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勿忘革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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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卿很久没见到小主人，今天很是兴奋，驮着两个人也不耽误它撒欢跑个痛快。
马儿跑得快，骑在马上自然是比较颠簸的。姬小雪一直紧紧地抱着姬昭明的腰腹，姬昭明猜测小雪是因为不习惯骑在马上的感觉，便拉着缰绳放慢了速度。
二公主骑着暖君冲得很远，侧头看不见姬昭明，便扭头回来找她们。
“怎么，太久没上马，不敢跑了？”
暖君和寒卿都已是成年的宝马良驹，虽说汗血宝马这个品种不擅长负重奔走，但二公主知道寒卿的实力。二公主刚刚只是带暖君热热身，跑得不算太快。谁知才这么一点儿工夫，身边就瞧不见人了。
远远落在后面的姬昭明一点加速的意思都没有，见二公主回来找，索性停在原地，扬声喊道：“慢些才好欣赏风景嘛。”
二公主靠得近了，暖君“哒哒哒”地走到姬昭明她们面前。
环视周围，一片苍茫模样，二公主用余光扫过姬小雪，站定后怼姬昭明道：“凛冽寒冬，茫茫荒野，有什么风景值得你看？”
好不容易抽出时间，二公主为了和最好的闺蜜一起跑马，把驸马甩在一边，唯一的弟子也没带，就是想和挚友在一块放松些。她已经勉强不介意姬昭明带个挂件了，结果没能玩个痛快，此刻自然有些不爽。
要知道，裴幼薇是很想参与到这个纵马小队中的，刚才发现二公主换装，就跟着过去求了很久。但是二公主不想一直端着做先生的架子，硬是给人留了功课，扣在了坐席那边。
因为裴幼薇也算到了适婚的年纪，怕她卷进两皇子选妃的舆论里，二公主都没敢把弟子交给卫王家的堂妹照顾，而是托给了自家婆婆。
二公主心里想：早知道，还不如把玄机带上。让玄机陪着小雪，我好能和昭明玩得痛快些。
姬昭明不知道二公主心中想法，更没意识到二公主语气里藏着的怨念。
被怼了也不恼，她还笑嘻嘻地回道：“我现在就在看呀。宝驹踏雪追云去，佳人挟风冠日来。如此美景，怎能不驻足欣赏？”
说实话，姬昭明的语气很油腻，偏偏她的眼神澄澈，反倒衬出一两分真心。
二公主不吃这套，但是姬昭明的甜言蜜语她从小吃到大，这种俏皮话她太熟悉，下意识就想同姬昭明说笑。所以哪怕明知姬昭明是在信口胡说，她还是习惯性地勾起嘴角。
“油嘴滑舌，尽说些不着调的话。”
二公主抬手点点姬昭明，因着在骑马，她手里还拿着马鞭，就是在用鞭梢指着姬昭明。
“打油诗写得也臭。”
有心想挑些毛病训姬昭明两句，二公主把“宝驹踏雪追云去，佳人挟风冠日来”这两句在心里默念了两边，还真被二公主发现了不妥当。
“白虹贯日的词是能乱用的吗？还好周围无人，不然我就得带着你们进宫去跪着了。”
二公主以为姬昭明说的“冠日”是“贯日”。
白虹贯日，出自司马迁的《史记》。
“昔者荆轲慕燕丹之义，白虹贯日，太子畏之。”
意为白色的长虹穿过太阳，形容天生异象。虽说也有把它比做“英雄精诚感动天地之征兆”的用法，却也能被解为“人间君主遇害之征兆”。
这样的话可不兴乱说，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身份。真被有心人揪住不放，她们三个都得不了好。
姬昭明有些冤：“我说的是以耀耀日光为头华的那个冠。随口抒情罢了，嘉和你满头乌发，亦未着素衣，即便肤色白皙，也不能做白虹解呀。”
二公主还是非常不赞同地说：“这么多年了，昭明你还是学不会谨言慎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话出口前细思量，对你自己好，你身边的人也能安全些。”
姬昭明这回听出二公主话中的意有所指了。
不过，圣人皇后面前她都能狠狠闹过，这会儿当然不肯“听闺蜜的劝”。
“再周全的话，也经不住有心人翻来覆去地找茬。嘉和你今日要一直用马鞭指着我吗？连你也要不管不顾我的委屈了？”
二公主被姬昭明气笑了：“我关心你，倒成了找茬的人？真是不识好歹！”
话这样说，二公主持着马鞭的手倒是放下了。
骄傲的二公主已经退了一步，打小哄着她已成习惯的姬昭明，当然也不再针尖对麦芒。姬昭明抿着唇咳了两声，小声示弱道：“嘉和，我冷。”
她真的冷。她自己就算是个大病初愈之人，在马背上呆久了，感觉身上仿佛要挂霜。她身后的姬小雪更是还在吃药调养身体，别说窝在姬小雪怀里取暖了，姬昭明还得努力坐直，争取多帮身后人挡挡风。
二公主看着面前两个“病弱”少女，心肠忍不住软了。
“你以为撒娇就不用挨训了？”
姬昭明挺起胸膛，坐得更直些，顶着“我没错你凭什么训我”的表情和二公主对视。好像有风吹过，姬昭明还被吹得眨了眨眼。
