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132、谁能如愿

　　亲卫策马在前，押着活捉回来的黑衣人，很快回了客栈。

　　穆明带人将谷道里的赝品傀儡处理好才回来。

　　略微包扎手上的伤口，脱掉身上沁血的衣袍，便向着后院柴房走去。

　　捉回来的黑衣人被押在柴房角落。

　　黑衣人靠在干枯的草垛旁，感觉有人进来，警惕地挪动身子，故作镇定往后靠了靠，在紧皱的眉眼间还是能看出紧张和畏惧。

　　穆明迈步走上前，坐在手下一早准备好的木凳上，端臂审视黑衣人。

　　“你们想干什么！”

　　黑衣人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恶狠狠盯着穆明。

　　穆明视线扫过黑衣人左臂，隐约透过破碎的袖口，看到皮肤上的刺青纹路。

　　转头同亲卫道:“把他左臂袖子剪开。”

　　“是。”说罢，亲卫便提刀干脆利落的将黑衣人衣袖划拉。

　　黑衣人猝不及防，刚想躲，奈何早已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身上紧绑的绳扣也是越来越紧，咬着牙，瞪着穆明。

　　“滚开！你这群疯子！！”

　　穆明似乎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漫不经心地转头看向黑衣人。

　　“乌郴家族……十几年前不是已经陨落了，怎么如今又重见天日。”

　　黑衣人听到乌郴两个字，情绪顿时激动起来，眼底满是嘲讽:“穆家的贱种也配说乌郴两个字，当年若不是穆君卓，我们乌郴会那么迅速的没落消亡。”

　　穆明收敛随和，声音清冷道:“乌郴手持秘术，害得边境百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消亡的一天。”

　　黑衣人嘴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斜眼看向穆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即使你再痛恨乌郴家，你如今不也在慢慢成为傀儡嘛，被你那冷血无情的父亲下了尸毒。

　　今日你能召集先令君河，明日谁能保证你会不会变成冷血的杀人利器，像你们这种当惯了天之骄子的人，怎么会知道跌入深渊的滋味。”

　　穆明脸色未沉，显然是不想再同他废话，站起身，道:“拿钝刀来。”

　　手下很快拿来一把久未打磨的钝刀，递到穆明面前。

　　穆明接过钝刀，二话不说，干脆利落抽，刀刃虽不似寒山刀狠戾锋锐，磨在血肉里，却要比快刀，痛上千百倍。

　　圆钝的刀身对着黑衣人的刺青，一寸寸的割动。

　　很快，鲜血伴着皮肉被一同割下，伴随着黑衣人嘶喊挣扎声。

　　“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柴房之内响彻哀嚎。

　　穆明面不改色，一片一片顺着骨骼纹路，往下卸皮。

　　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人来说，叫人痛不欲生的办法，完全是手到擒来。

　　黑衣人拼命挣扎尖叫，剧痛之下，只好出声求饶:“我错了，你放过我，求求你，只要你肯放了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穆明顿了顿手上的刀，眼皮未抬，道:“你们的主子如今身在何处？”

　　黑衣人疼的脸都白了，强咬着牙根，回答:“在……京城！”

　　穆明眉头一挑，接着问:“他是乌郴家族的什么人？”

　　“不知他是……哪位长老的孩子，手下都叫他春公子，他会制傀儡……”

　　穆明点头，道:“他之前是不是在帮柳华？”

　　“……”

　　黑衣人疼的几乎昏迷过去。

　　穆明见状加大角度，冷铁在血肉中搅动。

　　“我说！我说！是！柳华之前的……傀儡，皆是出自……春公子之手，他希望柳华可以杀了文帝，可她迟迟没有动手，最后只能切掉她这颗棋子……”

　　穆明得到想要的答案，拔出插进肉里的钝刀。

　　转头吩咐亲卫手下，道:“找医者为他医治，找人送他回琼柔去。”

　　黑衣人刚送了一口气，听到琼柔两个字，瞬间紧张起来。

　　“不要，不要让我回琼柔！”

　　穆明神色淡淡，道:“那些被你们枉死的冤魂百姓，他们最期盼的便是魂归故里，如今将你送回家乡，你应该高兴才对。”

　　“琼柔那些人不会放过我的！救命！救命！我对你有用的！别让我去琼柔！！”

　　穆明眼眸冰冷，转身便从柴房出来，身后不断传来黑衣人的求饶声。

　　傲慢欺凌者，或许未曾想过，有一天他会因为曾经的罪恶，而求饶恐惧。

　　————

　　阿卓自从那天敲鸣冤鼓后，便被软禁在府宅之内，美其名曰安心养胎，无非是派人盯着自己，不想多生事端。

　　肚子日渐显怀，却愈发吃不下东西，整日整日的没精神。

　　夜深人静之时，房门被微微敲动。

　　阿卓警惕开口:“谁呀？”

　　门外黑影停顿片刻，随即开口:“殿下，陛下有口谕交给您，特来命我前来告知。”

　　阿卓听出了是封贵的声音，缓缓起身，将房门打开。

　　进门后，封贵一身夜行衣，隐秘干练，将一个信封递到阿卓面前。

　　阿卓接过信封，眼底却满是不解，道:“什么大事，需要封大人亲自跑一趟。”

