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67、插曲

　　坤宁宫作为皇后的行宫，气势辉煌不在话下。

　　宴厅设在坤宁宫的中殿玉春池旁边，虽在冬日，可厅堂设有暖炉，尽管是冬日，也并没有感到什么寒意。

　　宴会请的都是女眷，女人多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攀比斗艳，有些性格火辣的小姐们甚至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没有里衬的纱裙，细纱下若隐若现的肌肤，仍难以忽略初冬的寒冷。

　　穆明走进宴厅时，许多名门闺秀都已经提前到来，听闻有人说，今日不仅是元和公主的生辰，也是皇后娘娘为诸位皇子选妃的好时机。

　　既然是皇后娘娘安排的宴会，诸位姑娘虽然不知道那才俊是谁，却也鼓足劲头，打扮一番。

　　穆明不以为然，见宴会还没开始，询问宫女皇后娘娘在哪。

　　得到答案后，领着阿卓，掠过众人，来到皇后娘娘居住的寝殿请安。

　　皇后作为皇上的发妻，年岁渐老，虽然勤于保养，钟爱各种延缓衰老的办法，可还是抵挡不住时间的横流。

　　每每出去面客时，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多半是胭脂水粉的功劳。

　　下人禀报皇后，道:“娘娘，西境穆家的穆明姑娘求见。”

　　皇后娘娘还未梳妆打扮，整个人气色暗沉，侧身椅靠在床边，身后枕着金丝软枕，身上只穿着中衣，道:“这丫头倒是着急，让她进来吧。”

　　下人看向皇后娘娘蜡黄的脸色，道:“娘娘……不如先让穆姑娘在外面侯着，再——”

　　皇后娘娘摇头，道:“无妨，让她进来吧。”

　　穆明和阿卓领命进来，行礼叩安，拜见皇后。

　　皇后娘娘让两人不必多礼。

　　“阿卓公主今年芳龄几何？”皇后将视线投射到阿卓身上，开口问道。

　　“十七岁。”阿卓抬头，如实回答。

　　皇后娘娘目光低垂，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脸颊，道:“真好啊，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也确实正值婚配了，今日来的都是京城中的名门闺秀，公主可与她们认识一番，以便了解些大凉的风土民俗。”

　　侯在一旁的下人上前，引着阿卓往外走，道:“公主殿下，奴才带你去吧。”

　　穆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皇后，朝阿卓点了点头。

　　阿卓跟着宫人下去，其余的宫女也全都被皇后下令出去侯着。

　　大殿之内，只留下穆明和皇后两个人。

　　皇后拍了拍床榻的一边，示意穆明坐下。

　　穆明摇头，道:“娘娘，这不合规矩。”

　　皇后摆手并不在意，道:“无妨，如今大殿中只有你我二人，不必将那些规矩。”

　　穆明无奈，只能起身坐到皇后的床榻旁。

　　从年龄上算，皇后娘娘同穆峥年岁相仿，精致的双鬓下还是能看到若隐若现的白发。

　　皇后手掌温热，握住穆明的手，道:“穆老将军一切安好？”

　　穆明眼眸微动，点头道:“劳烦娘娘挂怀，爷爷一切安好。”

　　皇后娘娘看着穆明一本正经的样子，捂住嘴角，笑道:“你这孩子，简直跟素君年轻时一模一样。”

　　“您是说臣的奶奶？”

　　说道奶奶，穆明的脑海中是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从来没见过奶奶，只是在大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她还母亲肚子里时，奶奶便去世了。

　　传闻中奶奶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武功高强，性格爽朗，面对爷爷那头倔驴只有奶奶才有办法。

　　奶奶去世后，爷爷便下令不准再提奶奶的事，只能在每年清明时节在家中排位上燃香祭拜。

　　时间一晃而过，再次提起这位长辈时，穆明心中一阵恍惚。

　　时光仿佛真的能抹掉一个人的痕迹，任凭这个人年轻时多么出色优秀，都难以抵挡岁月的横流。

　　皇后娘娘一脸感慨，回忆涌上心头，道:“你奶奶她呀，年轻时是侯府的千金，偏偏生了个男孩性子，爬树掏鸟没什么她不会的。”

　　穆明沉默在一旁静静聆听。

　　“我爹是宰相，她爹是丰毅候，我们从小就认识，情同姐妹，后来我被选进宫，她倒是选中了穆峥那个不解风情的糙汉子，还甘愿到西境去吃沙子，当时气的我要跟她绝交。”皇后倾吐心事，尘封的往事，如今想来，却愈发历久弥新。

　　“我们相隔万里，能见面的日子，自然屈指可数，后来……再听到她的消息时，却已经是最后一次。”

　　皇后紧紧握住穆明的手，此刻仿佛将穆明当做了昔日的姐妹金兰。

　　穆明垂眸，任由皇后抓着自己的手倾吐往事。

　　她有觉得有些奇怪，在皇后身上，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宿命感和强烈的悲伤。

　　过了许久，皇后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无奈地摇头笑了笑，道:“近些日子老毛病又犯了，没吓到你吧。”

