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番外】我和你一起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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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很茫然。
幼驯染的宿舍门前，写有「松田」的牌子仍然崭新。
房间里的被子歪歪斜斜地叠在床头，床单带着皱褶，桌上还有他们深夜研究机械时留下的划痕，各种工具被完好地保存在工具箱里，台灯下压着一张字迹潦草的纸张。
那是他们对于感应式炸弹拆除的猜想和草稿。
衣柜半开着，花衬衫倔强地探出一片衣角，萩原研二轻易就能想象到里面还有些什么——最常穿的衬衫、他们在海边游玩时买的沙滩裤、互相撺掇着买下的彩色墨镜、甚至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件被压在最底下。
他们连夜在拆了衣柜最下方的隔板，将偷偷带进来的手机藏在里面，一些违规的小东西分散藏在抽屉和床下的隔板里。
拖鞋被随意地丢在门后，仿佛房间主人只是匆匆离开去训练、上课或者只是出门购置生活用品。
但只要伸出手擦拭一下，就能发现这些东西上面落了极薄的一层灰。
萩原研二忍不住呛咳几声，对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
松田阵平已经失踪两周了，在一次最平常不过的出门时，他还探出头问自己要不要一起。
萩原研二当时正处在女生们的包围之中，一如既往地回过头向幼驯染挥了挥手说「晚上再一起出去吧」。
然后卷毛脑袋就晃了晃，随意扯了扯嘴角说「算了」。
那一天之后，松田阵平就消失了。
他自以为足够了解幼驯染，也许只是看中了什么新的工具和零件，也许只是有了新的灵感，那一天的松田阵平和平常并无二致。
但这只是他的「自以为」。
他从来没发现小阵平能有这么好的演技，连他也没有察觉端倪。
一开始校方认为松田阵平是被卷进了什么绑架事件，或者因为一些意外被某些□□团伙带走，但在查访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之后一无所获，松田丈太郎和萩原研二身为对他最熟悉的人被反反复复询问。
无论被询问多少次，萩原研二的回答都是「小阵平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件」。
当静下心来回顾过往的细节时，他轻易就能给出好几种不同的可能性，他给幼驯染发去无数条消息、拨打过无数通电话。
他排除某个一直萦绕在脑海中的猜想，宁愿相信对方只是被意外绊住，总有一天会向他传出玩笑般的暗号信息。
直到今天早上，他收到了回复。
那个最熟悉的号码、最熟悉的备注、最熟悉的语气，发来一条短信——
「不要再找我了。」
后来，这串号码就被注销了。
————
“吉尼瓦，你上次的行动引起警方注意了。”黑色保时捷里，银色长发的男人叼着烟，语气冷漠，“你知道该怎么做。”
后座上，卷毛男人仰起头靠在靠垫上，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睛，让琴酒只能听见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啊，我明白，琴酒。”
他的脸苍白得过分，脸颊略微凹陷，头发有些长，乱糟糟地耷拉在肩膀上，看起来颇有一番艺术家的风采：“能注意到组织的存在，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警察吧？”
“是爆/炸/物处理班的拆弹警察，”琴酒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吉尼瓦，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对方对警察的恶意，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警告道：“收敛些——如果你不想再被朗姆抓住尾巴的话。”
吉尼瓦略微一顿，语气莫名：“爆/炸/物处理班？”
琴酒冷哼一声：“别让你的私人恩怨影响到任务。”
“当然，”吉尼瓦抬手摘下墨镜，黑珍珠般的双眸中兴意盎然，“我可是吉尼瓦。”
——组织的头号爆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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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队长，吉冈发现炸弹！」
「报告，神古镇发现炸弹！」
萩原研二咬咬牙：“我负责杯户町，浅仓去吉冈，中马去神古镇。”
他在队友的帮助下穿上防爆服，踏入已经疏散过的危险区域。
十五分钟前有市民报警称，在杯户百货商场的一楼楼梯附近发现炸弹，倒计时三十分钟，萩原研二毫不犹豫地选择超速行驶，总算在倒计时十分钟之际疏散人群进入目标区域。
“等等！你们都先别过来！”萩原研二在踏入一楼楼梯间仓库的瞬间就厉声喝止队友，“这是热感应式的炸弹，侦测到半径十米区域内出现超过两个生物目标就会立刻引爆！”
看炸弹的规格，一旦爆炸就能将整个仓库连带着楼梯间一起炸上天。
“藤原…不，你也不要过来，”萩原研二神情凝重地盯着炸弹显示屏左右侧的「2/2」数字，抬手阻止了自己的助手，“有人进入过炸弹的范围，人数已经到达上限了，把工具箱从地上丢过来。”
同样穿着防爆服的助手藤原立刻停下脚步，严格执行了队长的命令。
萩原研二接过工具箱，冷静地说道：“这里只能有我一个人，你们立刻返回车上，准备去支援浅仓和中马。”
队员们面面相觑，立刻意识到这只是萩原研二的托词，他只是不想让队友面对无谓的威胁和牺牲。
“萩原队长……”有人忍不住开口。
藤原率先转过身：“遵从命令！你们忘了规矩吗？！”
萩原研二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队员们，反手关上仓库大门。
此刻的他才忍不住死死盯住炸弹——热感应式的炸弹，是他和松田阵平在警校期间提出的猜想，两人用彩色亮片做过几十次实验，最终弄得全寝室都是难以打扫的亮片，仍然没有找到完美的拆除方法，而松田阵平宿舍里留下的那张纸上写有他们前一晚共同推算出的、成功概率最大的拆除方法。
