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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末日告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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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砚,你看今早的新闻了吗!”
“没有,咋了又?”
“新闻上报道,今天可能是人类生存的最后一天了!”
“这年头新闻怎么什么都敢报?”
“是真的!有凭有据!说今天下午至晚上之间可能会出现急剧高温!不死也把人烤糊了啊!”
陆毅川一边大声叫嚷,一边给他比划着。
“到时候说不定,这个天都会变成岩浆的颜色!兄弟,怎么办啊我舍不得你!”
陆毅川紧紧地抱着何砚,足足抱了有一分钟。
“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不然事情就乱套了,到时候他们急起来可能还会造成社会恐慌……后果不堪设想啊!”
何砚看着陆毅川一本正经,慷慨激昂的发言,还是带着点疑虑。
“我……我就是舍不得你……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了。”陆毅川突然掉下来两颗大滴的热泪。
“靠,你哭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
“我……我舍不得你……我还想跟你一起喝好多可乐的,你能把我死之前的心愿了了吗……”
陆毅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在校服袖子上。
“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今天请你喝可乐,还有什么心愿都快了了。”何砚拍拍他的肩。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呢?你死之前有什么没了的心愿,大胆告诉兄弟。”陆毅川信誓旦旦拍拍胸脯。
“我……”何砚看着夏末空着的座位。
“我能有什么,请你喝两瓶可乐够不够?”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陆毅川高兴得巴不得在何砚脸上亲两口。
何砚好不容易挣脱开陆毅川才能一个人待会,他坐在座位上渐渐沉思了半晌。
已经过了到校时间了,夏末还没来。
那还是让她待在家里吧,别来学校说不定能躲过一劫。
“陆毅川,你有电话手表吗?我请你喝三瓶可乐。”何砚几乎是跑着到陆毅川座位前的。
“有有有。”陆毅川从抽屉里拿出来递给他。
何砚在小小的号码盘上拨出了夏末的电话。
“嘟嘟——”凑在耳边刺耳的电子音不断响着。
“接啊,靠。”何砚被这刺耳的声音扎得耳膜疼。
过了好一会,何砚打了五个,都没有人接。
“何砚?”夏末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靠,你别吓我。”
“怎么了,我不就迟到了一会吗?”
夏末很疑惑,歪头看着他。
何砚的眼眶里似红非红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红色的血丝直接包裹了乌黑眼球周围的纯白,细看还有些瘆人。
“没怎么,你来的真早。”
何砚走进教室把手表还给陆毅川,就坐回座位上列他的“遗愿清单”。
“给陆毅川买三瓶可乐。”何砚缓缓写下。
对了,世界末日之前校园卡的钱也得用完,不然怪亏的。
“把校园卡里的钱全部用完。”
等等,好像校园卡一天限额三十。
一点也不人性化。
何砚又把刚写下的这条划掉。
对,对,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说不定带着一堆冰就能减少被高温袭击的死亡概率,对,没错。
那去哪找冰啊?雪糕柜里头的冰带到教室里来肯定都会化。
对了,清凉贴和冰袋。
“把小卖部里的冰凉贴和冰袋全买走。”
写完后,何砚又加了几个字。
“给夏末。”
写下夏末几个字以后,何砚突然意识到一阵羞涩,赶紧把她的名字划得干干净净直到黑得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给xm。”他这次换了个不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写法。
何砚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情应该做,但拿起笔又不知道该写什么了。他将笔在指尖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出来该写些什么。
“夏末,如果你今天就要死了,那你会做些什么?”
“阿弥陀佛,这话可不能乱说!”
“不是,我是说如果啊。”
“那我肯定会第一个问你这个问题。”夏末白了他一眼。
何砚没办法,只能盼着中午放学赶紧和陆毅川去洗劫小卖部。
——
一到小卖部,何砚就飞跑到文具店里把所有冰凉贴和冰袋给一个个搜罗起来。
“小伙子,你有这么热吗?”老板声音很大。
“我怕热,我对热过敏行了吧。”何砚刷完卡就把它们统统装进袋子里,免得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何砚又跑去给陆毅川买了三瓶可乐,结账的时候才发现限额了。
“陆毅川,我限额了。”何砚没办法,只拿了两瓶可乐。
“你买了什么,这么快就限额了?”陆毅川接过可乐。
“买了一堆冰袋和清凉贴。”何砚把袋子里的东西敞开给他看。
“买这些干啥?”