　　穆明神情隐晦，却摇了摇头，道:“皇后娘娘身体欠安，还是多休息为好。”

　　“我这老太婆就不扰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宴会要开始了，出去玩一玩吧。”

　　穆明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行礼告退。

　　从正殿出来，外面布置地几乎已经差不多了，各家名媛闺秀几乎已经落座。

　　穆明顺着人群，找到阿卓身影，顺势走到她身旁。

　　宴厅之中，精致的木桌木椅，横栏成列，元和公主落座主位，盈盈而笑，头戴秀美步摇，身穿锦服绣刻金丝纹案，简约大方。

　　元和公主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母亲是早亡的和羽郡主，因为母亲早逝，元和公主颇得皇上宠爱，特封公主，身份尊贵。

　　穆明小时候曾见过元和公主，那是她才三四岁年纪，母亲早逝后，被皇后接到宫里，由于还不适应情况，每天都是哭哭啼啼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哭包。

　　酒席开始，菜肴纷纷上桌，歌舞曲队跟走流程一样，上台表演。

　　穆明看着身旁吃饭吃的正香的阿卓，无奈摇头，觉得闷的慌，悄悄起身出去透口气。

　　风里伴着寒意，穆明心里却不断浮现出皇后的眼神，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穆明站在玉春池的一角，呼吸之间，嘴里不断吐出白气。

　　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池中源源不断的流水声，明明是寒冬之际，池水却还能流动不绝。

　　说明，此处应该有活水不断涌入。

　　穆明环顾四周，想寻找那活水源头。

　　源头没找到，只听噗通一声，有东西掉进水里，从动静上听，东西还不小。

　　穆明寻声望去，只见不远桥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脸带邪笑，抱臂看着桥底下落水的人。

　　虽然打扮不俗，可心思实在歹毒。

　　穆明看着情景，起身准备回宴厅，虽然不能见死不救，她也不能鲁莽行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救兵。

　　穆明刚站起身，就被桥上的女子注意到，女子顿时慌神，伸手指着穆明道:“你想干什么！”

　　穆明挑眉，答道:“救人。”

　　女子瞪大眼睛，罪行被昭露，脸上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道:“不许去，不许去！”

　　穆明不管女子的话，转身准备叫人。

　　还未开口，就听到又是噗通一声，方才才嚣张跋扈的女子，此时竟然跳下水，将在水里挣扎的女子托到岸边。

　　冬日风寒，吹的两人瑟瑟发抖。

　　穆明看着女子在自己面前自导自演的一处戏，无奈朝屋中，不紧不慢地喊道:“有人落水了！快就人呐！”

　　宴厅中的宾客听到动静，立马从屋里出来，连同着坤宁宫里的宫人也纷纷赶了过来，那来厚毯子将两人裹住。

　　元和公主站在众人前面，环顾四周，抬眼皱眉看向穆明，道:“怎么回事？”

　　穆明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道:“我只是看到有人落水了，归根结底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

　　元和公主瞥了穆明一眼，道:“最好别让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有关。”说罢便拂袖而去。

　　穆明莫名其妙站在原地，心想她跟元和也没仇啊，那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跟欠了了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好好的宴会，被意外的落水搅乱，情况混乱，众人也不好在多留，只好纷纷告辞。

　　阿卓八卦地同别的小姐打听了一番后，兴致勃勃地跑到穆明身边，道:“明，我打探到一个惊天大八卦。”

　　穆明走在前面，没说话。

　　阿卓不以为然，兴致冲冲地道:“那个救人的姑娘是皇后娘娘的亲孙女，晴芳格格，而那个落水的姑娘也是工部孙士郎的女儿。”

　　“她们两个很早就有梁子，听说京城里有个端王殿下，长相俊美，这个晴芳格格特别心动，好像还求皇后娘娘去皇上那里赐婚过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成。”

　　穆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阿卓，问道:“端王，哪个端王？”

　　阿卓原本走在穆明后面，谁料她突然停下，整个人撞到她的背上，吃痛的揉了揉鼻子，道:“我也不知道，听那些小姐说的，就知道长的不错，怎么了，你认识这个端王。”

　　穆明笑着弯起嘴角，摇头道:“只是听说过，你接着说。”

　　阿卓红着鼻子，感觉穆明心情突然变好了，有些莫名奇妙，道:“后来这个孙小姐也喜欢端王殿下，后来两人就接下梁子，感觉就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呗。”

　　穆明心中有数，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明，你们大凉的女人真可怕，冬天这么冷，还敢往冰水里跳。”阿卓觉得可怕。

　　两个人落水的姑娘虽然都闭口不言，可外界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就有明白，哪里还动的着解释。

　　两女主争一男，关键是男的还不在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