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余肄

90、先来后到（四）

　　张天宜在教学楼门口与陆逐道别后，祁默终于得以和陆逐独处。
　　刚才一路，一直都是张天宜的声音占据主导，祁默插不上话，也不想搭话。
　　等张天宜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视线里，祁默才问陆逐：“她是谁啊？”
　　陆逐刚才聊得尽兴，笑着告诉祁默：“哦，她是我在吉他班认识的小学妹，叫张天宜。”
　　提起吉他，祁默心头颤动了一下——陆逐每年都会练一首歌给祁默庆祝生日。
　　这样一想，张天宜似乎和她有了微妙的联系，祁默心里好受了一些。
　　“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还行，小学妹很热情。”陆逐说着，目光扫过祁默紧绷的侧脸，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怎么了？脸都快皱成纸团了。”
　　祁默偏头躲过，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各班的喧闹与嬉笑从门缝泄露。
　　每靠近自己的班级一步，祁默的心跳就会漏掉半拍。
　　陆逐察觉出祁默的紧绷，伸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注意到了吗？刚才进教学楼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你身上了。”
　　祁默茫然地摇头，刚才思绪占据了大脑，她并没有注意到。
　　陆逐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们不是因为你太过平凡或是什么，只是现在的你很吸引目光，很有魅力，知道吗？”
　　祁默抬眼与陆逐对视，陆逐的目光里，有熟悉的鼓励，更有让祁默觉得安心的暖意。
　　相识多年，陆逐始终是那个一直鼓励她、肯定她的人，对于祁默，陆逐不仅是知心好友，更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
　　“小逐，谢谢你。”
　　被陆逐握着的手还带有余温，祁默深吸一口气，推开教室门。
　　门轴转动，往日不起眼的吱呀声在此时却格外引人注目，祁默走进教室，方才还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双眼睛“唰”地一下全落在了她身上。
　　“这谁啊？来找谁的？”
　　“好帅啊，以前怎么没在学校见过她……”
　　“看着有点眼熟啊……”
　　祁默站在门口，指尖微微蜷缩，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有探究、有惊艳，唯独没有过去常见的忽视或窃笑。
　　阳光从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在祁默脚边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陆逐轻拍祁默的后背，两人对上视线，一同向座位走去。
　　“等等……”一个坐在窗边的女生猛地站起来，手指着祁默，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是……祁默？”
　　“祁默？”这个名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真的是祁默？！”
　　“天呐，她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完全没认出来！”
　　“以前怎么没发现，祁默眼睛这么好看，瘦下来这么好看啊！”
　　惊叹声此起彼伏，有人甚至跑到她座位旁，叽叽喳喳地问她是怎么做到的。
　　祁默被围在中间，脸颊发烫，却没像以前那样想躲，反而轻轻说了句：“就是慢慢调整了作息和饮食……”
　　就在这时，教室门又被推开，苏又希和刘井然走了进来。
　　苏又希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披肩，她还是老样子，走到哪里都像自带柔光滤镜，让人忍不住把目光黏在她身上。
　　祁默下意识地看过去，心里却没了从前那种小鹿乱撞的慌乱，只像看到一个普通同学般平静——原来那些曾让她辗转反侧的心动，真的会随着时间和改变慢慢淡去。
　　祁默的目光很快很转移到了刘井然身上。
　　刘井然背着双肩包，进门时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但她看到被围在中间的祁默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惊讶的表情：“祁默？你……”
　　传播秘密的罪魁祸首来了，祁默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整个暑假，祁默无数次排练过重逢的场景，再次见到刘井然，一定要质问刘井然为什么那样做，然后狠狠地叫刘井然给她道歉，然而真到了这时候，祁默却显得格外平静。
　　或许是陆逐给了她力量，祁默找寻到陆逐的身影，两人在班级里诡异的沉默里对上视线。
　　祁默现在拥有过量的勇气。
　　她拨开身边的同学，径直走到刘井然面前。
　　“我们能聊聊吗？关于考试时的事情。”
　　祁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空气里。
　　周围的喧闹声又一次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空气仿佛凝固。
　　刘井然笑容一僵，低声说：“嗯，去走廊吧。”
　　走廊的风带着夏末还未散尽的热意，吹起祁默额前的碎发。
　　刘井然背对着教室的方向，声音比平时低了八度：“你的秘密，确实是我告诉别人的，但我当时只告诉了几个关系好的同学，我也没想到她们会传出去，对不起祁默，是我做错了……”
　　祁默没说话，静静地站在刘井然对面，没有愤怒，也没有埋怨，只是静静地听着刘井然说话。
　　“那时候……我知道你喜欢又希之后，觉得听见了一个大八卦，我真的没想过要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我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时我没听见你和陆逐说话就好了。”
　　刘井然抬起头，眼底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懊恼，“祁默，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祁默想起暑假里翻来覆去的委屈，想起陆逐陪她减肥时说的那些话语，那道紧绷的弦忽然松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轻，却足够让刘井然听清：“我知道了。道歉我收到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刘井然怔愣在原地，似乎没想到祁默会这么轻易地原谅她。
　　过了半晌，刘井然才讷讷说：“谢谢你，祁默。”
　　祁默和刘井然回到教室时，喧闹已经恢复了大半，但总有人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瞟。
　　陆逐冲她眨了眨眼，递过来一颗薄荷糖，用口型问“解决了吗”。
　　祁默点了点头，继而撕开包装袋，把薄荷糖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从舌尖漫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