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新景》贰十肆月夜

5、第 5 章

　　夏日渐长，日头渐高，蝉鸣鸟叫，人影成双。在青公山下住了快一个月，有些人渐渐熟悉，有些人慢慢开朗。

　　“大孙儿，帮我研磨”赵长儒站在露台上，低头在桌子上铺开宣纸，左手拿笔，右手指挥着已经放下书的赵景新。遮住刺眼光亮的大树，张开碧绿的怀抱。凉风习习，裹挟着从房子背靠的山阴上流淌下来的潺潺溪水，沁人心脾的凉爽，是大自然无私的馈赠。

　　折叠推门后冷气充足，光线明亮的室内，吵吵闹闹的传来男人女人的说话声，以及闹着奔跑的孩子叽叽喳喳的笑声。

　　“难怪爸喜欢，环境确实不错。”

　　“哥你也觉得不错？要不要来一套？帮弟弟我进点钱啊”

　　“你还需要我那点小钱？说好了今天不谈工作啊”

　　低头研磨的赵景新，一心二用。借着侧身站在桌旁的缘故，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抬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衬衫挽到小臂，露出肌肉紧实的线条。似是感受到他的眼神，转头看过来，多日不见的父子俩，相视一笑。

　　“爷爷！”一声清脆响亮的男童的声音随着“咚咚”的脚步声，飞也似的从屋里奔向露台。

　　“哎，”赵长儒听到小孙子的声音，手腕顺势一转，笔锋流畅。轻慢着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接住小炮弹——赵安阳，赵运良的儿子，赵景新小叔家的弟弟。

　　“哥哥”扑向爷爷怀里的小男孩，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赵景新，笑呵呵的露出脸上的小酒窝，“哥哥你陪我玩！”

　　“你已经长大了”赵景新把老爷子刚写了两个字的宣纸收起来，走过去伸手弹了弹男孩的脑门，低头跟他大眼瞪小眼，“自己玩。”

　　“哎呦！”小男孩立时捂住自己的脑门，虽然赵景新没使多大的劲，还是稍微红了一点点，看着老爷子嘟囔着脸，“爷爷～”

　　“爷爷陪你玩，”赵长儒笑着拉过撅嘴的小孙子，回头斜了眼赵景新，让他注意点，毕竟二儿媳也在。

　　看到爷爷的眼神，赵景新笑着耸了耸肩，对于不会带孩子玩的赵景新来说，被瞪一眼无伤大雅，反正，老爷子宠溺他。

　　“景新，”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身形瘦小，气质温婉的女人，一开口带着江南水乡的轻柔软语，手里端着洗好的荔枝和葡萄，“吃点水果”

　　“谢谢小婶，”赵景新接过小婶婶手里的果盘，茶几上还有新鲜水果，只不过这两样赵景新更偏爱些。

　　“吃榴莲吗？你小叔说闻不惯那味，味道多好呀。”

　　赵景新听到小婶婶的话，手里剥荔枝的动作顿了顿，他不是很喜欢，但是李时温特别喜欢。

　　“咱家只有你喜欢吃哦，”赵运良说着摆了摆手，指着厨房，咧了咧嘴，“一打开，那味道到处都是。”

　　“多吗小叔，”赵景新迅速剥完手里捏着的荔枝，抽出餐巾纸擦了擦手指，转头看着沙发上的人。

　　“你小婶婶爱吃，买了一箱放冰柜里，你也喜欢？那我一会让人再送一箱过来。”

　　“不用这么多，”赵景新忙摇了摇头，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小婶婶，“小婶婶，我能挑两个吗？”

　　“景新你也喜欢吃？”小婶婶眼睛里露出同道中人的光亮，笑眯眯的站起来，“挑什么挑啊，这一箱就放这，留你慢慢吃”说着看了眼赵运良，得瑟的捂嘴偷笑，“吃完再让你小叔买，我去给你开一个。”

　　“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吃榴莲了？”赵宣良稀奇的看着自己儿子，赵景新的口味虽然不挑，但很专一，很多其实都不爱吃。

　　“嗯，偶然发现的”赵景新站起来看着自己老爸，“大概因为老爸你太忙了。”说着就朝厨房走，留赵宣良独自沉伤。

　　“哈哈哈，哥，不是我说你，工作再忙也得陪老婆孩子嘛。”

