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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四肢断裂,头身分离。

      皮肉被强行分离的刺痛感仿佛刻在了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记忆里,可还未等程结浓因这疼痛而生出些许悔痛与懊恼的情绪,冰凉的雪便宛如剜目的刀一般,恶狠狠地刮在了他的脸颊上,几乎要将他的皮肉尽数刮去。

      “嗖——”

      锋利的冷箭搭在弓上,穿透冷冽的冬风,旋转破空,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折过耀眼的光泽,正冲程结浓的面门而来。

      感受到危机的靠近,程结浓猛地睁开了眼睛,深黑如墨玉的眼珠此刻如同冬日寒潭,透着无尽的冷,衬着他皮肤莹白,五官如同水墨画般秀致清雅,在大雪中好似一袭白鹤,清冷无双。

      一截如同白玉般的手腕从雪白的衣袖中伸出,纤长有力的手指死死地握紧成拳,手背鼓出淡淡的青色筋脉,下一秒,程结浓,正正好抓住了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利剑,而只要晚一秒,他就能被这只箭当场射中眼珠,成为瞎子。

      程结浓眼神一抛,还未多做思考,就锁定了不远处刚刚放下弓箭的黑衣男人,随即莹玉修长的指尖一转,将箭倒转,随手一抛。

      北风瞬间呼啸起来,逆着程结浓的衣袖而行,几乎要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而在漫天飞雪之间,这箭竟然以惊人的速度,以原封不动的轨迹和路线,如同白鹤张开利喙,朝他的那黑衣男人而去。

      睚眦必报,以牙还牙,这是程结浓向来奉行的人生信条,即便死过一次,也不曾改。

      ......等等,死?

      程结浓缓缓眨了眨眼睛,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白皙带着些许笔茧的手,片刻后,他的神情忽然变的奇怪起来,视线缓缓凝结,落在无名指上带着的一枚闪着奇怪光泽的碧玉戒指上。

      在看见那个碧玉戒指的瞬间,程结浓的瞳孔因为戒指亮起的光而染上淡淡的幽绿,大量的记忆好似开闸的洪水一般,骤然涌入脑海,纷纷扬扬,如同雪片一般,转瞬间便让程结浓回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事情。

      还有.......在地府遇到的那个奇怪的光球。

      说是什么........追妻火葬场系统?

      程结浓一开始没能明白“追妻火葬场”和“系统”是什么意思,本打算无视这个能口吐人言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的奇怪光球,但光球见他执迷不悟,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妄图饮下忘川水,将前尘往事与自己犯下的罪孽与错误一并忘记,光球当场就怒了,一头撞开忘川水,随即强行将程结浓踢进了重生轮回门里。

      程结浓:“.........”

      他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他不喜欢重生,即便上辈子的结局是被五马分尸,他也仍旧觉得愿赌服输。

      私通大燕,造反失败了被皇帝刺死,程结浓并没有什么怨恨,正要有,也是恨自己当初没有做的更细心一些,让那些人早早发现了他私通大燕的书信。

      与其重生,倒不如重入轮回,换个身份来的痛快。

      可那个发光的破光球非说他上辈子死有余辜,被五马分尸也是活该,但因为对不起他的妻子元兰仪,所以需要重生,为元兰仪当牛做马地赎罪。

      倘若做不到,就只能生生世世入畜生道。

      面对光球的指责和威胁,程结浓不仅没有反省,反而道,既然自己已然与畜生无异,为何不直接将他投入畜生道,反而还要安排他重生?

      系统被他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半晌,才气哼哼道,直接安排他投胎太便宜他了,他必须回来,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在活着的每一天都遭受良心的折磨,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妻子会离他而去的恐惧之中,不得安生,然后加倍对自己的妻子好,最后对自己的妻子有求必应,彻彻底底地做到将其捧在掌心里呵护,才能免去死后堕入畜生道的结局。

      程结浓暗想,我对自己的母亲都不可能有求必应,对元兰仪有求必应,这个光球在做什么梦呢?