“给夏末。”
“为啥?”
“不是说世界末日很热吗?”
“靠,清凉贴有什么用啊。你喜欢人家也没必要送清凉贴吧。”陆毅川口干得喝了半瓶可乐。
“你要实在喜欢,放不下,就在今天这最后一天给人家写个啥情书表个白啥的。别送这无厘头的玩意了。”
何砚也觉得有道理,手搭在陆毅川肩上。
“借我你的卡。”
“干嘛?”
“我写情书买个信封。”
“靠,你这搞得我借你的钱还多。”陆毅川边说边把卡给他。
“谢了,下辈子咱俩做兄弟我绝对还你。”
看着何砚走远点背影,陆毅川有些内疚。
“我只是想骗他个可乐,没想到他真的当真了……哪有什么世界末日啊。”
——
何砚看着黑板上的钟表不停的走动,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他突然就觉得原来生命是这么易逝,而渺小的人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为人鱼肉。
他提起笔想给夏末写封情书,但写下她的名字后也就再也不出什么了。
何砚没办法,想销毁证据又不舍得,但用着他字迹写着她的全名又太过于羞耻了,何砚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个证据销毁地完完全全不留痕迹。
对,那就这样。
“夏末,你和夏生的笔画一笔不差哈?”
何砚把一张平整的信纸递给夏末。
夏末接过一瞧,上面写着她和夏生的名字。
“你才知道啊,切,我早就知道了。”
夏末好像很自豪,把信纸折了三折,随后笑盈盈地对何砚说:“这张纸归我了。”
何砚微微点头,觉得写情书这个法子不太行,让两人都尴尬。
他只能捣鼓着之前买的一大堆冰袋和清凉贴。如果这些东西要有用的话,那说不定救她一命呢。
然后在世界末日之前当面和她表白,随后就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夏末就会悔不当初,对自己曾经欺负何砚的所作所为抱有深刻的愧疚和歉意。
呃……有病啊。
何砚觉得自己这想法真的很中二,像世界末日来临的最后一面一样。
不对啊这就是世界末日。
可是还是很离谱……
何砚的脑子里现在乱成一团麻了,但唯一能确定计划的就是:
要和夏末当面表白。
他想看看自己表白的时候她的表情,亲耳听见她听完自己表白后说的话,这些都是文字不能表达出来的。
是一份独家的,也是最后的记忆。
是世界末日里最后的告别,甚至是诀别。
如果早知道要分别,不如让分别由告白,告别,再到分别。
世界末日的天黑得也挺快,但窗外的落日好像格外的美。比任何一个落日都要美上几百倍。
云彩是绛粉色的,没落尽的日光透着丝丝缕缕的薄云隐隐染着些金黄,像没调完色的调色盘里残留下的颜料。
霞光万丈,笼罩着这个将要毁灭的世界,像是天使对这个人间最后的一次拥护。
仿佛在昭示着人们,只要记住这个世界最好的一面就足够了。
这是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幕夕阳了。
眼见着终于放学了,何砚才将最后一眼望向夏末。
他用一个冰袋套到了陆毅川那里的消息,说大概七点世界就会进入一片火光之中了。
现在离七点还差一刻钟,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夏末,书包给我,跟我去个地方。”
“干嘛了?”
夏末觉得何砚今天真的很古怪,一会上课发呆一会纸上东写西写又划掉,还老是问自己一些有的没的那种问题,还有时不时的情绪波动。
哦对,今天他也没去打球。
该不会何砚他来大姨夫了?真离奇。
“求你了,只管跟着我就行。”
夏末第一次听见何砚的嘴里能说出来“求”这个字,这可真是难得。小时候她跟何砚打架,把何砚抓的脸上都是血痕的时候,何砚都没说出一个“求”字。
何砚该不会被夺舍了吧?夏末给出了第二个能解释这种现象的结论。
夏末也拗不过他,主要是书包还在他那,也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她跟着何砚到了天台,此时的日落已经蔓延到了天边,整个天都是绛粉色的了。
天台上的阵阵微风轻轻地吹,像那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海面。
但夏末不得不说,这火烧云是她见过第二美的。
天空就像一幅油彩画一样,没有抹匀的粉颜料覆盖在金黄色的颜料上,二者相接的地方有橙有紫,无疑是一片绝色。
“你带我来着是为了看这个?”
