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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盟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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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董晨阳的手机在凌晨震个不停。梦圆画室的助教邀请函亮得刺眼,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陶文按着他往怀里拉“别闹,才几点啊,再睡会。”说着还亲了一下董晨阳左耳的耳钉。
“梦圆画室请我这个省状元暑假去当助教去。”董晨阳笑着挣脱陶文的怀抱。
“那我去当助教的免费助理,付费上班也行。”陶文说这话时耳尖通红。
夏至前夜的,沉寂多日的四人小群突然炸开烟花特效。董晨阳甩出的高铁票订单截图在黑暗中发着莹莹的光,四张前往青岛的高铁票,“陶文请客”。
胡谣的消息紧接着跳出来:“叫上乔子睿和王晓萱吧?还有安绮雯!”她刚发完就听见楼下传来口哨声,杨珩不知何时站在了胡谣家楼下,举着的写字板上画着八个小人手拉手看海的简笔画。夜风掀起他白T恤的下摆,露出精瘦的腰 。
群里瞬间沸腾。王晓萱秒回了个旋转的emoji,附带一张她和乔子睿连夜整理的青岛美食地图;安绮雯发来一串感叹号:“等我!海鲜大餐!”;周致远的语音里混着篮球场上的欢呼:“带我一个!石膏拆了正好需要海水消毒!”;而陶文默默修改了群名为“八个人去海边”,又在三分钟后偷偷补了个海浪的表情包。
董晨阳最后发来的语音带着画室特有的铅笔沙沙声:“明早九点到省城西站集合。”背景音里,陶文正小声抗议那盒水粉的重量,却藏不住语气里雀跃的笑意。
夜风穿过敞开的窗户,胡谣看见杨珩在楼下对她比划着“明天见”的手语。远处传来第一声蝉鸣,而手机屏幕上的车票正显示着出发时间——10:30AM,夏至日的朝阳将会准时为这群少年镀上金边。
(第二天早上的省城西站)
安绮雯拖着行李箱狂奔而来;乔子睿和王晓萱穿着情侣款防晒衣,背包上挂着一对陶瓷小猫;周致远扔了拐杖,却固执地拎着八人份的早餐;而董晨阳和陶文早已等在检票口,一个红发耀眼,一个安静微笑。
杨珩接过胡谣的背包,牵着胡谣的手大步向前。
八个人的笑声混着晨风,惊飞了站台上栖息的鸽子。列车进站的广播响起,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幅刚刚展开的青春长卷,等待被海风和日出填满色彩。
情人坝的灯塔亮起时,八个人的影子在沙滩上拖得很长。胡谣赤脚踩过被晒得微烫的细沙,脚底沾满了贝壳碎片也浑然不觉。远处杨珩和乔子睿正跟烧烤架较劲,海风把炭灰吹得四处飞扬。乔子睿的防晒衣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淡蓝色,而杨珩的白T恤上那道黑色指印,正随着他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啤酒来啦!”陶文抱着半打青岛啤酒跌跌撞撞跑来,易拉罐上的水珠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他一个踉跄撞进董晨阳怀里,冰凉的酒罐直接贴上对方胸口。“嘶——”玫红色头发的少年倒吸冷气,却顺势用湿透的衬衫给陶文擦脸,指尖在对方右耳的耳钉上多停留了三秒。
王晓萱变魔术般掏出的卡牌在篝火映照下泛着暖光,“真心话大冒险!”她晃着卡片,手腕上的贝壳手链叮当作响,“抽到红心的人要回答黑桃的提问,说谎的人要喝光这桶海水!”周致远适时踢了踢脚边的塑料桶,里面游着几只他刚抓的小螃蟹。
游戏在暮色中逐渐升温。当陶文抽到“初吻地点”时,董晨阳正往他嘴里塞烤虾的手突然顿住。陶文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声音轻得像退潮时的细浪:“和董晨阳是...梦圆画室的储物间...和别人...好像初中我就亲过女生吧...”话没说完就被董晨阳用虾尾堵住了嘴,却藏不住两人无名指上偷偷戴了半个月的对戒反光。
乔子睿被问及何时动心时,目光扫过王晓萱的发梢,他的告白让篝火突然噼啪炸响:“初中我就注意到楼上有个班里有个像小太阳一样的女生叫王晓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啤酒罐拉环,“她加了我班里好多人的联系方式,唯独没有我的。”王晓萱突然扑过去咬他耳朵:“那你为什么等到高中运动会广播站,你才来找我说话?”乔子睿耳根通红:“因为...你每次路过我们班都跟别人说笑,我以为你记不住我...”
