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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情义两难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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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紫烟行至如意面前,一把撕下了如意的蒙面。
白婉柔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委顿于地。面纱下的脸色煞白,看去却无半点血色。腹部的痛楚越来越难以忽视,如意紧按腹部。如意咬住毫无血色的下唇,额上冷汗只是簌簌而下。
白婉柔眼光转向如意的腹部,目光了然。薄唇微启,寒冷之极的话语缓缓吐出:“谢姑娘,你夜半在此,意欲何为?”如意因为疼痛,苍白的唇淡淡吐出艰难的字句:“庄主……误……会了,如意……并无……歹意。”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吐露的艰辛无比。白婉柔嘴角微微勾起,这笑容却比先时更冷:“那么,这个人乃与谢姑娘无关了。今夜的刺客,必定是他。”雪白的纤指指向了被铁链锁在墙上的黑衣人。
这话好像焦雷在如意的脑中炸了开来,强支起身:“今夜,乃是如意私下邀约,他绝不是刺客!请庄主明鉴!”如意纤细的身形不断地摇晃,似乎下一刻就会不支倒地。白婉柔雪白的脸带出一丝冷笑:“谢姑娘何以作证?”白婉柔的笑容冷得让如意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看见墙边的追风,咬牙道:“此人乃是如意的未婚夫,来此只为探寻如意,别无他意。”
却见白婉柔嘴角悠悠溢出一丝微笑,那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是么?那谢姑娘可先行离去了。”眼中寒芒一闪:“只是此人来历好生蹊跷,今日有黑衣人在凝碧中出没,是不是此人,还需好好审问。”那声音寒冷的无一丝温度,如意心中一沉。江枫若是落入她手中,只怕凶多吉少。
如意挣扎起身,护在追风之前,微小的声音虽然柔弱却是不可抗拒:“如意必要此人安全离去,方可离开。”白婉柔微微前倾,冷然的声音可以冻僵人的心脏:“这个且要问他自己了,请谢姑娘先行去吧。”微微示意处,两个蓝衣人架起护在追风之前的如意,不顾她的挣扎,强望洞口而去。
于紫烟眼角向着旁边的蓝衣人一闪,那人默不作声出现在了追风面前,手中却多了一条墨黑的长鞭。那追风虽然被缚在壁间,眼角却是含笑的看向如意。如意悲伤地神情映入眼帘。追风却是微微一笑,眉头挑起,眼中甚至还带了一丝笑意。
那蓝衣人手起动处,那长鞭宛若毒蛇一击,迅捷向追风身上袭去。黑色长鞭去势凌厉无比,噼啪响处,追风的黑衣霎时裂开了一道血口。但他却咬牙一声不哼,任凭血液的花朵在身上绽放。嘴角含着一丝微笑,趣然的看向如意。如意心中绞痛,泪落如雨。强运真气,震开挟制着自己的两人,向追风疾奔而去。
半路之上,一股寒冷的掌风强压下来。一个紫衣身影身形恍若鬼魅,双手一挽一压,霎时如意的双手便反剪身后。于紫烟拿住了如意后,却不动作。如意无计可施,那双剔透的大眼满含泪水,绝望的看向追风的方向。
那蓝衣人见追风绝不出声,冷冷一哼,长鞭的挥动由缓至急,渐渐急促,最后竟如狂风暴雨。片刻间追风身上血印纵横,黑衣片片做蝴蝶飞舞。鲜血从追风身上缓缓流下,在脚边汇成了暗影,狭小的地牢中霎时血腥气大作,令人中人欲呕。沐浴着鲜血的追风的脸上竟还是含着淡淡的微笑,眼睛不偏不倚的,却只看着如意。
如意心中又急又痛,蓦然闻见了这血腥气,只觉得天旋地转。在追风睁大的焦急的眼神中,如意眼前蓦然一黑,昏了过去。于紫烟放开了对如意的钳制,如意缓缓软倒在地。掰开如意的眼睑,仔细的看了看,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朝白婉柔轻轻的点点头。