这几年来，他见过各种各样的炸弹，直到三年前队友传回来一张照片——与他面前的炸弹一模一样的、只有在他和松田阵平的猜想中存在过的草稿模型。
察觉到幼驯染的踪迹，他毫不犹豫地追查同一类型的炸弹，但每次都与这一类炸弹擦肩而过——不是在其他地区，就是倒计时太紧张，根本来不及赶到，好像总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将他推离漩涡中心。
已经有太多战友在面对这种热感应炸弹时牺牲，而他却总能安然活下来。
没有时间想太多，萩原研二内心颤抖着，拆弹的手依然稳稳地拿起螺丝刀，一层层拆开炸弹外壳。
每一步都与那张纸上的猜想一模一样，热感应器、水银柱陷阱、双色的线……
萩原研二死死咬着牙。
倒计时无声无息地来到「1：02」。
「这种炸弹只要三分钟就够了。」
如果是小阵平一定会这么说。
他的拆弹天赋比不上自家幼驯染，但也远远超出其他人，费一些心思就能找出炸弹中的各种陷阱和触发器。
「炸弹做出来就不是为了给人拆的，我们训练用的炸弹除外。所以每一次任务你们都必须接受可能再也回不来的风险。」
这是爆处组的长辈曾经教导过他的话。
防爆服里又闷又热，萩原研二的额头忍不住渗出汗水。
……
商场外。
「A栋外面也发现了同样的炸弹！」警员近乎惊叫的声音通过耳麦穿到藤原耳中。
藤原眉头深深皱起：“是倒计时炸弹还是遥/控炸/弹？”
「倒计时…只剩一分钟了！」
“立刻撤退！”藤原当机立断，下一秒脸色倏地煞白。
旁边的队友说出了他心中所想：“萩原队长还在里面！”
为了防止拆弹途中，炸弹被犯人手动引爆，他们执行任务时都必须打开信号屏蔽仪，现在孤身一人的萩原研二完全与他们失去了联络。
队长不在，藤原的职务是剩下的警员里面最高的，他只看了一眼萩原研二所在的B栋大楼，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的右手死死抓住另一只手，近乎冷漠地下达命令：“来不及了，撤退！立刻撤退！川岛，到达安全区域后立刻通知救援队！”
……
萩原研二剪断最后一根线，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停在了「00：06」。
他长舒一口气，关闭信号屏蔽仪正打算联队友。
“砰——”
“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彻耳畔，从耳麦和身边响起的双重巨声让萩原研二整个脑子都轰鸣了一下。
墙壁轰然倒塌，猛烈的火焰从墙外涌入，他下意识地就地翻滚，带着沉重的防爆服滚出仓库。
下一秒，已经被拆除的炸弹被火焰再次引爆。
爆炸、烟尘、冲天的热浪将萩原研二掀飞一段距离。
耳麦掉落，他只能笨重地爬起身试图离开即将坍塌的大楼。
这次任务失败了，估计得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好在没有平民伤亡，不知道藤原那边怎么样了，突然出现的新爆炸会不会伤到他的队友？
在灼热扭曲的空气中，萩原研二额头的汗珠差点流进眼睛，他抬起头——
灼热火焰的对面，站着一个人。
萩原研二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几乎在瞬间就认出了对方。
即使那人影在火焰的热浪中扭曲，即使与记忆中大不相同，即使他们已经整整四年没有见面。
他摘下防爆服的头盔，汗水浸湿了他的后背，也浸湿了略长的头发，发丝湿哒哒地黏在脸颊两侧。
他紫色的眼眸被火光映得通红，死死盯着火焰对面的人影。
“……小阵平，是你吗？”
对面的人影抬起头，两人的视线穿透火墙遥遥相望。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
也许才过去一秒，也许隔了半个世纪，萩原研二只能看到那同样被火光照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也可能是他的错觉，毕竟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远了。
眼前的一切都被切分成了慢镜头。
人影顿了片刻，冷漠地戴上墨镜、转身、然后离去。
萩原研二向着他伸出手，下一秒又被灼热的火焰躺得缩回手臂，只能看着那人消失在火光和碎石瓦砾之中。
闷热和缺氧让他的眼前越来越模糊，最终，他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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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萩原研二已经是在医院里，身上只有一些烫伤和轻微脑震荡。
那道人影消失了，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也消失在了他的人生中。
直至一年后，一场终于到来的华丽爆炸为他的警察生涯画上句号，他都没有再见过那个人。
那个与他互相陪伴大半生、嬉笑打闹着叫他「hagi」、不情不愿地替他背了黑锅之后恶狠狠给他一拳……
那个和他一起背着家长拆车门、盯着车店里的摩托车双眼发光、与他一同在深夜里研究电路……
那个在春天的樱花树下对着被女生包围的他问「要不要一起出门」的、他永远不可能忘记的幼驯染。
他一生拆除了无数炸弹、挽救了无数公民的财产和生命，但唯有松田阵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却无能为力。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身上发生了什么。
如果那天他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你一起去」会怎么样？
被最后的爆炸吞噬之前，萩原研二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身为松田阵平的幼驯染和挚友，他太不称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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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番外】我和你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