      但他懒得和这个光球计较。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重生了,程结浓也不打算放弃造反的计划,而是打算比上辈子更加小心,徐徐图之。

      “你可不要耍什么小心思。”系统显然对心机深沉、最善于用皮囊蛊惑他人的程结浓怀有戒心,化为戒指,用只有他才能听见的声音,警告道:

      “如果你这辈子对兰仪不好,我就——”

      他话音刚落,程结浓的手指就传来阵阵如同针扎般的刺痛。

      程结浓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眉头微皱,将手指拢入自己的衣袖,不让人看出异常。

      尝试取出手指上的戒指,却失败了。

      那戒指好似焊死在他的皮肉上似的,无法拿下,程结浓疼的呼吸都急促了,硬是一声不吭,熬到那阵疼痛过去之后,他才松了松眉头,换上散漫且依旧无懈可击的笑:

      “知道了。”

      他缓缓握住马缰绳,一字一句说:“对元兰仪好是吧。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元兰仪和这个古怪的戒指私下里达成了什么交易,但这个鬼东西竟然敢用这么来折磨他,程结浓也不是什么听话好摆布的人,根本不打算按这个光球的想法来做。

      怎么对元兰仪好他不知道,怎么折磨元兰仪,他倒是有一百种法子。

      这个想法甫一落下,刚才差点被程结浓反手扔回去的箭射中脖颈的李静昭策马走了过来,心有余悸道:

      “我就是想射刚才那株红梅,不小心射偏了,才会射中你,你至于这么报复我吗?”

      “至于。”程结浓余光瞥了他一眼,

      “技术不佳就多回去练练,别出来献丑丢人。”

      李静昭毕竟是护国公的世子,闻言也气笑了:

      “嘿,你这人.......”

      程结浓懒得理他,正准备策马离开,忽闻不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很快,一个黑点就逐步靠近。

      程结浓定睛一看,那个由远及近的黑点正是自家的小厮。

      穿着粗麻布衣的小厮见到自家主君,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跪在程结浓面前,抬起冻的通红皴裂的脸看了程结浓一眼,随即咚地一声磕了个头,因为寒冷而声音打颤:

      “主君,大夫人让我传信给您。”

      “什么事啊,没看见我和驸马还有其他公子们正在踏雪寻梅,玩乐正酣吗?”

      李静昭知道程结浓不太待见自己的夫人,玉宁帝姬元兰仪,故而在程结浓开口之前,抢先问道。

      “这.......”小厮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了程结浓和李静昭一眼,似乎是在犹豫,要不要开口。

      毕竟是程府的家事,小厮不想当中说出,向外透露,一是为了维护夫人的颜面,二是家事尽量不可外扬,传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程结浓不动声色地瞥了李静昭一眼。

      即使小厮不说,他也知道元兰仪给他的信中,写的是什么事情。

      他和元兰仪有一孩子,名唤程宝蕴,但那孩子胎中发育不好,先天不足,生下来的时候便满脸青紫,连哭声都微弱,大夫诊断那孩子活不过一岁,程结浓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元兰仪却爱那孩子如同珍宝,用自己嫁进程府的嫁妆,搜集天下珍稀药植,为孩子吊着一口气,竟然真的硬生生地将那孩子的命多续了两年。

      但人力敌不过天命,那孩子毕竟体弱,即便元兰仪小心再小心,也没有办法防范在京城中突如其来的天花,而程宝蕴也不幸感染天花,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

      程结浓倒也没有那么没良心,孩子病了,他也是陪着在床前照顾了许久,直到府内压抑的气氛实在让他透不过气,他便出门散了会心,又在好友们的劝告下喝了点闷酒,结果不小心大醉了一整天,而程宝蕴就是在他离家这一天,在元兰仪怀中,不舍地喊着“爹爹”的名字,永远闭上了眼睛,而醉酒后挣扎着策马回来程结浓,却没能见到孩子的最后一面。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元兰仪彻底对程结浓心死,向程结浓提出了和离。

      诚然,就算程结浓对上辈子发生的事情无半分悔意,对元兰仪也没有多少怜惜之心,但对于自己的孩子程宝蕴,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愧疚。

      “没看见驸马不想和你说话吗,还不快滚。”

      李静昭的声音将程结浓的思绪拉了回来。

      程结浓缓缓抬起眼皮,看着不知所措的小厮,片刻后打断了李静昭的话,道:

      “把夫人的手信给我吧,我看看。”

      被当场打脸的李静昭:“........”