白婉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竖起一根手指。那蓝衣人看见的清楚,立刻收鞭静立一旁。满身浴血的追风脸上了无疼痛,却是满眼焦急之色,只看着静静伏在地上的如意。失去了意识的如意静静侧躺在幽深的地牢中,追风的焦灼的眼神渐渐化成了一颗晶莹的水滴,缓缓滴落在胸前绽开的伤口上,引起了一阵烧灼的痛苦。
地牢中一片寂静。于紫烟的眸光在扫过地面上的如意时,忽然倒抽了一口气。这抽气声在这屏息的地牢中是如此响亮,以至于众人的眼光皆集中于如意身上。如意的绿裙,已经被鲜血泅透。鲜血从如意的□□缓缓渗出,在身侧,形成了一片暗红的阴影。
强烈的血腥气扑鼻而来,形成了一片血红。追风的眼睛被这血雾染成一片血红。胸口的一阵阵的情绪火山般翻涌而上,追风再也顾不得白婉柔也在当场,那声音不受控制从喉中喷涌而出:“如意——”那声音如同惊涛骇浪般回荡在狭小的地牢中,宛若困兽垂死的嘶吼。地上的如意却是无半分反应,依旧如花静放,身下的阴影却是加深了。
白婉柔淡淡看了他一眼,淡淡向着神色愕然的于紫烟吩咐道:“紫烟,命江雪过来。”于紫烟定了定神,应道:“是,奴婢这便去了。”回转身,脚步匆匆地去了。追风的眼光焦急地看着毫无知觉的如意,现在只是企盼江雪能立刻到来。如意血流不止,该如何是好?眼见如意的脸色越来越白,连一向嫣红的小嘴都变得毫无血色,追风的心好似一下子掉进了冰窖,寒冷彻骨。
白婉柔淡淡的眼光扫向了一旁的蓝衣人:“将谢姑娘带进旁边石室安顿。”一个蓝衣人应声而出:“是,属下领命。”俯身横抱起地下的如意,那青翠的裙角早已变得艳红,如同奈何桥边的花朵,妖艳迷人。
追风眼见如意消失在地牢的另一间密室门后,收回追随的目光,只觉得白婉柔冰寒之极的眼光在自己脸上如暗器般扫过。白婉柔步下主座,负手悠悠走进浴血的追风面前,两道锐利已极的眼光刺在了他英挺的脸上。追风眼光直视前方,却是半点波动也无。
冰寒的不似人声的话语悠悠吐出,似是疑问的话语却更像是肯定:“追风,你对那丫头动了真情了。”追风的眼睛幽深如一口古井,波澜不起:“属下只是逢场作戏。”白婉柔眉头感兴趣的一挑,声线微微扬起:“是么?那你今夜何以让这丫头离去?”追风不语,白婉柔刀锋般的眼光凝注于他的脸上:“你竟然敢违背我的命令么?!”
追风眼光寒疑,微微低头,沉声道:“追风不敢!”白婉柔冷冷一哼,寒意侵骨:“今夜为了这丫头,你伤了本庄28名高手,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庄主么!”阴冷的地牢中,顿时寒凝若冰。
面前的一盏清茶早已凉透,如意,还是没有回来。青君起身在斗室中徘徊,摇曳的灯光将她的身影隐隐绰绰投在了窗棂上,倩影曼妙,让人过目难忘。
独孤悬在竹枝之上,看着青君的倩影,心中顿生温暖。纵身落地,了无声音,轻如一叶落地。轻轻敲了敲那窗棂,室内的青君悚然一惊:“谁?”独孤一笑带笑的声音悄悄传来:“青君,是我,开窗。”收起手中银针,走至窗前,青君伸手推开了窗户。
独孤一跃而进,青君只觉眼前一花,独孤笑嘻嘻的脸便在眼前放大了:“青君不认识我了么?”青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独孤却又向前走了半步,这距离丝毫没有拉开,反而越发的近了。青君只觉得他灼热的呼吸喷到了皮肤上,青君眉头微微蹙起:这独孤,今日为何这样?
微微再向后退,抬眼却看见了独孤看似受伤的表情:“青君,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像是对洪水猛兽般的唯恐避之不及?” 青君见他无赖的越贴越近,青君眉头蹙起,侧身躲过他凑过来的身形:“独孤大哥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独孤停下了凑近的架势,桃花眼中满是乞怜:“青君,我今夜便要走了。你就不能对我好点么?”
