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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

  •   没见到向境,向垣自是不甘心,没过几日又跑去太子府,闹着要段回峰陪他下棋。
      “表哥还说不恼我,这半天了连盏茶都没有,可不是听了外人的闲话?”
      “愈发顽劣了,再闹就让城兄来治你。”
      不料奉茶的却是向境,手脚皆戴铁铐,垂着一截铁链,一看便知份量不轻,哪怕戴在他身上也是折磨的。
      一见他进来,向垣就有些坐不住,嘴唇翕动,不知要说什么。向境受苦他自然忧心,只是向境不会跟他回去,说什么都没用。
      更让他坐不住的还在后头。
      向境端过一盏茶,跪在向垣面前双手举过头顶,向垣浑身不自在,明明没人看他,他却起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亏的闻生有先见之明,悄悄点了他的穴道。
      “请三公子用茶。”
      向垣一动不动,由闻生上前接过:“有劳。”
      闻生接过后,向境端起另一盏茶跪候在段回峰身边充当小几便于取用。
      不说一直举着托盘,单手腕上坠着的锁链都不是好受的。闻生方才的举动虽让向垣生气,但他也明白,若此刻开口,就算段回峰看在他的份上免了这一次,待他走了,还不知要怎么折腾向境。
      只是向境端着茶跪在那里,向垣哪还有心思下棋?不过几步就溃不成军,输的彻底。
      他强笑道:“表哥胜了。”
      “是你没用心。”段回峰往回拾子,“再来一盘。”
      “表哥,我有些饿了,午后再……”
      许是老天眷顾,外头御史来见,段回峰丢下一句留下用膳就离去,给了向垣机会。
      段回峰一走闻生就极有眼力的快步接过向境手上的托盘,向垣翻开他的手腕才发现,这副镣铐内里有锈,粗粝表面磨着手腕脚踝,浅浅划伤密密麻麻,看的他心痛。
      “哪怕到了现在,你还是喜欢他?”
      向境一向面薄,听他这样问便赧然抿唇,缓缓点头:“是。”
      “……好罢,那我只替你诊脉,我许你来,你也得让我放心才行。”
      说罢,便不由分说去搭脉。
      向境心底紧张,生怕被向垣诊出什么来,不自觉屏着呼吸,所幸向垣收手,神色轻松,只说他有些劳心伤神,要多休息。
      向垣憋了一肚子气,回了朗月院就大发雷霆。
      “你胆子肥了,敢做我的主!”
      “公子息怒!”闻生脸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公子,关心则乱,您若不应,还不知太子怎样变本加厉苛待二公子。您与太子有情分在,他对您始终留有一丝情面,可二公子……”
      “那我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属下不敢,我……”
      “垣儿。”
      向城使了个眼色,让白肃带走闻生,自己则摁着向垣坐下。
      “向家是家臣出身,若非先祖庇佑,你我也是段氏的奴从。主子高兴,多赏两口饭吃;主子不高兴,打一顿板子都是轻的。”
      “大哥……”
      向城叹道:“我不是没去过太子府。”
      他与段回峰商量军务,向境进来传话,不过说话间多看了两眼军备图,就挨了段回峰一脚后被拖出去,外面随即响起打板子的声音。
      段回峰执一铜马,若有所思:“城兄倒是不心疼?可见流言到底是流言。”
      向城抬眼望向他,无有惧意与之对视,坦然一笑:“说不心疼,殿下会信吗?只是臣看着殿下长大,更加心疼殿下受人欺瞒蒙骗,错付真心。他错了,就该罚,殿下以为呢?”
      段回峰内心意外,他原以为向城会隐忍,会求情,各种反应,唯独没想到他会这样坦然地告诉他,心疼他被骗,罚的应该。
      他看着向城,眼睛坦荡,理所当然,根本不像假话
      ——忽然像得了些许安慰。
      正巧葫芦进来回话:“殿下,五十板打完了,是否还要继续?”
      他立刻看向向城,谁知他根本不在乎,还在研究边镇兵防。
      注意到段回峰的视线,他也只是一笑而过,继续研究:“殿下看臣做什么?在太子府,他是您的侍从,难道还要我来发落吗?”
      “继续。”
      他看着向城,像从他的神情中找出哪怕一丝隐忍心疼,可果真如向城所言,他更心疼段回峰被骗,根本不在乎外面挨打的向境。
      很快议事结束,向城起身告辞,经过庭院时,向境的板子还没打完,他却看也不看径直离开。
      “停。”段回峰抬手,“回去休息罢,今日不用你服侍了,好好养伤。”
      说不心疼当然是假的。
      但他到底不是向垣。
      别说是现在的向境,就算是十几岁的向境,向城也见过太多次他受罚挨打的样子,在向天漠面前他不敢求情,硬生生练出一副骗过所有人的不在乎向境的表象。
      可向垣见不得向境受难,想了个主意,借口段回峰忙于政事疏于联络兄弟感情,串通几人到太子府一聚。
      “要我说,趁此时兴,直饮到梅梢月上才是,表哥既来了,可不能轻易放你走!”