      他错愕地看着一改往日对元兰仪的名字听起来都要厌恶皱眉的程结浓,怀疑程结浓是不是失心疯了。

      小厮听到程结浓愿意看信也很是惊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利索地掏出信,递给程结浓。

      程结浓虽然能猜到信上写的是什么,但还是装模做样地拆开信封,看着元兰仪的手书。

      映入眼帘的是清秀端正的簪花小楷,但因为执笔人的心思乱,所以写错了两个字,笔锋转折处虚浮无力,纸面上还微微皱起,带着些许泪痕。

      程结浓见状,眉头微动。

      他本打算假装看看,做做样子,但入目是这样的场景,他也不由得多了几分耐心,继续看下去。

      原以为元兰仪会抱怨自己抛妻弃子地出去寻欢作乐,只留他一个人在家,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元兰仪在手书上却对他没有半分抱怨,只是落笔写了一行字:

      “夫君,家中有事,可否速归?”

      程结浓:“.........”

      他很聪明,看书一目十行同样也过目不忘,但短短的一行字,他却看了很久,直到小厮受不住冻,因为寒冷而不断哆嗦,只求主君能赶紧骂他骂个痛快,让他滚远点,他也好早日回夫人处交差。

      正当小厮在心下祈祷的时候,程结浓果然施施然开了口。

      “既然夫人有信,开口让我速归,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提早归家。”

      小厮:“好的主君,我这就滚......什么?!”

      李静昭同样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动了动唇,惊讶到极致,竟然顾不上礼仪,用马鞭指着程结浓道:

      “你,你要回去?!”

      程结浓敷衍地应了一声,将手书放进衣袖,对怀疑自己被人夺舍的李静昭随手做了一礼,但实际上是不动声色地把李静昭指着自己的马鞭打落下去,温和地笑道:

      “夫人有命,幼子病重,不可在外贪玩。既如此,程某便先行一步离开,各位公子们不必在意我。再会。”

      言罢,他扬起马鞭,动作幅度直大差点抽了李静昭一耳光,李静昭两眼一黑,险而又险地躲开马鞭,等到再度回过神来时,程结浓的身影早就消失在扬起的雪尘中了。

      “........”李静昭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他想不明白程结浓为什么忽然像是转了性子一样,就像小厮也不懂,程结浓为什么会舍得放下他那些朋友们,放弃玩乐,匆匆赶回家,甚至顺路敲开曾经的元春堂大夫的家门,也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抓着他的衣领就将人拽上马,颠得七十岁的老大夫面如菜色,几欲呕吐。

      主君他不是最讨厌听到夫人的名字吗?

      而如同小厮和李静昭一样,元兰仪身边的小侍们也不相信程结浓会回来。

      他们陪着元兰仪跪在佛像之前,膝盖跪的刺痛难耐,但谁也不敢吭声,谁也不敢劝,只能任由元兰仪抱着孩子,仿佛不知疲倦地用力磕头,祈求神佛不要带走他的孩子。

      而在他怀里,程宝蕴的气息已经完全弱了下来,眼睛半眯,抓着小木马的手指微微松开,口中还喃喃喊着“爹爹”的名字。

      元兰仪听到程宝蕴喊程结浓,一颗心几乎都要碎了。

      他或许知道程宝蕴的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像程结浓对他的恨一样,此生无法转圜,但他总是抱有那一丝痴心和期望。

      万一呢?

      万一他的孩儿还能再睁眼醒来,万一程结浓在与他同床共枕的日子里,当真生出了一丝怜惜呢?

