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117、往前

　　妙洲城内，如今已是人满为患。

　　端王染病的消息一处，更是使得一些人的心思放松下来。

　　鼠王端详好久，如今才算真的敢带人来妙洲。

　　鼠王人如其名，身材矮小，眼入细缝，发硬如鼠，脸角眉梢处，横亘这一条可怖的伤疤。

　　天色大早，鼠王带着一帮人走在妙洲城内，跟在身后的小手下，问道:“大王，咱们这次来抢多少粮食回去。”

　　鼠王白他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喝道:“抢什么抢！这叫帮他们处理粮食，知不知道！”

　　手下揉了揉脑袋，委屈点头，道:“知道了，大王。”

　　一行人快要走到太守府门口，终于算是停下脚步。

　　鼠王转头吩咐身后的手下，道:“一会等施粥人最多的时候，你们就直接从后院溜进去，直接搬着他们粮仓里的粮食走。”

　　“大王……里面可是从京城来的王爷，咱们这么进去，会不会……”手下之中，不免有些担心。

　　鼠王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笑容，转头看向队伍最后面几个身穿黑衣，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

　　“有他们在，千军万马都不用怕。”

　　新一轮的赈梁很快开始，太守府门前又变成了一副人山人海的模样。

　　鼠王端详许久，最后带着手下，从后院翻墙而入。

　　一众人翻越高墙，本握紧腰间砍刀，谁料放眼望去，院子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

　　鼠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放在手里端详片刻，道:“粮仓在西北角，你们赶紧去瞧瞧！”

　　“大王，那你呢？”手下心里胆寒，忍不住开口问道。

　　鼠王抱着手臂，道:“费什么话，叫你们去就去，本大王当然要去院子周围检查检查，没什么问题，再去找你们。”

　　手下点头，看到身后的黑衣人跟在，不再说什么，转头往西北角走去。

　　鼠王停在原地，拿着地图径直往东走。

　　太守府院落挺阔，带着气派，一路上却没碰上几个人。

　　鼠王起初还心有担忧，随后想到赈灾不可开交的样子，如今应该是没空理会府中事。

　　一直走到江云扬的院落门口。

　　干脆利落翻身跃墙，小身材行动却异常灵活，三下两下沿着墙壁，借墙边茂密花草为遮掩，悄悄来到了江云扬的窗前。

　　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伸手摸向腰间弯刀。

　　就在他准备破窗而入时，脖子上突然感觉一阵冰凉，随后便是刺痛。

　　鼠王大惊，转头望向身后。

　　郭启为手持长剑，架再鼠王的脖子上。

　　“你就是那个耗子？”

　　鼠王立马摆手，转换脸色，佯装成一脸慌张的样子，道:“不是不是，大人认错了，小人家里没米下锅，老母妻儿快要饿死了，出于无奈才做了盗贼……”

　　郭启为上下打量着他，冷道:“偷东西，偷到端王殿下这来了？说！你到底是谁？”

　　鼠王心知自己打不过他，紧紧捂住脖子，道:“大爷，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没骗你，我这脖子疼，哎呦妈呀……”

　　郭启为抬起剑身，伸手一把抓起鼠王的后脖领，道:“管你是谁，青天白日敢闯端王行院，就是大罪。”

　　鼠王见无路可退，咬牙一跺脚，抽出袖口藏着的匕首，趁着郭启为拽着自己的间隙，恶狠狠地朝身后刺去。

　　郭启为是什么人，大内高手，长公主亲自挑选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鼠王的意图。
　　连身形都未闪退，直接先他一步，一剑将他的胳膊斩落在地。

　　鼠王瞪大眼睛，方寸之间，望着地上的胳膊，目呲牙裂，喉咙里发出惨烈的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了！！！”

　　郭启为一脚踹过去，道:“安静点！再喊，拔了你的舌头。”

　　鼠王为人猖狂，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咬牙骂道:“你们等着，我一定会让他杀了你们！！”

　　郭启为叹气，表示不想跟他废话，拎着脖领往外走，走到一处偏僻的院落里。

　　一进院子，便看到方才兵分两路的手下，也被五花大绑地关在院子里。

　　连同身后的黑衣人，也被紧紧捆住，关押在精铁焊的铁笼里。

　　鼠王此刻才算真正明白，他们这是给他，来了个瓮中捉鳖，一切都被他们算计好的。

　　“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鼠王此刻已经失去挣扎的希望，嘴里不停咒骂。

　　郭启为不以为然，一脚将他踢得远些，道:“别人死不死的不重要，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的死活吧。”

　　转头嘱咐身后侍卫，道:“看好了，一个苍蝇都别飞进来。”