青君闻言一怔:“哪里去?”独孤微微一笑,走至桌边坐下,将桌上冷茶一饮而尽:“昨日寨子被鞑子包围,下午大哥急令我立刻回去。”他说着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却淡如云烟。
青君走进桌边,微微讶然:“那你为何此刻还在这里?”独孤一笑站了起来,桃花眼灼灼的看着青君,嘴角勾起:“想和青君告个别呀。谁知你竟对我如此冷淡。”说到最后,他的嘴角微微下弯,泫然欲泣。青君微微歉然,看着独孤的眼光渐渐柔和了起来。青君柔美的眼睛在这灯光下亮如星子,美丽的教人的心不由自己的狂跳。
独孤一笑看着那美丽,轻轻伸出手,缓缓将青君揽入怀中。青君静静的任他拥抱,听着他的心跳急如擂鼓。独孤身上的清新的气息飘入鼻端,青君不安的心缓缓沉静了下来,柔软的唇角缓缓勾了起来。独孤闻着青君身上的清香,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放开了手,独孤看向青君的柔美的眼睛,举起手中的一枚银针,叮嘱道:“小心白婉柔,若有急事,可使人带信与我。”
青君看着那银针,微微笑着点点头,接了过来。那是初次见面被独孤戏称为定情信物的银针呢。独孤看那如花的笑容,眼神专注的令人心动。久久,一句再暗哑不已的声音飘了出来:“青君,珍重。”
青君目送了独孤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后,轻轻关上了窗子。窗外寒凉若水,独孤此去,吉凶难料。
青君在灯前缓缓落座,拿起那枚银针细细端详。却见原本光滑的银针上似是刻得有字。将银针移近蜡烛,青君细细查看,却见是两个字。上为“青”,下为“笑”。青君久久凝视着那枚银针,脸上的笑意流淌开来。将银针缓缓贴近心口,青君悠悠吐出方才未尽的话语:“独孤大哥,一切小心。”灯光将青君的倩影投在窗棂上,根根睫影织成了最美丽的画卷。
如意的容色苍白而焦急,双手在虚空中不停的挥舞,毫无血色的唇喃喃出声:“江大哥,江大哥!!他……不是刺客!他不是……”见着如意的神情渐转急迫,江雪步出密室,走向刑房。路过追风身畔时目不斜视,向悠然落座在芙蓉褥上的贵妇人禀报道:“庄主,谢姑娘已无大碍,不出一时三刻必定会醒的。”
白婉柔听闻此言,看向了墙边的神色不豫的追风,其时链索已经去掉,追风身上黑衣却是斑斑点点,满是血液的痕迹。她冷清的眼波复又转向了眼前面无表情的江雪脸上。微微而笑,淡淡道:“江雪且去看看追风的伤势如何。”说罢微微点头,优雅的起身,一手扶了于紫烟,走向了密室。
江雪领命前去查探,看见追风身上的累累伤痕时,不由得鼻头一酸。追风的破烂的黑衣上的血液早已凝固,粘在了身上。他身上伤口深浅不一,看上去惊心怵目。密室的门轰然阖上,这声音让人微微心定。
江雪强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伸手去撕追风的黑衣。凝固的血液粘在了皮肤上,轻轻一动,凝固的伤口便重新撕开,鲜血淋漓。追风眉头一蹙,轻嘶出声,却是一言不发。江雪的手一颤,望了一眼追风忍耐的表情,强自忍心加快了动作。长痛不如短痛,此时不治,日后治起来却是加倍的困难。
江雪灵巧柔软的手指一一探过追风的伤口。所幸伤口虽然看起来颇为严重,却是不深,并未伤及筋骨。取出药粉,仔细将伤口一一施上药粉,而后开始包扎。雪白的纱布一圈圈在追风身上缓缓缠绕,江雪的神色越来越僵硬。庄主这苦肉计,倒是毒辣。不仅谢如意腹内骨肉堪忧,而且累的表哥伤痕累累。江雪的脸色越来越是铁青,眼中却是盈泪欲滴。