      向垣一面说,一面斟酒灌他。段回峰不好扫兴,左右只有一小盅,任由他灌去。谁知向垣紧接着倒了第二杯来,二人一闹一纵,连罚了三杯,再加上其他人的,还没吃一口,酒已下了七八杯。
      向境急着拦:“可不行了,不能……”
      “诶~”向垣轻轻一推,将二人隔开,“如今可不是二哥了,二哥的话我必得听一听,难道区区侍从也敢教训我不成?你说不得我,又喝不得酒,净扰我兴致了,还不下去!他的错,也得表哥喝!”
      向境不知向垣打的什么主意,只知道这样喝下去肠胃要不舒服,宿醉不是好玩的,段回峰的身体最要紧。
      得了向垣示意,云景早早拦着向境劝道:“公子有分寸的,二公子别担心了。回去歇一歇吧。属下带了伤药来,二公子回去上些药,明日也好继续服侍太子。”
      皎月西斜,星子寒冽,如烟如纱的云絮拢着淡淡的愁。
      荣安与葫芦把人扶回来倒在榻上,向境搭手帮忙惊的倒吸冷气,酒气熏的长眉紧锁:“怎么醉成这样?垣儿也不知拦着吗?”
      荣安累的不行,倒是葫芦嘴快:“您快别说了,就是三公子他们给灌的,也不知怎么了,三公子,颜家大公子仲公子,还有李公子,说好了似的,一个劲儿的灌殿下,就数三公子灌的最多最狠。”
      话说着,手上也不停,给段回峰收拾过,安置在榻上,向境才要去给他盖好被子,就听见外面有人靠近。
      听见动静,回头就见闻生扶着向垣扒着门框,摇摇晃晃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段回峰旁边,埋怨道:“我可都是为了表哥和二哥哥,怎么,怎么能告我的状?”
      “……满口胡话,闻生,快送他回去。”
      向境被他闹的头疼,正要亲自拉开他,却被双颊泛红笑得促狭的向垣顺手拉到段回峰近前,自己则附到他耳边,拉长声音。
      “向——境——要——走——啦。”
      醉倒在榻上不省人事的段回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吓得向垣起身连退两步险些从脚踏上摔下。
      段回峰伸手就近抓住向境,眼睛尚且睁不开就拉着他的手按在心口,口中犹喊着:“不准走!境儿别走!我错了,我不关着你了,我错了……不要走,求你不要走……
      “我不赶你走,我们一起逃,我带你逃……你别走,我会保护你,我不让人欺负你……
      “不会了……不要走……”
      向境心头一颤,看着段回峰醉眼朦胧地抓着他不肯放手,说不清是何心情。
      荣安与葫芦也愣住了,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扰了向境听段回峰的醉梦呓语,蹑手蹑脚退下。
      “境儿……别走,别走……”
      “……殿下,对不起。”
      他跪在床头,回握着段回峰的手,缓缓渡着内力让他舒服些,心里悔恨交加:是他把段回峰一个人丢在了质馆,是他的错,却还想要段回峰不计前嫌地爱他……
      若是换作自己,难道就能这样接受所爱之人的背叛?接受所爱之人变成陌生的模样?
      向垣自然不知向境心里千回百转,听着段回峰醉后吐真言,不枉自己费心费神,灌他时亦喝了许多酒,若非提前服下解酒丹,只怕此刻也会如段回峰一般吐出许多真话来,难以收场。
      “你干等要等到何时?不让他认清,你俩还打算这么耗一辈子呀?”
      既已功成,向垣自认要身退。
      饮了太多杯,他实在头疼得很。
      “垣儿。”
      “嗯?闻生会送我回去啦,二哥哥,我实在累,你明日再……”
      “醉话做不得数,你方才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
      这话比醒酒汤还管用,若说方才还是微醺,向垣已醒了大半,脚步踉跄,全靠闻生扶着才没有摔倒:“二哥,你明明知道那不是醉话——表哥也知道,他只是不肯承认。不逼他一逼,你们要这样彼此折磨到什么时候?”
      向境何尝不知?可若是逼得紧了,激着他,只会适得其反。
      段回峰方才话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在意的喜欢的是那个虚假的向境,温柔善良,伶俐可爱,柔软又脆弱,惹人心怜。他接受不了那样美好的向境变成如今的样子。
      ……他们从初始就是一场骗局。
      无解的骗局。
      向境望着段回峰的睡颜,睡梦中,眉心微蹙:“我是属于他的,对吗?”
      “……对。”
      他展颜一笑:“那就对了,他终会清醒。”
      他会等到段回峰清醒着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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