      可上天没有眷顾他。

      当雪停了,北风呼啸着冲破窗户,无情吹灭佛龛前的烛火的那一刻,程宝蕴手中的木马也缓缓掉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重音,让元兰仪磕头的动作一顿,额头的鲜血顺着眉心缓缓滴落下来,宛若朱砂。

      程宝蕴在他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气若游丝:

      “爹爹.......”

      程结浓不会回来,就像他的宝蕴始终无法长大一样。

      元兰仪等程结浓等的心尖凉透,好似一双大手穿透他的胸膛,挖出他的心脏,任由冷风洞穿其间,又好似香炉里熄灭的香一般,徒留冰冷的灰烬,在无生机。

      他抱着无声无息的孩子,心欲滴血,因为悲伤到极致,背深深地弯了下去,肩膀颤抖,眼泪似血一样淌下来,嗓子里发出沙哑无助的无声嘶嚎,在他一瞬间,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几乎打算与他的孩子一同去了。

      就在元兰仪心如死灰的那一刻,被他派出去送信的小厮却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因为脚底还站着雪泥,进入温暖的房间时雪泥融化,他还砰的摔了一跤:

      “夫人!”

      他摔得牙都快断了,但仍旧忍着疼,坚强地爬起来,对着面容麻木呆滞、濒临绝望的元兰仪禀告道:

      “主君回来了!”

      元兰仪:“........”

      听到小厮的话,跪在地上的元兰仪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珠里布满红血丝,一滴血泪还凝在脸颊上,颤抖的瞳仁里倒映出程结浓挺拔玉立、清冷如霜的身形。

      “夫君........”

      元兰仪想叫程结浓,可嗓子因为过于悲伤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徒劳地发出两声气音,最后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想要朝程结浓跑去,但因为跪了整整一天,膝盖早就刺痛,他脚腕一歪,被裙摆绊住,扑通一声,面朝下跪倒在了地上。

      他双手紧紧抱着早已不知生死的孩子,眼看着头就要结结实实地撞到坚硬的黄花梨木家具,在他的额头上撞出一个足以让他这辈子都留下伤疤的豁口。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但下一秒,一只大手就挡在了桌边,元兰仪的额头毫无防备地撞在温热的掌心上,紧接着就因为反作用力向后倒去。

      元兰仪:“.......”

      他的视野从黑暗重新转为光亮,仰头时见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痴心一片地夫君正俯下身来,垂眸看着他,脸上不带任何情绪,依旧如同冰霜一般,不曾为他融化些许,但身体却做着与神情相反的动作,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来,半跪在地,将他接在怀里。

      元兰仪堪堪跪稳,凌冽的霜雪味便混着红梅的花香冲入他的鼻尖。

      他心中惊诧,不明白思考为何程结浓会真的听他的话,如期回来,但此刻程宝蕴的气息全无却更让他心神大乱,他只顾的上用力抱紧孩子,堪堪调动起残存的理智去思考在面对程结浓时应该嚎啕大哭还是收敛克制情绪才能不让程结浓厌烦,最后仅花半秒就果断选择了后者,用尽全身的力气,抖着苍白干裂的唇,轻声道:

      “夫君.......求求你,救救孩子,求求你......”

      程结浓凝视着元兰仪,片刻后一声不吭,伸出手就想要拿走元兰仪怀里的孩子。

      感染天花死去的孩子是要拿出去丢掉焚烧的,程结浓的动作被元兰仪误以为程结浓要把死去的孩子拿出去丢掉,他大脑中紧绷的弦嗡地一声,骤然断了。

      元兰仪不顾形象地猛地扑过去,跪在地上,抱住了程结浓的腰,脸上的血泪纷纷扬扬而下,他闭着眼睛,自嫁进起第一次违抗程结浓的意愿,崩溃地嚎啕大哭道:

      “夫君,别把孩子丢掉,求你.......别把他丢掉.......”

      程结浓:“.........”

