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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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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魔族后,蔺白立马抹掉被风干的眼泪,直奔魔族最高的那座魔族宫殿。
他必须立马恢复魔君身份,现在外面情况并不明朗,他们留下的东西,他须得出面去留下来。
魔将在看到他的瞬间,并没有认出他,却迫于他的强势威压,照他所说,进去通报了左右护法。
左右护法一听外面有个凡间男子在外面等着,对视一眼后,忙不迭放下手中事务,逃也似的跑出来迎他。
门外那个隐在暗处的身影,光影不明下他的轮廓立体深邃,带着无尽的落寂,身上的冷意愈发的重。
二人上前,慌忙行礼:“见过魔君。”
话音一落,周围魔将一凛,具收起兵器跪地行礼,齐声:“见过魔君。”
蔺白冷声道:“带我去找那具身体。”
“是。”
左右护法在前面带路,蔺白在后面紧跟着,一声‘快些’,骇的前面两人大步向前。
那具身体被放在一处山洞里,躺在一块石头上,身下铺着一层雪白的狐狸皮毛。
蔺白上前,看着安静躺着的男人。
即使睡着,躺着这人的脸上的不屑倨傲依旧盘踞在眉眼间。
他们的脸很像,不过他的脸上没有战场厮杀出来的冷峻,也没有这般身居高位多年浸淫出来的傲气睥睨。
不曾多浪费时间,蔺白从袖中掏出芜荑给他的那本册子,“照着这个,帮我把这两具身体融为一体。”
说罢,他躺到那人的身边,双手交握在腹部,信任地闭上眼。
看他已经准备好了,左右护法连忙翻开手里的书,快速但又仔仔细细地看一遍。
里面的术法,被芜荑修改的很简单,很容易上手,耗费时间也不长。
二人心中有数后,按照书中所写,一点一点用法诀将二人笼罩在内,然后无风自燃的火瞬间将二人淹没,吓的左右护法齐齐后退一步,心中大震,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
笼在法诀里面的火他们并不能感觉到热,但脸上还是不断生出汗,火光映到脸上,他们仿佛感受到了被火光灼烧。
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后,却是没做错,两人只能继续按照书上来,一步一步,谨慎小心,不敢有半点差池。
他们出来的着急,如今大殿内其他长老和魔君的父亲还在商议观望外面的情况,他们二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起疑。
可眼下顾不得这些,只能全力以赴先助魔君。
二人抛开杂念,一瞬不瞬盯着里面的情况。
书上并未言明身体如何重塑,火光也让他们看不清里面。
火光中,没有身体依附的元神暂时化作一颗光珠,漂浮在空中,等着新身体的诞生。
新身体是由燕衡体内的龙珠所化,蔺白自幼随身的一块玉珏化为新身体的血肉。
新身体一旦成型,元神瞬间没入其中,一点一点地贴合适应。
而无论是燕衡数十万年的记忆,还是数次转世所带的刻骨铭心,亦或是蔺白短暂的一生,皆在元神记忆中不曾丢去。
火光结束一刹,新身体的淬炼业已完成。
与原本容貌一般无二,只是疏冷沉稳中,平添几分孤寥。
***
燕衡阔步走进议事殿中,他的父亲燕泷一喜,起身走过去,“我儿,你终于闭关结束了。”
燕衡轻点头,接住他伸过来胳膊,“让父亲担忧费心了。”
“嗐。”燕泷欲拉着他走向上座,“你我父子说这些做什么。”
燕衡立在原地,反握着他的手肘施力,自己并未被拉动,燕泷回过身来,上下扫了一眼,眼中担忧不加掩饰:“怎么了?”
燕衡沉声道:“现在外面不稳,父亲先替我在这里照看魔族,我须得先出去一趟。”
说罢,不待燕泷回答,松开他的胳膊,恭敬颔首后匆匆离去,路上点了几个魔将跟着。
留下燕泷一干人等皱眉不解。
燕衡先去了侑侗君与汤邶君处。
主人的离去,仙宫仙府内的侍从都是最先知道的,因为受他们庇佑永生不息的花植瞬间枯萎死去,这就是征兆。
侑侗君与汤邶君处皆是慌乱不堪,他在一片被翻箱倒柜的杂乱中,找到正悲痛不已的霂绿与仙娥茱苏,吩咐魔将先带他们走,自己则去了芜荑宫。
芜荑宫也并没有多例外,仙娥都跑光了自己找归宿,唯有归云兰文和姬簌还在。
还有那一群仙鹤。
燕衡出现的刹那,归云以为他是蔺白,却在再一眼后确定不是,只是长得像而已,而起这人的气势她有些眼熟。
她如今是顶梁柱,即使不确定,也要拿出镇定来上前:“敢问仙君何人?”
