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舞传奇》飞鸟樱桃

8、故事

　　之八故事
　　她挣扎起来，全身酸痛，眼睛也又红又肿。她已经不再哭了，可泪水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下来。“为什么。”她问，“为什么？”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可以回答。这里除了她已经没有活人了，那么苏皓呢，苏皓又怎么样？
　　她站在那里，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哥哥，”她喃喃，“哥哥。”
　　血从她面前那具尸体中涌出，“你终于安心了吧，”少女问，“安心的话，早早自尽就行了呀，为什么还要来这里，你本不知道我哥哥不会杀你的是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你知道的，你本来就知道哥哥不会杀你，而你又那么想死，那么为什么要把我们也牵连进来？”
　　没有人会回答她了，少女啜泣着向崖下望去，哪里可以望见苏皓的影子。苏皓不在这里，那么苏皓在哪里？从小她只要说什么，苏皓总是可以给她弄到的。纵使弓月城没有丁香，苏皓也会从阳谷带来盛开的丁香花。他们又那么很长时间是相依为命的吧，他们总是只有彼此的吧，那么为什么他们现在什么也没有了呢？

　　“公子，那个时候谁也不曾预知结果，或许苏皓只想在自己的手中结束一切，却不知道他做的事情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苏皓或许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许只是一个伪君子，但他已经不在了，任后世人评说而已，这就是我知道的那个故事。”
　　“故事的话，总要有始有终吧。那么柳慕风和苏诚，他们又去了哪里呢？”杨晔轻声问。“那位苏诚前辈，是否正在我面前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呢？”
　　酒店的女主人笑了，“这并非我的故事，我一早就说过。这些还没有结束，你知道，公子，我们通常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终结一个故事。”

　　她抓着可供攀援的藤萝爬下悬崖，在那底下什么也没有发现，却已经不可能从原路上去了。她没有找到自己兄长的尸体，更没有发现别的什么相关的事物。苏皓整个人都似凭空消失了，又好像只是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那么他还活着吗？苏诚努力让自己想着，那么苏皓还活着，可以继续他作为苏皓的人生不是吗？她寻找可以回还的地方，那里只有一条河，于是她沿着河走，一直不停地走，走到脚上磨起了血泡依然不停的走，然后奔跑，不知道为了什么的，向着北方，弓月城的方向奔跑。她向着她的家乡奔跑，努力地希望苏皓就在那里，希望苏皓可以和柳慕风重归于好，他们毕竟是朋友。
　　不管方怡还是什么，她想这件事情已经终结了不是吗？既然终结了，那么大家应该都可以回到从前了吧。她推开家里的大门，没有苏皓。苏皓没有回来。她对自己说苏皓应该明天就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她那样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但是苏皓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她又去找了柳慕风，那个年轻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开口，“阿诚，你不要等他了，苏皓不会回来了。他当初离开本就决心离别，现在纵使他还活着，他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会回来的，柳大哥，我哥哥会回来的！”少女用重瞳的眼眸盯着那个年轻人，“我相信哥哥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不会死……柳大哥，你知道我哥哥不会死的，不是吗？”
　　“是我的错，阿诚。”那个年轻人轻轻叹息，“若我保护他，而不是试图阻止他——若我起先就杀了那个女人，事情不至于次。我当初选择你哥哥当对手，原本便是个大错误。”
　　“不是柳大哥的错，那是命运，无法逃避。”少女的瞳中似是泛起一丝笑意，“哥哥不会让你动那个人，他自觉有愧于那个人那是最重要的。是哥哥对不起你，柳大哥……我只是希望哥哥回来，即使他只回来一次，告诉我他还知道有这个家。他不管我也可以……我只要他活着。”
　　泪水从少女面颊滑下，柳慕风抬起手温柔的将少女眼角的泪拭去，“阿诚，一个人的话，要坚强。我想，我应该回我的故乡了……苏皓不在了，柳慕风一人也对江湖不感兴趣。阿诚，你是聪明的，应该知道如何继续。我们在你的生命中，不过是过客。”

　　“那之后的第二天，”酒店的女主人开口，“柳慕风就离开了邺国，向着他的故乡前进了。那时柳慕风并非逃避友人的交托，而是遵照友人的话，想让那个女孩获得自由。而他自己也同时得到了自由。多年以后，他作为一个说书人又遇到了苏诚，那时两个人都已经不年轻了，那时柳慕风已有了妻室，他的妻子是和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姑娘。那时柳慕风刚刚有了一个女儿，虽然看样子柳慕风喜欢与希望的是男儿而不是女孩。”她的嘴角浮出笑意，“那个小孩现在也有八九岁了吧，当时苏诚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肉团一样的婴孩呢。”
　　“而苏诚，”她欲言又止，“关于苏诚，再没有什么了。她在弓月城等了很久很久，苏皓都没有再出现过。”

　　苏皓就真的凭空消失了，那么多年之中，苏诚都没有再见到他，也没有听见过他。于是她开始寻找，在七个国家之中寻找，自己也在寻找之中有了一点名气，却还是没能再见到苏皓。后来她在弓月城和那个一直思慕她的孟公子结了婚，继续等待与思念着她的兄长。那个孟公子成了唯一能和她分享故事的人，而她的故事十分简单，也如同水一样的平淡。她等待却始终没有结果，后来她有了身孕，那个孟公子却又患了重病死了，只给她留下了腹中的孩子。可以分享她故事的最后一个人也终于变成风了。她将他的骨灰撒在风中，以邺的方式歌唱，回来啊。她对他说，也是对自己的兄长说，归来吧，这个世界并非你们的地方，所以归来吧。

　　“后来苏诚结婚生子，夫君却因病而死。于是她也离开了弓月城，在这世界之中流浪。她那唯一一个小女，是旧世界留给她最后的也是全部的。她在所有的地方开她的酒店，以南柯居作为店名。南柯，那是她的梦吧。”酒店女主人轻出了一口气，“公子猜得不错，我也无意隐瞒，我就是苏诚，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长兄。我找了他二十四年，我相信他还没有死，但是他始终不曾回还，如同在这个世界之中消失了，让所有人都无法找到他。”
　　“二十四年的等待与寻觅，前辈的毅力令人钦佩。”杨晔开口，“我却只是想问，方怡既然一心求死，苏皓也知道这一点，那么为什么他还要承担离去所造成的痛苦与伤害呢？”
　　“我想是因为‘苏柳’的缘故，他本就心存愧疚，并且他必须承担他所做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