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54、出兵

　　三皇子刚咽气，天空中不断传来辽鹰振鸣，江云扬抬头望向天空。

　　琼柔辽鹰护住在身前，跟着三皇子面前，可传递信物，幼鹰时会用主人的鲜血缠着血肉，喂食入肚，如此便会忠心认主。

　　江云扬微微蹙眉，那辽鹰跟他主人一样聒噪，盘旋在半空中乱扑腾。

　　此时，不远处飞来一箭，快准狠地射中辽鹰，空气中瞬间恢复宁静。

　　郭启为警惕起来，挡在江云扬身前。

　　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手里拿着弓弩，从暗处走出来。

　　江云扬看到少年之后，示意郭启为不必担心。

　　“无湘，好久不见。”江云扬挑眉看着无湘。

　　“你胆子也太大了，杀了这傻子，那些人不会放过你的。”无湘看着江云扬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觉得他真有些疯狂。

　　“你也不差，回到琼柔后，还敢偷偷来昊苍，意欲何为呀？”江云扬完全不乱，只是背手看着他。

　　无湘不想跟他废话，直接从袖口掏出一瓶药粉。

　　“那傻子身上有追魂香，遇上以后久久不散，把这东西撒在身上，辽鹰嗅不到你们。”

　　江云扬接过药瓶，递给郭启为，示意他分散给部下，以免被外族人发现。

　　“多谢你。”笑着同无湘道谢。

　　“你也不怀疑，我在骗你。”无湘倒是没想到，江云扬一点也没有怀疑他。

　　“你既然救下我，应该就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说说你想要什么？”江云扬也不废话，上前走两步，走到无湘身边。

　　无湘亦看着江云扬，突然觉得面前的人，只是站在他面前，就仿佛是被看透一般，无处遁形。

　　“你什么时候回皇宫？”无湘也不再遮掩，开门见山道。

　　“过两日。”

　　“你到皇宫后，帮我查一个人。”

　　“皇宫中人？莫非……”江云扬看着无湘，两人仿佛想到一起。

　　靠近无湘耳畔，将心中的名字说出。

　　无湘眼眸一缩，朝江云扬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沉着脸色，眼神却露出肯定。

　　“这个忙，我应下了。”

　　众人收拾的差不多了，郭启为走到江云扬身边，提醒着。

　　江云扬点头，朝无湘抱拳，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你。”

　　无湘沉默，却在江云扬转身时，开口问道:“穆明将军，她还好吗？”

　　江云扬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道:“她……过得不太平，同你一样，在接受命运的考验。”

　　“替我问她平安。”

　　————

　　江云扬带人回来时，已经是深夜。

　　此时，穆明站在城墙之上，月色乌蒙笼罩，皓月当空，连同白衣沾染月光。

　　两人隔城墙相望，沉默无言，江云扬低垂着头，不再看她。

　　只听到穆明说了一句“开门”

　　紧闭的大门被从里打开。

　　江云扬安排好郭启为一众人等。

　　缓步登上城楼，穆明还站在原地。

　　“什么时候回京。”穆明声音平静，身形未动。

　　“两日后。”

　　“……”

　　“你好些了？身上带着伤，就不要在这里吹风了。”

　　寒风还带着凛冽的寒意，衣角被轻轻浮动。

　　穆明从袖子里拿出当初江云扬送她的玉簪，伸手递给他。

　　“你要回你的皇宫，我也要上战场，这东西怕是用不到的，不如还给你。”

　　穆明如今心里些许复杂，始终不能把江云扬和世子殿下联系在一起。

　　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江云扬是自由的鸟，不必锁在囚笼之中，可世子不是。

　　穆明不想要什么金丝雀，她只想要江云扬。

　　可人无常在，花无常来，人终归不能逃避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其实彼此大大方方地说清楚，比没头没尾的不清不楚来的好。

　　既然要结束，不如好聚好散。

　　江云扬站在原地，沉默着不回应，只是抬眼看着穆明。

　　“穆姑娘说的对，你我二人萍水相逢，终有……一散，不过既然相逢一场，便是缘分，还是留个念想吧。”

　　穆明仿佛是心意已决，手臂依然放在空中，道:“我不想要——”

　　穆明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凉意的薄唇堵住。

　　穆明惊讶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伸着胳膊拼命想挣脱。

　　谁知腰背被一双有力修长的手臂揽住，挣脱不得。

　　冰凉的触感沿着血管穿到心脏里，穆明感觉自己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江云扬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温柔，反而唇舌之间，攻城略地，霸道占有，直到血腥味蔓延在口腔之中，才放缓柔和。

　　穆明停下手里的动作，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被一点点吞噬殆尽，腰上的手臂也是越缠越紧。