　　“大人放心。”

　　————

　　此刻江云扬正策马于山间抖路之上，许清柏策马跟在身后。

　　“凉他们已经去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要亲自来。”许清柏到哪里也不忘吐槽。

　　江云扬手握马绳，转头道:“清柏，弓箭可都带好了？”

　　“带了。”

　　江云扬点头，道:“等到了山腰上，你就停下，一个时辰之后，再上山去。”

　　许清柏皱眉，加紧马肚，赶到江云扬身边，道:“干什么？”

　　江云扬转头望向前方，道:“别问了，到时候你便明白。”

　　“我明白什么我明白！我只明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长公主能拿刀直接劈了我。”许清柏虽言语玩笑嬉闹，心中却担心他。

　　江云扬停下马，神色淡然道:“放心吧清柏，我不会有事，这次事关当年父王的事，我必须要亲自动手处理，阿云还在京城，我知道轻重。”

　　许清柏无奈叹气，将马背上的弓箭拿出来，放到江云扬的马包里。

　　“就一个时辰，多一刻都别想。”

　　江云扬点头，随后便转头往山上走。

　　凉带的军队已经到了，地形摸的很熟悉，一众人直接破门而入。

　　开门之际，门□□来万发利箭，凉早就有所准备，每个士兵手里都执有钢盾，任其万箭齐发，自安然无恙。

　　凉眼神坚毅，拔出佩刀，道:“金戈铁马，给我往寨子里碾！”

　　管你山匪如何猖獗，也抵抗不了军队的力量，很快寨子门口便被沦陷。

　　凉转头对身后的兵将吩咐道:“一对人到寨子四角处点上火把，其他人守在山寨前后，老弱妇孺放他们下山，其他散匪一律抓活的。”

　　“是。”

　　手下按照凉的吩咐，各自行事。

　　凉则带着一纵队，往山寨深处走。

　　按照地图来到一处隔间小楼前，一众人停下才停下脚步。

　　寨中余匪四处逃窜，人群慌乱之中，小楼处冒出一个黑衣人，挡在凉他们的面前。

　　黑衣人速度极快，鬼魅般地身影，眨眼间便移到面前。

　　凉面色凝重，眼神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心绪复杂，这便是先令君河的傀儡。

　　明明是复制品，周身散发的杀气自然令人畏惧。

　　凉干脆抽出配刀，直面迎上黑衣人的凌厉攻击。

　　身后士兵训练有素，手持精绳做的密网，趁黑衣人打斗之际，一下盖在他的头上。

　　原本同凉厮打的黑衣人顿时忙了阵脚，伸手不断挣脱，奈何密网越挣脱，束缚的便越紧。

　　“大人！隔间小楼里的人跑了！”手下急忙来凉面前汇报。

　　凉似乎意料之中，点头道:“不用管他，有人会去解决。”

　　一众人走进隔间小楼，推门进来便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道。

　　寻找味道的来源，队伍中嗅觉出众的一个新兵上前，沿着刺鼻恶心的味道，走到小院的一处古井前。

　　凉眼色微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命手下将井盖打开。

　　瞬间无数苍蝇从里面飞出，剧烈浓臭的味道扑鼻而来。

　　众人放眼看过去，干涸古井里，竟然堆满了成堆的死尸。

　　队伍中有人见此状，有的已经受不了，直接干呕起来。

　　凉面色沉重，既是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

　　一阵搜查后，发现除了古井内的死尸和方才抓住的傀儡，山寨中再无别的发现。

　　转头吩咐手下，道:“准备煤，油，挖一处深坑，将这些死尸尽数烧毁。”

　　跟在身后不解，犹豫道:“大人……如今分秒必争，处理这些死尸，是不是太费周折。”

　　大凉摇头，道:“殿下特地嘱咐，死尸必须焚烧深埋，若不妥善出来，便会生成瘟疫，祸害百姓人家。”

　　兵将们不在说什么，寻得山寨中的绳子棍子等一众工具，费了高大的功夫，才算将古井中的尸体尽数弄出。

　　将在山寨里找到的煤和油混在一起，一同倒进深坑之中。

　　凉垂眸站在深坑前，神色复杂，站在身后的兵将们则是面色凝重。

　　外场的所有人，心里隐约明白，若不极力反抗，将心怀不轨的人赶出去，下一个死尸傀儡，恐怕就是自己。

　　熊熊烈火于深坑中腾腾燃烧，尸体腐肉遇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仿佛也昭示着未来的道路一定不会平坦。

　　乱世之中，何为自保，何为明哲保身，放在大时代背景之下，总显得那么无力，仿佛被历史车轮碾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