夏末回头看着何砚,那双灵动的眼睛好似会说话一样,单纯的不明意图。
少女鬓边的头发被微风吹得有些凌乱,让人看着有种飘零破碎感。和她背后这满天的霞光衬在一起,当真才算是真正的绝色。
何砚看见这一幕的那一刻,觉得她身边好像少了什么。
她身边就应该堆满一切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她就应该与它们相配,就应该及万千星辰于一身。
“不是。”
何砚突然想起自己该干的正事,他把装满清凉贴和冰袋的袋子递给夏末。
“你等我,我回去拿个东西,就站在这别动,把这些都用上。”
何砚推开天台厚重的门往楼下跑,夏末满脸疑惑地打开袋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清凉贴和冰袋。她平常在小卖部看见的清凉贴和冰袋,全被他搜罗起来了。
夏末把这些清凉贴照何砚说的全拆开贴在手臂上,一下子就贴满了她两条手臂。
虽然样子看着不怎么好看,但凉快是真的。
阵阵凉意渗透进皮肤,身体里,夏末甚至感觉有点冷。夏末数了数,他买了五个冰袋,十二个清凉贴。
“夏末!”何砚把天台的门猛地推开了,给夏末吓了一跳。
“学校的门碰坏了可得赔的。哦对,你看我这满手都是清凉贴了。”
何砚不语,慢慢走到她跟前。
少年因为跑步的缘故满脸通红,脖颈上汵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空气中也因为呼吸的缘故变得闷热。
“你拿什么去了,脸红的就像……”
“偷鸡摸狗去了一样。”夏末灿烂地笑起来。
何砚脸上一下子爬上了一大片红晕,比身后火烧云的颜色还红。
“给你留了两个冰袋,你快用着,都热得满脸通红了。”
“不是热的。”何砚把冰袋推给她,两人手轻碰到的一瞬,夏末感觉到好像有一股刺激的电流。
“你上次丢的贝壳手链,我找到了。”
少年喘着粗气,在校服口袋里不停地找着。广播的声音突然响起,里面在放着一段让人心动的漫长前奏。
飞翔的大鸟划破火烧云间,拨开云雾揭开浅紫色的天空,这整片绝色里只站着两个人。
“喏。”串串贝壳之间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年瞳孔里澄澈的光里映出贝壳闪烁着的光芒,那被赋予了“夏色”这个名字的贝壳手链也像一个秘密一样被昭然若揭。
广播的声音还没有停止,里头的前奏也渐进到了高潮部分,这也许是哪个学生弹出的钢琴伴奏,正巧被广播这时候放了出来。
夏末的心脏随着曲调的变化一击一击铿锵有力地跳着。原本因为清凉贴而降至冰点的体温也渐渐升高,浑身好像在发烫。
“接着,你的东西。”何砚放在她手里。
夏末攥得紧紧的,生怕到时候再丢了。
“你觉得,我喜不喜欢你?”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那响亮的声音在模糊的广播声里变得清晰。
“我……我怎么知道?”
夏末默默低头看着地板,把手链攥得更紧了,里头贝壳参差不齐的边缘硌得她手疼。
“你猜我为什么愿意在你表白的时候给你把风?你猜他们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传咱俩谣?你猜我玫瑰哪来的?你猜你这贝壳手串怎么找到的……”
何砚把他之前做过的一堆蠢事全部搬出来讲了个遍,生怕夏末到现在还看不出来自己喜欢她。
“那现在,你说我喜不喜欢你?”