　　手臂压到肩膀上的伤口，穆明痛呼一声，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而下。

　　江云扬停下动作，拼命克制着体内的燥热和欲望，担心的松开手，眼神紧张道:“压到伤口了？疼不疼。”

　　穆明咬着嘴唇，眼角含着泪珠，委屈地低着头。

　　“没事吧，哪里痛，我去找沈姑娘。”江云扬紧张起来。

　　刚刚转身，就被抓住了手臂。

　　“你这个大骗子，江云扬你这个大骗子。”

　　穆明声音带着哭腔，她是个坚强的人，凡事不喜将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可偏偏在江云扬面前，她展露的大多都是失控的情绪。

　　江云扬任由穆明捶打自己，红着眼，心疼的厉害。

　　他后悔了，后悔不应该带她入深渊，后悔不能常伴她身边。

　　巨大的命运齿轮，重新转动轮回，终于到了他们身上，一股无力感迎上心头。

　　“我错了，阿云……我真的错了……”江云扬声音颤抖，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

　　温热的眼泪滴落在穆明的手背，烫的她心痛。

　　“你别哭……”

　　穆明本来快要消散的泪意，又被江云扬勾出来，抬手轻轻替他擦掉眼泪。

　　穆明怎么会不知道，皇宫对于江云扬来说是块伤心地，夺命场。

　　他若想回去，当初便不会改从母姓。

　　他本可以一直逍遥快活的活着，做个清风明月的人。

　　却因为受她牵连，不得已亮明身份，为她挡住风浪。

　　穆明对江云扬来说是牵绊，也是软肋，她不想让他受牵绊，干脆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每次看到他的眼睛时，准备的所有狠话都说不出口，哽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

　　“江云扬……我不值得你为我做那么多牺牲，我的命运从桑疾山就注定了，死在风沙里也是我死得其所，你不必想太多。”穆明抽来手。

　　“不许你说死！”江云扬红着眼睛，看着穆明。

　　“我是说……京城不是好地方，你若不想回去，我现在派人送你出去。

　　天下之大，去过你喜欢的日子，不必因为谁，而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她想告诉他——这样做不值得。

　　穆明深深呼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语气坚定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已自己的意愿过一生。

　　“离家那么久，该回去看看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也要回去的。

　　我已经比别人幸运了，遇上你，也遇上许多朋友，有过许多不同的经历，我活的很知足。

　　看到你横刀立马于阵前，用自己的力量保护百姓，便觉心生钦佩。

　　阿云，我不能一直逃跑，该回去做自己的事了，不然我不配站在你身边。

　　你我之间……我不敢奢求其他，只求你好好照顾自己。

　　京城和西境千里之隔，我放心不下。”

　　事到如今江云扬不想留遗憾，如数把心中所想说出。

　　穆明眼神触动，抬头看他，他是个骄傲，有主见的人。

　　“江云扬，你答应我，好好保护好自己，别再让我为你流眼泪了。”穆明疲惫地舒一口气，她不敢再说什么，生怕说多了，控制不住自己，将他捆了，藏起来。

　　江云扬看着面前姑娘乌黑透亮的眼睛，压制心底的冲动，松一口气，道:“好。”

　　年少诺言一诺千金，穆明心底认准了是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既然如此，此刻的她需要的是积蓄力量，等到真正有能力的一天，堂堂正正的把他带回来。

　　“等我建军功，成名将，再去迎你。”

　　江云扬错愕片刻，红着眼睛，弯起眼角，道:“好，我等着你，把我娶回西境。”

　　————

　　次日清晨。

　　穆明身披银甲，挎良驹，配银刀，整装待发，立于演兵场内。

　　身前站着数万兵马，精锐之师，目之所及，军威如山。

　　穆明头戴银盔，身披红斗，抽出长刀，利刃出鞘，寒光照甲。

　　“诸位，琼柔猖獗，掠我疆土，屠我百姓，既然他们敢来，那就必须付出代价，你们可愿意追随于我，攻打琼柔，夺取昊天！”穆明声音铿锵有力，空阔的练兵场上，声音回荡不断。

　　这是她第一次带兵出征，此前都是跟随在爷爷和二叔身后。

　　脑海里浮现出和二叔在一起的日子，穆明紧紧握住寒山刀刀柄。

　　“愿追随将军！追随将军！”

　　军队中向来都是推崇强者，穆明从小长在军营，从小受的锻炼，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女儿身，得到特殊对待，反而是得到更加苛责的对待。

　　爷爷曾说，不要因为自己是女子就轻待自己，反而要更坚强地往前走，往高处走，不必依附别人，而是靠着自己的力量。

　　或许对于男权时代里的女性来说，这是困难重重的，可只要遇事不退缩，勇敢坦荡，认真生活，无论是在深宅大院，还是战场边疆，那都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