二公主不得不承认，姬昭明撒娇确实有用。
“快收起这幅模样，饶过你了。”
姬昭明小声声明：“不是装的。我没料到郊外这样冷，风就要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了。”
闻言，姬小雪搂着姬昭明小腹的双手又紧了些，想要替她挡风。
但是自打站定不走，姬昭明就把双手搓热，盖在了姬小雪冰凉的手上，这会儿都帮她捂热了。姬小雪刚一动，姬昭明就发觉到姬小雪的动作，强硬地把她的手攥住了。
刚才没被护在手心里时，姬小雪还不觉得冷，这会儿被捂热了，小动作中才碰到姬昭明的手背一点，就被冰得抖了一下。
“暂且放下小雪吧。”自觉是累赘，姬小雪想缩回手，主动要求下马：“正好那边有个亭子，小雪过去把咱们带来的吃食料理上，很快就能有热食吃。”
说着，姬小雪又往前凑了凑，和姬昭明咬耳朵道：“小雪今日穿了厚夹袄，换给明姐儿，好穿着去和二公主跑个痛快。”
姬昭明没料到郊外会这么冷，只在里面穿了套羽绒的保暖衣裤。为了看起来身形飘逸，她穿的还是薄款，更没有准备会把自己裹成一大团的裘衣。姬昭明自己贪风度高估了温度，却不敢冻到姬小雪一点，所以她俩内里穿的保暖衣一厚一薄。
姬小雪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凑到她耳边，跟她商量两个人把里面的羽绒保暖衣换着穿。
姬昭明当然不会跟姬小雪换保暖衣，她攥住姬小雪的手：“你现在比我还怕冷呢。我撑得住，你再往我身后缩着些，我叫人去取裘衣给你。”
二公主斜着眼看姬昭明她俩咬耳朵，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两只互相舔毛的小狗。
不对，只有小雪乖巧得像只小狗儿，昭明更像是猫儿。别看现在寒风里小脸煞白的可怜样，要是有什么事让她不高兴了，随时要亮爪子的。
二公主脑子里忍不住有许多奇怪的幻想。
说来奇怪，二公主觉得自己对姬小雪是既熟悉又陌生。
因着自己和姬昭明的关系，不管是作为姬昭明贴身婢女的小雪，还是在国子监里做助教的小雪，二公主都见过多次。可是，今天和即将成为大哥侧妃的小雪相处下来，二公主却好似第一次见她。
傻傻的，自己都冻得脸上没多少血色了，还想着替别人暖身子。
她好像知道长兄为什么会喜欢小雪了，这样干净澄澈的女人，确实招人喜欢。
二公主心里越发软了：“不是说你们的身体都已经调养得大好了吗？弱得像是两尊玻璃人，我回去定要去太医院狠狠问责。算了，跑马也不差这一日，咱们回去吧。帐子里生个暖炉，热些滋补汤水给你们。”
说着，二公主就招手示意周围的卫队过来，准备掉头。
姬昭明赶忙摇头拒绝：“不必不必，我还没玩过瘾呢，让人送两身裘衣过来就无事了。”
“你小时候可没有这么畏寒。”二公主皱眉，此时已没了策马奔驰的心思：“回去养好身体，年后我能清闲些，到时候日日带你出城纵马亦可。”
过完年，二公主负责的盲文项目就能告一段落，纸币发行的工作也只管交给下面的人按部就班，她不用总是加班。
可是姬昭明年后却得不了清闲。
“我年后确实要日日策马疾驰，却不能和你们一起了。过完年后，我就要收拾北上，早些出发，但愿不会耽误今年春耕。”
姬昭明要亲自去建设领地的事情，姬小雪已经知道了，二公主也从皇后那里听到了一点。不过，二公主没想到姬昭明要走得这么急。
“苦寒之地终年覆雪，哪那么容易种粮食，等天气暖和了再走吧。说不定那边五月还在下雪，你就是早早到了，也奈何不了冻硬的土地。”
姬昭明摇头拒绝二公主的建议：“得早些出发，我不从契丹走，要从突厥绕路。而且到那边还要先了解情况，安置人手，还要带上农业专家四处考察，这些事都很费时间。到底有多冷，我得亲自去感受，至于土地能不能如我心意，总得尽力一试。”
见姬昭明铁了心，二公主也不再劝。想了一会儿，二公主说道：“嘉礼在突厥过得不错，你从那边走更安全，还能问问她在极北之地生活的经验。我既没有这样的经验，也不懂经营领地，便拨两百精卫给你吧。”
两百精卫，几乎相当于二公主手下的所有精锐了。
姬昭明立刻拒绝：“嘉和的心意我知，但是精卫就不必了。圣人给了我充足人手，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二公主坚持：“我不曾出远门，未来几年大概也不会离京。那些精锐跟着我也没有施展拳脚的机会，昭明就当是帮我的忙，带他们出去见识一下，如果能有立功的机会就更好了。”
姬昭明还想推辞，二公主压住她的话头：“你北上之意已决，我不拦你。这两百精卫我也已经做好决定，你亦莫要拦我。”
姬昭明还不肯松口：“你家驸马在京中很有建树，算起来也快要外放出去历练，你到时……”
“他去历练他的，我日后大概还要主持纸币的事情，没工夫陪他出远门。”
