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集》长日如夜

10、念旧林

　　四年前，临海租界，

　　“重复一遍。”

　　“今夜子时,租界404号公寓东南方潜入,二楼书房,目标:交易名单。”

　　“同志，一切小心。”

　　……

　　“可恶，居然被算计了。索德，查清楚。”克里斯蒂安刚来白泽不久，他的国家莫斯特素来以中立党的身份而为人所知，此次来白泽除了完成交易外，更多的只是想看看能不能见到那个人。

　　克里斯蒂安抬手覆在眼上，背倚着书房门，已经很久不曾回忆起他了，原来已经过去八年了吗？压抑着身体因药性而掀起的一阵阵热潮，克里斯蒂安正准备离开书房。

　　“呼”地一声，一个人影从二楼窗户翻身进来，克里斯蒂安刚想戒备，便看见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那人一脸惊诧。

　　“阿雀？”　“克里斯蒂安学长！”

　　克里斯蒂安刚想开口随便说些什么，因为见到倾心之人而心思活动的一瞬，热潮便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林雀近乎慌乱地想上前扶住状态不对的克里斯蒂安，便被摁在一旁的沙发上，炙热的吻落了下来，哪怕知道情况不对，林雀也丝毫舍不得推开或是反抗他倾慕了十四年之久的……

　　“弗郎西斯……”

　　克里斯蒂安有一瞬回神，十四年，这也是林雀第二次唤他的名，但也仅仅是一瞬罢了。

　　翌日清晨，

　　克里斯蒂安在昏暗的房间里一点一点描绘着这个他意外发现的月亮的面容。十四年了，原来，距离他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呜……”克里斯蒂安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林雀醒了？

　　克里斯蒂安刚想开口表明心意，林雀便抢先开口：“克里斯蒂安学长，我不知道，对不起，我既然被抓了，请杀了我吧。”

　　杀了？什么？等等、克里斯蒂安终于反应过来林雀是闯进来的，他刚想说无所谓的，克里斯蒂安家族中人对国家与爱人并无秘密。却在触及林雀戒备的日光时，鬼使神差地改了口:“那倒也不必,做我的Canary,我们各取所需。”

　　从睡梦中惊醒，克里斯蒂安近乎苦笑，当时，他若与林雀好好淡，也许，他也不必纠结于他们之前的关系。

　　可，若好好谈，林雀绝对会因顾虑身份缘故，选择离开。如今的白泽一团乱，若林雀离开，那也真是飞入林中的鸟雀，再寻不得踪迹。

　　时年,1884年,甲申年,

　　林雀倚在阳台贵妃塌上，颇有几分懒散意味的翻着手中的诗歌集，作者名惊蛰。

　　“咚咚”。敲门声传来，林雀回神，将诗集收好，前往玄关，打开门，是个邮递员。

　　林渔送来的信。

　　「雀儿：
　　展信佳。
　　近日有喜讯传来，多年坚持，或能成功，我已随江先生前往成瑞，拜会柳先生，父亲也甚是思念你，匆匆落笔，之后得空再详聊。
　　盼早日相见。
　　林渔」

　　林雀放下信，难得的有些激动，终于，要成功了吗？

　　当夜子时，

　　克里斯蒂安匆匆赶回家时，客厅灯还亮着，屋内一片安静、他脱下外套，挂好，也走到客厅沙发旁，看到卧在沙发上已经睡熟的人，眼底一片温柔。他将人轻轻抱起来，抬脚准备往房间走。

　　“呼”，克里斯蒂安侧盼看了眼，是一本书，他知道，惊蛰写的，最近颇为流行，但他并未去捡，仍径直离开，林雀却被那声动静惊醒了。

　　林雀见是克里斯蒂安，弯了眉眼：“今日姐姐送了信，我们要成功了。”克里斯蒂安一顿，不可否认，他有些慌，但他还是说：“恭喜，阿雀。”