　　“……”

　　被儿子嫌弃的赵宣良，默不作声的开始检讨自己，拿出手机给爱妻发了条信息。

　　【夫人，咱儿子会不会埋怨我们平常太忙了？】

　　【你问儿子呗，要埋怨也只埋怨你！】

　　“……”

　　“下午景新还来给你上课吗？”李怀江走到厨房里正刷碗的孙女身旁，看着她拿着盘子放在水龙头下冲着泡沫，笑眯眯的打开冰箱拿出茶叶，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擦的锃亮的大理石台面上。

　　“不知道诶，景新哥家里不是来客人了吗？应该不来了吧”李时温把洗干净的盘子拿抹布擦干净，弯腰放在打开柜门的碗篮里。

　　“那估计老赵也不来跟我搓麻将了，”李怀江朝装好茶叶的杯子里注入刚烧好的水，剩下的水则倒进保温壶里。

　　“爷，你们今天不去钓鱼了？”李时温擦了擦手，拿着妈妈放在洗手台上的护手霜，打开盖子挤在手背上，两手交握涂抹着手心和手背。

　　“入伏了天热，我俩商量着改打麻将了”李怀江手里抱着隔温的水杯，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12点，“上楼去吧，睡一会。”

　　“那你呢？”

　　“我也睡一会。”

　　赵景新来给李时温上课也有一个星期了，本来李时温是准备回市里上暑假班，预习高一的课程。结果两位老爷子聊天的时候，赵景新也知道了。一个不想去上课，一个不想离开老婆。于是，赵景新加入到老爷子的聊天中，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自己在海城某知名大学知名专业读大一，妥妥的家长眼中的优秀学生。

　　于是，在重生回来，第一次见到未来的丈母娘和老丈人时，赵景新狠狠的激动了一下，已经成为他优秀事迹发言人的李怀江，卖力的夸赞着赵景新。

　　拉上窗帘躺在床上，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响了一声。李时温侧着身，怀里抱着空调被，点开赵景新发来的□□信息。

　　一只卡通长颈鹿的头像：睡了吗？

　　李时温看了看时间，回复道：还没有睡

　　赵景新：今天下午要学数列，你好好睡一觉，我们三点开始。

　　李时温：好，景新哥你家里不是来客人了吗？

　　赵景新看了眼还在餐桌上聊天的大人，靠在沙发上，嘴角微微上扬。上辈子，李时温可没有喊过他哥。

　　赵景新：没关系，不用我陪着。

　　李时温：嗯嗯，好嘞（笑脸）

　　赵景新：睡吧，睡好了才有精神。

　　“孙儿，下午见到老李，说老地方见啊”

　　“好，爷爷您先去午睡，李爷爷肯定在家，跑不了。”

　　“一会出去？”赵宣良终于有机会坐着和儿子好好聊天，喝了口茶，看着赵景新。

　　“嗯，去上课，”赵景新点了点头，拿了两颗葡萄，分给他老爸一个。

　　“我听你爷爷说，在这里碰见个至交好友”

　　“嗯，我就是给李爷爷他孙女上课，爷爷他俩老人家关系特别好，哪哪都投缘。”赵景新开始给他爸洗脑，灌输他老婆一家多么多么好。

　　“既然去了，就认真对待，用心给人家上课”

　　“您放心吧，我去帮小婶婶收拾。”赵景新夸完了，看到他小婶婶在洗水果，起身朝厨房走去。

　　“小婶婶，我帮您”

　　“哪能让孩子弄呀，你快去沙发上坐着，下午要出去？我给你洗点带着。”

　　“不麻烦了小婶婶，”赵景新看着本来在家养尊处优的小婶婶，此刻拿着剪子一颗一颗的清洗葡萄，“我来吧，您去洗洗手。”

　　“哎呀，那好吧，都在冰箱里，你看喜欢吃什么，拿出来洗好装进保鲜盒里。”

　　“好，我知道”赵景新点了点头，把葡萄放在一旁，打开冰箱看了看，选了两样李时温爱吃的提子，山竹，又挑了个个头大，房多的榴莲。用水果刀打开，把饱满的果肉放在保鲜盒里，提子和山竹放在另一个盒子里，一同装进手提袋里。

