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127、求助

　　穆家暗室之内。

　　穆峥坐于主位之上。

　　无湘从袖口掏出一个卷得打皱的兽皮口袋，恭敬递到穆峥面前。

　　“穆老将军，此次无湘叨扰，望您不要见怪。”

　　穆峥未言，伸手打开口袋，里面放着一把断刃的匕首和一封信。

　　视线扫过，脸色却是愈发沉重，抬眸打量面前清瘦的少年，道:“琼柔人如今也成为赌徒了。”

　　无湘面色沉稳，抿唇叹道:“如今若不是世事危机，兄长也不会命我来向穆家求助。”

　　“向我穆家求助？别忘了，令我明儿入狱受苦的也是你琼柔人。”

　　无湘视线滑过穆明，眼神里似有愧疚和心疼，道:“柳华之事，牵扯甚广，可汗已经下令，要将她抓回琼柔，军法处置，只是如今奇尔家族横亘中间，很多事，急不得……”

　　“急不得，好一个急不得，你们可汗即位琼柔可汗之后，西境连同琼柔，怕是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穆峥嗓音厚重，神情不怒自威。

　　无湘低头，耐心听穆峥说话，眼底带着谦卑，道:“穆老将军教训的是，只是当务之急，应是避免更多悲剧的发生，若我们不先人一步，早做打算，那被生吞活剥的人只能是我们这些渴望和平的人。”

　　“当年穆家曾与琼柔太后有过约定，无生死存亡之为难，穆家铁骑绝不踏入琼柔一步。”

　　无湘似乎早就料到穆峥会说这些，又伸手将胸前暗袋里的镶金玉章拿出。

　　看到玉章瞬间，穆峥眼眸微动，似乎没想到这东西会面试，不过也是瞬间便恢复如常。

　　无湘慎重放到穆峥面前，道:“将军，这是太后娘娘亲兵调章，她老人家舍得将这交给您，性命之托，百姓存亡，如今您还要推脱吗？”

　　穆峥盯着桌上的玉章，眼底情绪复杂，转眸看向身侧的孙辈。

　　“如今本帅已老，如何抉择还是要看你们年轻人的。”

　　穆备舟微抿唇瓣，鼓足勇气，道:“爷爷，京城事变，穆家被挤到风口浪尖，我作为长孙，我愿意接过重担，为百姓，为朝廷做点什么。”

　　穆峥点点头，转眼看向角落里的穆明。

　　“明儿，你有何想法？”

　　突然被叫到的穆明犹豫好久才抬眸。

　　“京城距西境十万八千里，及时出兵，快马加鞭，也是徒劳无功。”

　　穆峥了解孙女的性格，望着她如鹰般的眼神，明白她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今日在此，无外人忌讳，明儿只管畅所欲言。”

　　穆明抿唇点头，沉吟片刻，道:“柳华在京城失踪，她手里的筹码便是先令君河，就算作为赝品，恐怕也有很多人想要，加之朝中风向不明，柳华即使猖狂，朝中大臣却没有多少拥护她的臣子，单凭这一点就说明了问题。”

　　穆备舟皱眉，道:“什么问题？”

　　穆明抬眸，道:“朝中有更值得他们拥护的存在，权利实力势力，皆优于她。”

　　无湘眼眸忽然一亮，道:“你是意思是，我们要利用柳华，来引出幕后黑手。”

　　穆明嘴角微微上扬，道:“幕后黑手根本不用引，到时间她必然会自己出来，要引蛇出洞的蛇，是那些藏于角落里的臣子，那些卖国求荣的隐秘者。”

　　如今回望之前发生种种，先皇所为，皆是为此。

　　穆峥点头，眼底无限感怀，道:“外敌易除，内政难安，一代人为此努力，仍旧没有斩破阴霾。”

　　无湘沉默地走到穆明面前，视线扫过挂在她身侧的寒山刀。

　　“穆明，你可愿意做破局之人？”

　　穆明意料之中，眼眸坚定，道:“当然。”

　　“不行！”原本沉默在一旁的穆备舟突然开口。

　　迈步将走到两人中间，将他们隔开。

　　脸色凝重地将穆明往后推了推。

　　“我是穆家长孙，什么事情找我便好，别总来烦我妹妹。”

　　她在京城本就受了委屈，今下好不容易回家，他不想她再冒险。

　　无湘不言，只是站在原地，两人僵持不下。

　　穆明站在穆备舟身后，伸手轻轻拉动他的衣角，道:“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穆备舟眉头紧皱，道:“知道为你好，就乖乖听话，穆家不是没人了，什么都要你来承担！”

　　穆明微微叹了口气，眼眸弯弯，道:“谁说穆家没人了，穆家有爷爷，有哥哥，有嫂子青儿，还有同我们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袍泽。”