轮到胡谣时,海风突然安静下来。她抽中的“现场亲吻”卡牌被杨珩抽走,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火光中微微发颤。众人起哄的口哨声里,他倾身时带翻了半杯啤酒,泡沫沾在她唇角,这个克制了整个高中三年的吻,最终落在带着麦芽香的泡沫上。胡谣尝到了海水、啤酒和少年唇上残留的薄荷糖味道。
“咔嚓”一声,安绮雯偷拍的镜头定格:董晨阳把下巴搁在陶文发顶,两人指间缠绕着同一串贝壳项链;王晓萱和乔子睿在画面角落交换着沾了烧烤酱的吻;而火光中央,杨珩正用拇指擦去胡谣唇边的酒沫,身后是深蓝夜幕下无尽的海,和刚刚升起的盛夏星辰。
潮水漫上来时,没人注意到两张被海浪卷走的卡片,一张写着“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ta”,另一张是“最想和ta去哪里”。答案早已写在八个人交握的手心里,随着浪花奔向更远的远方。
靛青色的雾气在栈桥栏杆上凝结成珠,凌晨四点的海风带着沁骨的凉意。八个人像叠在一起的汤圆,紧紧裹着从民宿顺来的珊瑚绒毯。安绮雯打了个喷嚏,周致远立刻把热可可塞进她手里,杯壁上还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
“最后一杯。”董晨阳晃了晃见底的葡萄酒瓶,玫红色发梢沾着晨露。陶文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话音未落,海平面突然裂开一道鎏金。
刹那间天光乍破。
胡谣感觉杨珩的肩膀微微一颤。他举起的手机屏幕里,晨光正以惊人的速度晕染开来,黛紫、玫红、鎏金在云层间流淌,像打翻的调色盘。镜头微微下移:董晨阳毛茸茸的玫红色脑袋正一点一点往陶文肩上靠;王晓萱和乔子睿交握的双手在礁石上投出心形剪影;而胡谣自己的倒影,正清晰映在杨珩被霞光点亮的瞳孔里,像幅被珍藏多年的肖像画。
“咔嚓”。
快门声惊醒了打盹的周致远。
八个人的笑声惊起一群海鸥,洁白的羽翼掠过泛起金光的浪尖。
陶文突然仰头饮尽杯中残酒。玻璃杯坠入海浪的瞬间,他拽过董晨阳的衣领吻了上去。这个带着海盐与酒精气息的吻,比任何誓言都掷地有声。
两人交缠的发丝,远处正在升起的朝阳。
杨珩的手臂收紧。胡谣抬头时,发现他正用目光丈量她睫毛的长度,像在构思一幅精细的工笔画。霞光为他们镀上金边,而海浪将空酒瓶送回岸边,瓶身反射着八个年轻的身影——他们站在盛夏的起点,身后是正在苏醒的碧海蓝天。
第一缕晨光如鎏金的利剑刺破海平面时,六只手在潮湿的沙滩上叠成了金字塔。海风裹挟着咸涩的水汽,将董晨阳玫红色的发丝吹成一面旗帜。他突然从沙滩跃起,抓起一根被海浪打磨得发亮的浮木,在湿润的沙地上划出“夏至盟约”四个狂草大字,每一笔都深深嵌入沙粒,像要镌刻进时光的肌理。
“每年今日,无论身在东京塔还是乞力马扎罗,”他的声音与海浪共振,在晨光中镀上金边,“都要回到这片经纬度。”陶文的瑞士军刀已经弹出最锋利的刀刃,在最近的玄武岩礁石上刻下八个人的名字缩写。刀尖与岩石碰撞迸出的火星,和远处初升的太阳一样耀眼。“不是时光胶囊,”他回过头,“是时光纹身。”
胡谣感觉杨珩的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带着常年握画笔的薄茧。他们十指相扣按在未干的字迹上,掌纹与“盟约”二字重叠,像某种神秘的契约封印。王晓萱突然从背包里掏出八枚贝壳,每枚内壁都用荧光笔写着日期——从2025到2085,整整齐齐排成夏至日的年轮。
“违约的人要发红包?太便宜了。”周致远拄着拐杖在沙滩上划出深痕,“应该罚他给所有人画肖像,从二十岁画到八十岁。”安绮雯立刻补充:“还要用他当年最擅长的画风!”笑声惊起一群海鸥,它们的翅膀掠过正在上涨的潮水。
海浪突然涌来,沙地上的字迹如流沙般消散。但礁石上的刻痕在朝阳下闪烁如新,八个缩写字母相互缠绕,像少年们交织的命运线。八部手机同时举起,快门声此起彼伏。董晨阳的红发、陶文的银发、杨珩与胡谣交握的手,都被定格在取景框里——而背景中,被刻下的名字正静静凝视着这些记录者。
杨珩的呼吸扫过胡谣耳垂:“等我们八十岁,你还要穿这条蓝裙子。“他指的是她身上那件被海水打湿的连衣裙,此刻正泛着贝壳般的光泽。胡谣按下手机锁屏键,将晨光、海风和十八岁的承诺,统统封存在相册名为“∞”的文件夹里。
潮水退去时,八个人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最终在礁石上的刻痕处交汇——那里,八个缩写字母正以莫比乌斯环的姿态,永远循环在夏至日的晨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