燕衡解释道:“蔺白,也是魔君燕衡。”
“蔺白?”归云一愣,盯着眼前这个一身绣金玄衣的男人,实在和脑海中的蔺白对不起来。
燕衡不欲与她多言:“大人走前……”
他刚一提芜荑,喉间酸涩瞬间噎的他说不出话来,眼前三人都开始落泪。
“芜荑走前,让我来接姬簌走,你们或是跟我走,或是选择做地仙,她尊重你们的选择。”
“另。”他一顿,看着归云继续道:“她说,兰文就是你的女儿,当初被带上来时,自请斩断红尘归于尽,所以还望你不要怪她一直不曾告诉你。”
“不怪不怪。”归云眼泪不停留着,她看了眼身后的兰文,继续道:“大人于我恩重如山,况且又是兰文自己的选择。”
燕衡问:“那你的意思呢?去哪儿?”
归云沉吟后道,“跟你去魔族吧。”
这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了,她不想带着兰文做无根漂浮之人。
燕衡颔首:“那好,你们三人跟着这几个魔将走,让他们在宫里给你们找地方住。”
归云立马要拒绝,想说自己带着兰文在魔族有了落脚之处就可以,他们可以做小生意或是闲散度日。去了他那儿以后反倒是给他添麻烦。
燕衡先她一步道:“我与芜荑的孩子尚在我宫里,若是你不介意,可以帮我去一起照看他,还有姬簌。”
归云一听,一口答应下来,感激冲他一行礼道谢。
燕衡颔首:“是我多谢你才是,帮我一起照顾他们。”
说罢,伸手叫了身后几个魔将过来,让他们带着这三人离开,还有院中一直安安静静的几只仙鹤。
事情都解决完以后,燕衡来到那处山谷。
明明是很大的一片平地,有了那根石柱,显得狭小许多,石柱上方云彩环绕处,还有许多五彩斑斓的鸟在绕着它飞,缠绕的绿叶藤蔓上还开了不知名的花。
燕衡摸着藤蔓上方的石柱,冰凉粗糙,刻上的花纹无有章法,走向随性自然。
脑海中骤然多了几段记忆,他还没来得及去消化接受,只是按照记忆中她的吩咐去做好每一件事,眼下无人之际,才能静下心来。
只是,他的心里沉甸甸却又空落落的。
他临去凡间前,他们都没有对他说过,诸天灭神阵,是以他们自己作为祭祀的啊,若是他知道,他就是豁出去性命,也不会让他们、让芜荑去苦心经营这许多年。
天下生死与他们何干?
只是这个略显卑劣自私的念头一起,他的脑海中却闪过一段记忆。
燕衡倏地抬眼,望向那座仙山的背面。
仙人之境的东西,凡间地界自然无知无觉,谁又能想到,再那处仙山的背面,是那样宏伟壮丽的瀑布、高大似遮天的树木。
他苦笑,笑着笑着,眼泪不自禁流了出来。
怎么?你是在告诉我你有多爱你的责任吗?怕我恢复记忆会搅得世人不得安宁吗?
燕衡笑着,背靠着石柱,慢慢往下滑,坐在地上。他侧过脸,隔着层层藤蔓,眷恋地贴着石柱表面。
他以为他会恨,会厌恶,会绝望的发泄,没想到,他此刻心底如此之平静。
只是,心像被利刃剖了一块去,生疼生疼,疼的他要喘不上起来,却又空洞洞的,让人心慌。
这个夏天古怪极了,燕衡想,不然怎么冷风直吹,身体从内到外,一点热意也无。
他抬手一翻,掌心向上,意念一动,一颗透明球出现在他手上,澄明日光下,它的美不足以显现。
他低声,像狎昵枕边的鬓边耳语,有些失而复得的珍重:“你知道吗,刚才这东西差点就随着无穹顶消失了,还是仙鹤提醒我去拿的。”
“那几只仙鹤,可算你我没有白喂,仙宫里的都走光了,他们居然还跟归云等在原地。”
“我去侑侗君他们那里时也一样,短短片刻,倒烛歪器,人去楼空,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很好笑,嗯?”
“我在凡间的时候,有一世,也是个小乞丐,整天像个不服输的狼崽子,瞪着眼跟着人家打架,那时候,也是你去帮的我吧。只是可惜,受恶气影响太重,长大以后长歪了,手段狠辣、小人行径。”
“还有我是蔺白的时候,那时候在凡间过节,你一个人等在蔺府外,是不是挺寂寞的?我知晓你喜欢亲近之人在侧的热闹,只是抱歉,那天让你看着一家人一家人的从你眼前过,你却只能自己。”
“其实那天的蜜饯是不是有点酸,我看你酸的眼睛都红了。”
“对了,我还未去看我们的孩子,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使小性子,我回去以后就帮他破壳,以后带他来看你。”
“我以前给你赢得那些钗环首饰,都不值什么钱,只是好看,你也郑重地收在了千重山中。其实我私库里还有好些,本想着慢慢送给你的……”
燕衡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呢喃,散在风中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声音含糊颤抖,带着难过委屈与低声下气的讨饶,像被抛弃在了凛冬街边。
“我与你说这许多,你怎么都不理我啊……”
“是我投胎好几世,才长成了一个蔺白,你是生我气了吗?”
“那我与你道歉好不好?”
说着,他双肩微微耸动,以手遮眼,挡了这强烈晃眼的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