“要不我把空调关掉，打开窗户透透风？”
　　“也…也行。”

　　陈屿光简单操作了一下，车里四个窗户全都打开了。四面八方地风霎时间闯进来，带着马路中间绿化带培植的樟树的香气，冲淡了车内空调释放出来的味道，缓解了温冉心头的躁热。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摘掉口罩，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或是灌入一口冰镇青柠水。

　　不过好在路上没有堵车。他们很快地到了民宿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车子停好后，温冉再一次提起药钱的事情，但陈屿光却摆摆手说：“都是老同学，别那么客气，一只药膏而已。昨晚，你不是也请我吃了一袋饼干。”
　　“嗯……”
　　陈总豪爽，岂是我能盘究…

　　温冉回应着，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又飘过那抹绿色，顿时嗓子发紧，挤出一句：“我先下去了。”
　　说完她就拿好东西解下安全带下了车。

　　陈屿光轻轻蹙眉，下车把后座的衣服拿出来后，打开了副驾驶那侧的车门。他坐上副驾驶，学着温冉的样子，歪着头看。他角度找的很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绿色塑料包装纸。

　　陈屿光侧身，两根纤长的手指宛若镊子般捏起包装纸。
　　他看清楚了印在上面的五个白色小字——“超薄避孕套”。

　　手指微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然后他掏出手机立刻给程垚森拨过去：“你私生活能不能干净点？”

　　虽是呵责，但也没带什么怒火，所以程垚森依旧乐呵呵打诨，语气吊儿郎当：“怎么了？陈总准备教育我了？我什么样你不是一清二楚。”
　　“那你在车里结束后能不能收拾干净点儿？”
　　“哟哟哟，陈总不会是长年不开荤，嫉妒我了吧？要不然我也给你弄几个女人玩玩儿，体验一把车上的感受？”
　　“滚蛋。”陈屿光脸立刻冷了下去，声音低沉了起来，全然没有刚才开玩笑的轻松感。
　　“不是，你看到后找人收拾一下不就得了，我记得我弄得挺干净的啊，你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吧。”程垚森纳闷。
　　陈屿光认真道：“你怎么玩，我管不着。关键是你吓到了一个小朋友。”
　　程垚森越听越摸不着头脑，想询问时，陈屿光只留下一句“下次弄干净点”便挂断了电话。
　　程垚森：“……”

　　陈屿光靠在车座上，随之又联想到温冉刚才在车上的反常举动，从胸腔里不自觉地发出低低沉沉的笑，喃喃自言：“还真是个小姑娘。”
　　—
　　温冉回到民宿后，在楼下买了一份炒饭，打包带回了房间。她先去了卫生间，摘下口罩一看，发现痘痘比早上又严重了些，溃烂的面积也大了些。应该是被口罩捂的不太透气的原因。
　　温冉用温水洗了把脸，先是抹上了大夫开的一些药膏。药膏冰冰凉凉的，带着本草植物的清爽气息，脸上的热痒稍平息了些。她打开塑料盒，看到炒饭上面绿油油的青菜，一刹间又想到了那个绿色的包装袋。

　　他昨晚和她说的是他现在正在追人啊。
　　怎么今早就……就搞定了？
　　仅仅一夜，那个女生就接受了他…
　　这…这也太快了吧…

　　温冉刚刚舒缓下来的皮肤又被刺激到了。她用筷子在米饭里拨来拨去，把青菜都拨到一边，看着色相极好的米饭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温冉回过神，放下筷子，戒备地问道：“是谁？”
　　“是我，温冉。陈屿光。”

　　温冉赶紧站起来，跑到门后面，说：“我脸上刚涂过药，所以没法戴口罩。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屿光只好隔着门说话，声音变得稍微含混低沉，但温冉却一字一字地听得很清楚。
　　“我就是想说，这辆车不是我的，是程垚森的。我只是暂时借用。”
　　温冉“嗯”了一声，但陈屿光听不到。
　　他稍微顿了顿，接着说：“所以，你在车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不是我的。”

　　这是在向她解释那个绿色小塑料不是他的？
　　也就是说她在车里脑补的一切，脸应该换成程垚森。

　　温冉不知怎么，心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些，刚才满腔郁结也随着心脏有力的跳动一点一点地被打开，溶解在陈屿光的话里。

　　陈屿光轻敲了两下门问：“你听到了吗，温冉？”

　　温冉放在门把上的手向下一沉，缓缓拉开了一条狭窄的门缝，她低着头，只看到了陈屿光的鞋尖。

　　“我听到了…还有，其实你不用和我解释的。”

　　虽然她会想歪，但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实在没有必要解释。而他的解释，应该是想向她证明他的为人。
　　不过，这种事情和人品也没有多大关系吧……
　　只是一个成年男人面对爱人时略微失控的表现。

　　她胡思乱想着圆逻辑。

　　陈屿光透过门缝，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是他也没有拉门，只是站在门口，双手自然地下垂在身体两侧。听到温冉的话，陈屿光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上过药，你的脸好些了吗？”
　　“我觉得好了一点。医生说恢复的快的话，也要至少三天。”
　　“嗯。那你好好休养，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
　　“……好。”
　　温冉愣愣地把门合上，门锁咔哒衔封好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陈屿光的一声叹息。

　　温冉拿起来陈屿光送给她的那只“皮肤神器”，看了会儿，给顾云遥打了个电话。
　　“遥遥，你还记不记得我高三的时候脸上出痘痘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了，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相信什么狗屁偏方了。”
　　温冉笑笑，手指抠着药盒，问：“那…后来你给我那只药膏，你还记得是从哪里弄到的吗？”
　　“啊？药膏？你问这个干什么？这都多少年了，我早都忘记了，好像是我家的一个在医院皮肤科工作的亲戚给我的。”
　　“哦，这样子。”
　　“宝贝儿，你不会脸又出什么问题了吧？”顾云遥语气急了起来。
　　温冉不想让她担心，就含糊着说：“不是我，是一个朋友，我给她推荐这个药。”
　　“哦，那就行。哈哈，告诉你个好消息，大概一个多星期后，我就来蔚宁拍戏啦，到时候找你玩儿！”
　　温冉开心地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后，顾云遥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只药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她体育课偷跑回班后在温冉座位上发现的。
　　那一年，这款药刚刚上市，价格昂贵不说，关键是难搞到。

　　顾云遥的表叔确实是在皮肤科工作，但是他也弄不到这个药。当时顾云遥对温冉有愧疚，毕竟要是没有她的“顾氏秘方”，温冉就不会去医院打点滴了。顾云遥把这个药拿给她表叔看过，确定是真品无疑后，她就以她的名义送给了温冉。

　　她只是在心里感谢那个送药的人，却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