“你哭了啊?”夏末答非所问。
夏末抬眼,看见他一双似红非红的眼睛里好像闪着泪光。本来就红透的脸上又红着这么一双眼睛,显得更加狼狈了。
夏末把冰袋摇开,啪一下覆他脸上。
“你清醒点,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你就说我喜不喜欢你……”
何砚声音渐渐哽咽起来,一米八一的大高个渐渐靠在夏末这个一米六的身躯上。
夏末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一般疑问句,只能就任由何砚这么靠着自己。
何砚靠着夏末,一边努力地把难过往肚里咽,一边不让眼泪流得那么多。广播的声音停了,这个世界都像静止了一样,如果不是悲伤还在持续着,何砚现在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火辣辣的泪掉在冰袋上,顺着冰袋滴到夏末的指腹上。
“你眼泪都掉我手上了。”夏末终于打破了这份寂静。
“不是眼泪,是冰袋融了。”
“就是眼泪,还是烫的。”夏末看何砚狡辩。
“几点了?”何砚答非所问。
夏末掏出她的变形金刚手表,小声答道。
“七点过三分。”
“我喜欢你。”
有一阵声音轻轻飘散在云里。
夏末一愣,这声音明明不大,但在这如同静止的世界里好像震耳欲聋。
“你说什么?”夏末虽然听见了,但还是问了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
这声音振聋发聩,转瞬又消弭在云雾里。
“我喜欢你,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你,也只喜欢你。”
“没时间了,所以我只能今天说,再晚就来不及了。”
“我喜欢你,喜欢你的人再少,少到只剩一个人,那个人也只会是我。”
“我说我喜欢你,你记住,你就算再少人喜欢也会有一个人喜欢你。”
“何砚和夏末,名字相差一画。我去查了那个含义,但是不准。”
“不过我无所谓了,因为我只要对你一见钟情就好了。”
“我说完了,你要说什么,我没时间了。”
何砚把冰袋还给她,他感觉自己脸上此时此刻就是冰火两重天。
“第一,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说,为什么没时间了?第二,我有喜欢的人了。”夏末认真地说。
“我知道,因为今天是世界末日,所以我只能今天说。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不然我早就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你。”
“我……我去那边坐会,腿有点软。”何砚指了指天台附近的一块空水泥地。
他紧紧地攥着校服口袋里夏末的照片,直到手心的汗把照片上覆满。
何砚坐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把校服里那张照片拿出来慢慢地看。
那是上一次夏末进他家琴房时拍下的照片了。
照片里的少女捧着一本厚厚的琴谱,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何砚还记得她那个时候絮絮叨叨着一句话:“就当这是一首随意的情歌吧。”
散下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微微闭上的眼睛被浓密的睫羽盖上,那张照片上她好像渐渐没了颜色,像一个枕着音乐声睡着的少女,像一张多年之前的旧照片。
何砚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拍了这张照片,后来又跑了好远找到一家照相馆把照片洗了出来。从打印到现在,算下来也有两个星期了,他一直把这张照片放在书包夹层里,实在想念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看两眼。
何砚想起从前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莫名地就有些不舍。
“什么傻逼世界末日啊,老子他妈多活一天会死啊。”何砚没忍住骂了通脏话。
“何砚!何砚你在这吗?”
何砚靠着墙,隐隐约约听到从隔着面墙的楼梯口传来陆毅川的声音。
他看向夏末,把没擦干净的眼泪统统抹袖子上,然后示意她跟自己一起出去。
“在这里。”何砚慢慢往楼下走。
“对不起!对不起你兄弟!呜呜呜呜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不起你。”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你怕死啊?”
“我说出来你会原谅我吗?”
“你说,保证不用枪突死你。”
“那我还是不说了……”
“保证不踢你。”
“其实……其实今天不是世界末日,是骗你的……”我没想到你会当真。”
陆毅川感觉何砚听完这句话的下一秒,今天就会变成自己的世界末日。直到看见何砚后面的夏末以后,这种想法就更加强烈。
“对不起兄弟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我请你喝可乐。”
何砚现在心里和脸上就浮现这两个大字。
丢脸。
“给你三秒钟时间,跑或者我用拳头。”
陆毅川在三秒钟时间跑没影了。
何砚突然想起什么事,和站在天台门口的夏末擦肩而过走回天台。
夏末在门口等了他一会,见没动静,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详的预感。
“何砚,你冷静点!”
夏末跑向天台,头正好和何砚的下巴撞了个满怀。
“嘶……你书包……”何砚摸着下巴。
“你滚,我以为你要跳楼了!”夏末捂着脑袋。
两人沉默半晌,同步的偷看间擦出一丝无名的炽烈,烧得人脸颊绯红。
少年因害羞而侧头,但下一秒也将目光悄悄落在抱着脑袋耳朵通红的少女的身上。
她手上的贝壳手链在火烧云下被映得熠熠发光,之前斟酌不出的情话也在那一刹那逬进出一节连着一节的羁绊火花。
“如果贝壳是你喜欢的
那我愿做那片沙滩
藏着你爱的贝壳
听着你捡贝壳时哼着的小曲
看着海浪为你唱的一首随意的情歌
我不会告诉你
沙滩很深的地方藏着一个秘密
是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