      他看着门外哆哆嗦嗦的老大夫,思考片刻,随即俯下身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抬高,缓缓落在了元兰仪的头顶,沉声道:

      “玉宁。”

      他唤元兰仪的封号,嗓音冷的像冰,但因为字句缓慢,让元兰仪多了一种程结浓正在好声好气和他说话,并未不耐烦的错觉:

      “我没想丢掉孩子。”

      程结浓的指腹擦过元兰仪呆滞苍白的脸颊,将他的眼泪擦干净:

      “你不是盼着我回来吗,难不成我回来了,你却不信我了?你是在怪夫君回来晚了?”

      一口黑锅扣下来,元兰仪大脑一片空白,立刻就慌了神,用力抓住程结浓的衣角,什么也不敢去想,只顾的上回答程结浓的问题:

      “我不敢,我没有怪夫君......”

      “那就起来。”程结浓说:“我请了元春堂的大夫来,他就在门外,为我们的孩子看诊。你这般阻拦我,让夫君我很为难。”

      程宝蕴生病的时候,宫里的太医里里外外不知道来过几回,也没有把程宝蕴治好,一个元春堂的老大夫,元兰仪根本不相信他的医术能让孩子起死回身。

      但他相信程结浓。

      而且今天程结浓对他态度可以算得上一改前态,几乎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竟然还在元兰仪面前自称夫君,而不是称我,这是从未有过的。

      夫君他竟然还亲自俯下身来,给自己擦眼泪,和他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

      元兰仪怀疑自己在做梦。

      在舍不得这样的温存稍纵即逝,生怕因为顶撞程结浓让程结浓生气,因此即便程结浓可能在和大夫联手起来骗他,让他心甘情愿将孩子交出去,他也只能听从程结浓的话。

      他也只听程结浓的话。

      见元兰仪的态度有所松动,程结浓腾出一只手,将摇摇晃晃几乎要跪不稳的他从地上扶起来。

      元兰仪的膝盖已经跪伤了,别说走路,站都站不稳,因为精神状态不好也无心梳妆,发丝凌乱,憔悴狼狈,额心的血也顺着眉心淌下来,脸色白的像纸,但漆黑的眼珠却仍旧痴痴缠缠地落在程结浓身上,好似刚才的心如死灰全都是假的,程结浓都不用回心转意,但凡稍稍可怜他一下,多给他一个眼神,多和他多说几句话,他就能再度贴上去,为他飞蛾扑火,为他燃尽血肉和痴心,至死方休。

      程结浓当然知道元兰仪对他的情意,也知道怎么利用这个情意,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惜他磋磨元兰仪磋磨的太过,也忘了程宝蕴这个变数,以至于孩子死之后,心如死灰的元兰仪崩溃之下就和他提了和离,以至于程结浓在造反的时候失去了驸马这个身份,没人保他,才死的这么惨。

      要是当初程结浓别这么冷漠,在孩子死的时候多关心元兰仪一点,元兰仪估计就不会这么绝望崩溃了。

      这辈子,虽然不打算对元兰仪百依百顺,但还是顺手保一下自己最后一张牌吧,不然要是又被抓回来重生,岂不是比五马分尸还难受。

      程结浓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指,玩着元兰仪的头发,见元兰仪抖着腿,因为站不稳而伸出手扶着桌子、心有余悸的样子,思考片刻,长臂一伸,将元兰仪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令元兰仪错愕地仰起头,看着他:

      “让元春堂的大夫进来,为宝蕴看诊。”

      程结浓掌心揽着元兰仪的肩膀,让元兰仪靠着自己站稳,声音低低:

      “夫人,孩子固然重要,可你看在夫君的面子上,也合该照顾好自己才是啊。”

      元兰仪腿在抖,膝盖在抖,连呼吸都在抖。

      但这不是因为疼的,而是因为成亲四年来,这是程结浓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关心他。

      元兰仪此刻有一种饿了很久的人忽然拿到天降大饼的眩晕感,他仰头看着程结浓,头重脚轻地想,难道神佛真的听见他日夜的祈祷了吗?

      不,不,如果程结浓真的愿意回心转意,哪怕只是多看他一眼,他此生也不再信什么神佛了。

      他只信程结浓,也只做程结浓的信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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