　　林雀并未察觉，只激动地东扯西扯，克里斯蒂安难得见林雀这么兴奋，便不打岔，面带微笑地听他说。

　　“我还想再去莫斯特看看。”

　　克里斯蒂安脚下一滞，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紊乱，他听到自己说：“那我陪你吧？”林雀依旧在笑，“好啊，弗郎西斯。”
　　这段时间，克里斯蒂安一直在忙，白泽的反抗似乎起了效果，租界里一团乱，他便想着早点解决手头上的事，好带林雀去莫斯特。不过，哈德国的骚扰实在让人烦躁。

　　甚至，在林雀愿意去莫斯特，愿意向敞开心扉的时候，让他不得不离开去处理。

　　哈德菲茨杰拉德家族素来喜附庸风雅，这一代的家主斯威茨尤甚，他甚至在租界开了一家咖啡馆，每天维系的金额是赚到的钱的数倍。

　　斯威茨抬手抿了口咖啡，才看向克里斯蒂安：“克里斯蒂安公爵，鄙人近日听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克里斯蒂安兀自听着店内钢琴声，并没有搭理斯威茨，斯威茨却不见半分怒气，反而笑意欲深:“鄙人听说,公爵养的那只Canary与公爵是学长学弟的关系？”

　　克里斯蒂安心下觉得不对劲，面上却未透露半分：“是吗？”斯威茨的笑容近乎扭曲：“哈，鄙人可是知道白泽的奉天运动最近很成功啊。”克里斯蒂安抬手便将桌上刚泡好的咖啡泼了出去。

　　黏腻的咖啡从斯威茨脸上滑落，克里斯蒂安素来会在咖啡里加上大量方糖，此时甜到发腻的咖啡弥漫在空气中，斯茨终于黑了脸。

　　如今的天渐寒，仿佛随时都会下雪，乌鸦鸦的云汇聚在处，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景象。

　　斯威茨抬头看了眼这天，拿出丝绢擦试忽地，仿佛半点不曾生气，他又开始神经质地笑：“公爵大人，您可知今日奉天运动相关人员尽数被秘密抓捕，想必此时已……”

　　“呼”地一声，克里斯蒂安一拳打在斯威茨脸上，打断了他的话，以及他的一颗牙。

　　连不及多说，他冲向门外车上，只留候在一旁的索德·亨德森一句：“拿下。”

　　车开得很快，窗边景色变成一道道彩色划痕，不合适宜地、克里斯蒂安忽然回忆起与林雀第一次见面。

　　带着些微暖意的初冬的阳光洒在佐内大学每一条路上，无所事事的他避开所有想要奉承他的人，正打算去试试新得的马。然后，在无人的林间小道上，一个少年从天而降，本是极美的一幕，偏偏少年的脸上全是猫抓痕。

　　以住想起来便忍不住笑意的事，如今，他却只觉心慌意乱。

　　奉天运动，以奉天之名，行逆天之事。十方合谈之后，多少愚昧民众选择成为所谓的良民”，将侵略国的人称为“天”，其中以奎特为首，而奎特军队驻地在南租界，而他现在在北租界。

　　二十七年后,1911年.辛亥年,12月14日，

　　“又下雪了。”克里斯蒂安依旧选择一个人坐在廊下，望向不远处温室里正盛放的月归花——白泽园花，同样也是林雀最喜欢的花，

　　花语：远在他乡的人啊，月华将迎你归家。

　　克里斯蒂安有些恍神，沈晗祉回去也有半年了。

　　他有些困惑般地喃喃自语:“你我真正相处的时光只有短短3442天,如果我能活到八十岁,那我的一生也有29220天,只占了12%都不到的时间,为何却让我至今无法释怀？”

　　“阿雀，我想你了。”

　　再也无法见到你的第二十七年，白泽的星星之火已然相聚，只欠一把东风，便可成燎原之势，可我依旧在思念你。

　　也许，就像破镜永远无法重圆，飞离巢穴的鸟儿也永远不会回来。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