“就算你身边不用摆太多人，驸马出远门，你总要派些人跟着吧？”
二公主满不在乎地笑了声：“不缺那几个人。而且昭明未免也太看不起卜家了，若是一族之力连这个撑门楣的独苗都护不住，本公主不介意抱着灵宝回宫去住。”
一直跟二公主卫队一起走的，看到二公主招手就赶过来的卜承英，才走到近前就听见了二公主的最后一句话。
卜承英人傻了：刚才不是说球会结束就一起回家吗？难道是在忽悠我，打算抱着儿子回娘家？我刚才真是昏了头才会说胡话，就知道不能跟那些浑人学……
卜承英心里后悔极了，想哄二公主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急得转头看向身后跟来的祝星河，想要向祝星河求助。
被用求救眼神看着的祝星河，根本没看懂当下的情况。
卜大人怎么了？刚刚拉着自己炫（传）耀（授）了一路的哄妻经验，心情极好啊，为何刚被二公主召唤过来就变得沮丧了？
不明所以的祝星河，把疑惑的目光递给了自家师妹。
姬昭明正好笑地看着二公主，眼珠一个劲儿转。
“你还好意思笑！总之就这么定了，过两日我派人去给你送名单。”二公主先瞪了姬昭明一眼，才转过头和驸马解释：“咱们一起去跑会儿吧。她们就是两个病西子，吹不得风，诳了我来还不让人尽兴。”
二公主一边抱怨着，一边把面上多云转晴的卜承英带走了。留了一支小队跟着姬昭明她们，二公主第一次觉得丈夫比好闺蜜更靠得住。
姬昭明目送好姐妹去甜蜜二人世界，然后回头对仍旧摸不清状况的师兄笑了笑：“驸马听错了一句话，不过现在误会应该已经解除了。”
祝星河内敛地笑笑，对姬小雪行了个简单的礼，然后关切问道：“二公主刚刚说‘病西子’，师妹有什么不适吗？我送你回去吧。”
祝星河就这么忽略了姬昭明身后的姬小雪，直白的眼神都不再掩饰。
在大皇子定下姬小雪以前，祝星河还不敢明目张胆地“跟皇室抢人”，现在他就多了许多信心。
凭他对师妹的了解，能看着小雪进大皇子府，哪怕正妃之位仍然空着，师妹也必定是无意的。听祖父说，小雪的侧妃尊位也是师妹做的努力，好像还惹得皇室不满，圣人打算把师妹放逐出京。
师妹已经做到如此，他如果还不敢表露自己的情义，那便是抱憾终生也是活该了。
被卜承英拉着跟在姬昭明她们身后的时候，祝星河就一直在想该怎么向师妹表心意，酝酿了多日的心思，他有千言万语想说，紧张到只能“嗯”、“啊”地应付卜承英，怕不小心脱口而出心中腹稿。
不过，听二公主说师妹是病西子后，祝星河把那些话都忘了。
御医亲自调理了那么久，喝下数不清的苦药，怎么还是病着？师妹小时候那么健壮，怎么现在会弱成这样？而且不是说已经大好了吗，今天也不算太冷，师妹才出来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祝星河只恨自己没有从小学医，如果他是一名神医就好了。他现在信不过别的大夫，御医也信不过。
顶着师兄关切的眼神，姬昭明选择一把把病号的标签撕掉：“嘉和刚才是在打趣我，我和瘦弱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嘛。师兄不必担心，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身体是革……本钱，我很爱护自己的。”
革命两个字可不能乱说。在现代，革命还可以解为学界等发展过程中产生的深刻质变，在古代，革命就只有一种解释。
《易经·革卦》有言“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自古天子受命于天，于是朝代更替、君主易姓，皆称为革命。
她如果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说出来，别说是她这条小命，姬家上下都别想留活口，师兄一家大概也要被连累。
说起来，姬昭明自己都觉得惊奇。来到这个世界太久，尤其是跟二公主他们一起背了好几年书，姬昭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这种充满现代气息的话了。大概是最近心里憋屈得狠了，这样充满反骨的话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
姬昭明低头笑了笑。只有她知道，这既是后怕的苦笑，也是为身上反骨自豪的笑。
她没有被这个时代同化，她想要的革命虽然与这世上之人理解的不同，但最终大概也是要殊途同归的。哪怕掀不起滔天巨浪，她也要努力活成顽强的星火，力争未来的燎原之机。
此时此刻，虽然身边还有很多人，姬昭明却有种“众生唯我独醒”之感。
作者有话说
第175章 勿忘革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