　　“叮咚”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赵景新忙擦了擦手，解开屏幕锁。镜子里的少年，五官渐渐褪去稚气，饱满的额头下是深邃的眉眼，鼻梁俊挺，轮廓英朗，气色润红的唇此刻弯起好看的弧度。

　　李时温：景新哥，你对芒果过敏吗？

　　站在厨房里的吧台前，桌上摆放着两个手作陶瓷的酸奶杯，杯子前的盘子里是洗好的蓝莓，切成粒的芒果和桃子。已经铺好一层芒果，李时温又把酸奶倒进杯中，接着又铺盖一层桃子，然后酸奶，最后把蓝莓，芒果和桃子点缀在最上层。做好两杯水果酸奶后，院子里传来了推开门的声音。

　　“我带了点水果醒醒困，”赵景新把手里的袋子放在餐厅的长桌上，“喜欢吃榴莲吗？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我也做了水果酸奶，”李时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到赵景新手里拎着的袋子，榴莲的香味透过保鲜盒露出来，眼睛悄悄的亮了起来，点了点头，看着赵景新的笑容，弯起眼睛，“喜欢”

　　“那就好，”赵景新状做松了口气的样子，回过身把保鲜盒从袋子里拿出来，低头勾起嘴角。他能不知道李时温爱不爱吃榴莲吗？

　　李时温可是榴莲狂爱者，现在物流还没有那么发达，外卖更是少之又少，青公山这里虽然不是郊区，但是还得到市区大型的超市才能买到榴莲。

　　“冰箱里还有水果，景新哥你带的也太多了”李时温看着赵景新把保鲜盒拿出来，打开盖子都是她爱吃的，忍不住瞪大眼睛，摸了摸鼻子，“感觉不像是你给我上课，”

　　“嗯？”赵景新正想着怎么把盒子里的榴莲给拿出来，转头听到李时温这句话，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

　　“嘿嘿，感觉像是我给你上课，”李时温嘿嘿一笑，见赵景新想把榴莲拿出来，手指在太阳穴旁一点，“我去拿一次性手套”说着就走向厨房，打开柜子。

　　赵景新哈哈一笑，“想什么呢，我小叔买了好多带来，我也吃不完”赵景新接过李时温递给他的手套，拿了一块大点的放在李时温手捧的小碗里，“还好你也喜欢，明天我再拿两个。”

　　“啊？还有？”李时温低头看了看，又转头看了看，“不…不用给我带了，吃多了…大补。”

　　“噗呲”

　　赵景新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答案，看着李时温一脸认真的模样，见他愣怔着，还点了点头，“吃多了会上火，景新哥你也不能吃太多，可以冷藏起来，我爷也可以给赵爷爷炖榴莲鸡汤喝。”

　　“哈哈哈”

　　赵景新一手端着酸奶杯，一手拿着小勺子吃了口李时温做的水果酸奶。酸酸甜甜的味道，是水果搭配酸奶的完美契好。

　　转到西边的太阳，金色的光线慢慢变成橘色，茶几上摆放着摊开的高一数学本和练习册。草稿纸上印着笔迹端正，字体漂亮的验算题，旁边的空白处跟着秀丽圆润的数字和图案。没错，是李时温想不出来答案时，无意识的简笔画。

　　赵景新讲课时，神色认真，声音不急不躁。讲到重点时，会侧头看一眼李时温，确定她听懂后，再继续往下说。

　　李时温听着赵景新讲课，好听的声音让枯燥的课文知识也变得生动起来。不会对于自己提出的幼稚问题而感到不耐烦，似乎从来没有见到他焦躁的模样，总是这样的闲云清淡。

　　李时温做题时，赵景新会垂下眼，静静的注视着她。会看到李时温遇到困难时，皱着眉，嘟着脸可爱的小表情。会看到李时温写出答案后，偷笑着，悄悄比耶的可爱小动作。

　　“唉，好难啊”

　　“不着急，好好想，用我跟你说的放法”

　　老婆嘟嘴撒娇好可爱！

　　“哎嘿，解出来了！”

　　“真棒，看下一题”

　　不愧是我老婆，棒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