蓦然,纱布绕过追风胸前时,听见头上飘来了轻轻的暗哑的声音:“孩子怎样了?”江雪抬眼看向了追风焦灼的眼睛,轻轻的道:“孩子是暂时保住了。但若是谢姑娘此后情绪不稳,稍有差池,便有滑胎的危险。”追风的脸色一白。江雪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动作。药粉在血液的作用下,周身伤口痛楚难当,但是追风,却是眼神黯然,久久未动。
密室中。如意悠悠醒转,周身酸痛不已,现时腹中的疼痛却是缓解了,轻轻伸手抚向了腹部,如意的神色尚在茫然之中。“你醒了。”寒若冰雪,又冷如冰雪的声音在如意耳边轻轻回荡,却好似焦雷般炸醒了如意。
“江大哥!”如意念及此,挣扎着起身,便欲下了石床。刚刚一用力,脑中却是一昏,不由自主的又躺回了床褥之中。见着如意如此挣扎,坐于床畔的白婉柔悠悠道:“谢姑娘刚刚醒转,现时还是不要行动为好。”
如意转头看向她,视线在头昏的作用下微微模糊,声音孱弱无比:“白庄主,今夜江大哥入庄之事,是我的要求,与他无关。还请……庄主放过他。”白婉柔微微而笑:“谢姑娘可愿证明于我?”如意的睫毛不安的闪动,半晌微弱的挤出一句话:“如意愿听庄主吩咐。”
白婉柔微微而笑,向一旁伺立的于紫烟伸出了一只手。于紫烟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精巧的纸包恭敬的放入那只纤细的手掌之中。白婉柔将那纸包放入了如意张开的手掌之中:“这乃是麻药。只要你出庄那日,在送行酒中,让楚青君和穆千山服下即可。”
看着如意愕然的颜色,冰雪般的容颜缓缓绽开,“只要这件事成,待你们到了逍遥镇,我立刻便会放了江枫。”如意坐起身来,手在微微颤抖。看着那纸包,心中煎熬痛楚。在出庄之日,命自己下药毒害自己的师兄师姐,白婉柔,你何其毒辣!如意在惊颤的眼神中,缓缓伸手打开了那个纸包。
纸包内白色的药粉看去纯白无暇,嗅去无味。在纸包中隐约有些结晶,乃是曼陀罗花所为的麻药么?再说,这到底是不是普通麻药,尚在未知之数。若是毒药?如意的脸色苍白中毫无表情,白婉柔含笑的声音幽幽传来:“谢姑娘请放心,这药绝不是致人死命的毒药。”
如意微微闭了闭眼,将那纸包重新包好,放在被褥之上。抬头看向白婉柔,微微冷然:“若是我不接受呢?”白婉柔的脸上带着愉悦的假笑:“那么,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无江枫这个人。”这话让如意悚然而惊,这白婉柔竟然将追风大哥当做人质,来逼自己就范。莫非……今夜自己与江大哥在湖畔被她发现,并不是……意外?
这个白婉柔,你好……如意苍白的唇吐出悲愤的话语:“白婉柔,你好生毒辣!”听见这不逊的话语,白婉柔却是微微而笑:“此事成与不成,且在谢姑娘一念之间。若是天明还不决定,只怕江枫性命堪虞。”
如意愤恨的盯着她,眼光如欲喷出火来。心中却是柔情婉转,柔肠寸断。若是不答应,那么江大哥便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若是……答应,毒害了疼爱自己的师兄师姐,无异于背叛师门,自己又如何忍心?可是,江大哥命在须臾。即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希望他有何闪失。
看着如意神色变幻间,缓缓伸手将那个纸包静静握于掌心,白婉柔缓缓笑了:“好姑娘。世间难得有情郎,你倒是个聪明人儿、”如意定定抬头,看向了白婉柔:“我要见见江大哥。”白婉柔微微而笑:“当然可以。紫烟,扶谢姑娘探视江枫。”于紫烟微微倾身,小心馋起了无力的如意,出门去了。
望着紫衣和青衣消失在门后,白婉柔脸上的笑意泛滥开来,如花似锦,笑得无比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