　　封贵礼仪周到，欠身半跪于阿卓面前，道:“陛下命下官，悄悄送殿下出城，沿官路，至西境琼柔。”

　　阿卓闻言眉头一皱，道:“为何叫我离开？大敌当前我怎么可能临阵脱逃，更何况高彬还没回来呢。”

　　封贵摇头，道:“风雨将倾，您身怀身孕，才应该远离是非之地，安稳些才可放心，至于二殿下，您大可放心，他一切平安。”

　　阿卓脸色凝重，道:“封大人，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陛下要有所行动了？”

　　封贵分寸得当，道:“殿下还是不要过问太多，至于何处何时，陛下心中自有定数。”

　　“每个人皆有自己的命运，如今我不是阿卓，而是琼柔来和亲的公主，维系两国关系，你回去告诉陛下，阿卓不会走。

　　只要我还在京城一天，琼柔那些人，便会忌惮我父亲一天，封大人，我不会拖累你们，关键时候我愿意成为你们的助力。”

　　“殿下……忘您三思……”

　　这次阿卓不再回应，只是转身到床榻边的木柜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精致古朴的短刀。

　　递到封贵面前，道:“劳烦封大人，将此物放于京郊城外，百里一处草屋之中，有人会取那取的。”

　　屋中沉默良久，封贵犹豫再三还是接过短刀，心中清楚，风云变幻的京城，于阿卓一个女子而言，做出这样的决定，无异于将赌博。

　　可看到阿卓坚毅的眼眸，却再说不出话来。

　　阿卓不再开口，只是打开后窗，凉意的晚风顺着窗口飘进屋中。

　　暖香同屋外潮湿的微风融合，渐渐变得很到。

　　阿卓胸口微微起伏，接着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道:“来人！抓刺客！有刺客！”

　　封贵神情复杂，却是无可奈何，慌忙只要中同阿卓欠身行礼，便干脆利落的顺着后窗翻而去。

　　————

　　楚王最近身体不好，连着几日太医都在殿前侯着，自从先皇崩逝后，他几乎没有一天睡过好觉。

　　朝中操持多事，自然也要劳心劳力，审批奏折每每便是深夜。

　　威严大殿之上，楚王埋头伏于案桌之上，手中朱红墨笔，从未停止运行。

　　贴身伺候的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楚王眼睫未动，终于把手上折子处理好才有了反应。

　　疲惫的眼袋里闪过一丝波澜，道:“请太后进来。”

　　传话之间，太后便到了大殿之中，接过身后婢女手里的药膳，走到楚王面前。

　　“哀家听闻皇帝最近身体抱恙，想必是公务繁忙，疲惫不堪。”

　　楚王笑容温和，接过太后手里的药汤，道:“劳烦母后挂牵。”

　　太后朝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周围下人们便识相的尽数退下。

　　空旷的大殿之上，只剩下楚王和太后两人。

　　太后轻叹口气，迈步坐到楚王身边。

　　“坐皇帝的感觉如何？”

　　楚王放下汤药，眼眸平淡如水，道:“感觉如何，母后心里难道不清楚。”

　　太后细长眼眸微眯，打量着面前的帝王，蛰伏这么多年，他永远是这副样子。

　　如同一汪死水，叫人看不出深浅，不知里面是白骨还是淤泥。

　　“琼柔傀儡犯京城，你想如何做？”

　　“傀儡之事，当真我想如何做，就能如我心愿的吗？”

　　太后被楚王这两句平淡却隐晦的陈述，搞得下不来台。

　　抿唇吸了口气，拿起旁边盛放的朱红墨笔，在一旁干净的宣纸上写了一个‘卓’字。

　　楚王脸色一沉，不过只是瞬间便恢复平常。

　　“阿卓是琼柔大将军的女儿，地位在其部落之中非同一般，何况当下她的身份是琼柔和亲公主，她若有何闪失，无异于抽灯拔蜡，直接引发矛盾。”

　　太后毫不在意地挑了挑眉，道:“正是因为她身份特殊，才正中下怀，若能凭她一个人，分散视线，顺势将乱京的傀儡赶回琼柔，于天下也是件幸事。”

　　楚王一掌拍在桌上，宽大的手掌瞬间将朱红的圆圈盖住，道:“引战屠杀，百姓流离，这一切竟然都成为了你的借口，当初先皇将你从路城救下，火烧三百里石道，听着周围哀嚎遍野，难道您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感激之情吗！？”

　　“感激？”太后眼底满是冷漠讽刺，道:“他若不是为了底家在世族中的地位，他会救我？当年的火烧三百里，路城百姓尽数惨死，难道不是他的纵容包庇！”

　　“你真成了个疯子！”

　　太后赫然站起身，神情癫狂，咧开嘴角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我就是疯子，如今就算你成了皇帝，也没资格跟我算旧账，别忘了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上的，当年你老子留下的烂摊子，你没本事收拾。”

　　“……”

　　“哀家只有一句话，奇尔阿卓的命，我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