　　“……”穆备舟拗着脸，不看穆明。

　　穆峥叹气，从木椅上站起来，因年老而泛黄的瞳孔透出一道悲凉。

　　“好了舟儿，你如今已是西境统帅，不可任性！”

　　穆备舟抬眸看向爷爷，没想到爷爷会说这样的话，眼底震惊道:“您难道想看明儿去送死？明儿是大伯的孩子，难道您还想让她走大伯的老路！”

　　平日里孝顺的孩子，也说出叛逆的话。

　　“正因为明儿是你大伯的孩子，她身上才背负着比别人多的使命，先令君河之力，非你我之辈可以挥使，西境多少能人智士，又有谁有能力真正打开先令君河的大门？”穆峥胸口起伏，即使心性坚毅，也不免悄悄红了眼眶。

　　穆明眼神平静，走到穆备舟面前，道:“哥，你当初答应我，要守护西境，守护我们的家，就算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许食言。”

　　穆明不希望穆青迈自己的后尘，她只希望，穆青平安快乐，有父母庇佑的成长。

　　穆备舟眼眶通红，心底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守护不了自己的妹妹。

　　计划一番后，穆明决定明日后便去启动先令君河。

　　不日便要启程去京城，柳华生死未卜，如今情形浑水摸鱼进去最好。

　　无湘则也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假借西境攻打穆家之名，吸引注意，为边境百姓争取时间，同时牵制朝中视线。

　　暗室之内，如今只剩下穆峥和穆备舟爷孙二人。

　　穆备舟垂头丧气，仿佛被人抽走灵魂。

　　穆峥无奈坐在一旁，许久才开口，道:“舟儿，早在很久之前，我便告诉过你，明儿有自己的使命，她不属于西境，亦不属于穆家，她终归要走向自己的命运，而你的使命就是统帅穆家，做西境统帅，护一方平安。”

　　穆备舟苦笑两声，道:“爷爷，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这样窝囊的西境统帅，有谁愿意追随。

　　穆峥一巴掌拍在卓上，道:“于你眼中，什么算不是窝囊，你妹妹身背朝廷要犯罪名，小小年纪便饱受尸毒痛苦，她都未曾说什么，你又有理由难受。”

　　“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说，我才觉得窝囊！”穆备舟声音忍不住哽咽。

　　穆峥如何不知道穆备舟心里的感受，只是如今到了关键时刻，再没一丝一毫的容错机会。

　　“如今你此刻心中不平，就记住此刻，为的是以后西境百姓，不必受战争混乱之苦。”

　　“……”

　　————

　　江云扬领着一行人，来绵州。

　　春日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脸上，新宅院刚刚修缮，院里被收拾整洁。

　　江云扬慵懒地靠在木亭处的摇椅上，身子侧躺，胳膊和腿蜷缩在一起，仿佛一只慵懒地猫。

　　自从起兵之后，他便越来越嗜睡，严重时甚至能睡上一天，毫无所知。

　　郭启为和许清柏急忙忙从院外跑进来。

　　许清柏见江云扬睡着，立即拉住郭启为，同他做了个噤声的表情。

　　郭启为顺势看过去，眉头微皱，道:“殿下又睡了？这两天醒的时候还没有两三个时辰，莫非搬进绵州太过疲惫。”

　　许清柏脸色严肃，摇头道:“他这哪里是疲惫，明明是毒发，疼得没有力气，连眼睛都懒的睁。”

　　“我去请大夫。”

　　许清柏摇头，拦住郭启为，道:“没用的。”

　　郭启为眼神担忧，道:“那怎么办！”

　　许清柏抬眸望向天边浮云，叹道:“等，只能看他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脸色晴朗，江云扬似乎察觉到不远处有人气息，舒展身体，缓缓睁开眼睛。

　　清明平静的眼神扫过二人，道:“有事？”

　　两人走到江云扬面前。

　　郭启为抿唇，道:“殿下，凉带来消息，说二殿下在来绵州的路上。”

　　“二殿下……高彬？”

　　许清柏点点头，道:“楚王命二殿下带人暗中互送长公主，没想到半路遇到埋伏，被人群冲散，后经西境穆备舟将军所救，后两人分道而驰，二殿下似乎早有打算，计划来绵州。”

　　江云扬从摇椅上坐起来，伸手摸了摸昏沉的脑袋，道:“穆备舟……穆家，他如今如何？”

　　“穆备舟将军已经平安到达西境？”

　　江云扬点点头，随后抬眸问道:“二殿下何时到？”

　　郭启为答道:“据凉信上说，明日凌晨便可到绵州。”

　　江云扬便是知晓，道:“派一队暗卫，今夜便提前到城外接应，务必保证他平安到绵州。”

　　许清柏点头，只要眼底闪过一丝担忧，道:“如今朝廷变化，二殿下的身份，会不会……”

　　江云扬摇头，道:“楚王不是莽撞之辈，既然决定让高彬来，定然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