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降》祈雪小清

1、初来

　　《枯木逢夏》
　　文/余沃/

　　第一章－

　　上海不知为何，今年的夏天格外的热，热到似乎连风都能黏在人的胳膊上。

　　许殊皱了皱眉，“啧”了一声还是继续拖着行李去下了高铁。

　　巨大的行李箱里好像装了无数的东西，实际上也没多少。

　　大抵装进的是那点艺术带给他的信仰。

　　少年在同龄人中略显纤细的胳膊经历了长途跋涉又是如此炎热干燥的天气下，长期埋身艺术的他苍白的皮肤不出意外的红红的。

　　他讨厌夏天。

　　他走的急，没有摸防晒，从小对紫外线有点过敏的他，这会只有一把不那么管用的太阳伞遮着。
　　胳膊上被晒出了点点红疹。

　　嘶，烦。

　　都说天气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情，那这句话现在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体现，没错，少爷不太开心。

　　来往的行人并不算多，毕竟七八月并不是旅游高峰期，而在同路上，他倒是碰到了同样学生装扮的人。

　　稀稀拉拉的行人不断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归处，许殊不是那种会随意将情绪表露于表面的人，虽然他看起来与来时无恙，但内心的独白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蓝牙耳机挂在他的白皙的脖颈上，他拖着行李就这么一路备受瞩目的走出了站。

　　原因无他，少年生的出挑，加上那清纯的面容和那藏都藏不住的周身黑气压形成强烈反差，说不吸引目光都是假的。

　　他蓬松的黑发微微炸毛，宛如他现在的心情

　　大抵是想到了什么。

　　许殊现在是真的很想当场把他爸从电话对面顺着网线叫过来“面谈”。

　　“叮铃铃——”

　　好巧不巧，就在他脸越来越黑的时候，他爸及时来了个电话。

　　他靠在墙边，周身的黑气压终于得到了一点缓解，散开了不少。

　　他叹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态度，接了电话。

　　“喂，怎么了老爸？”

　　“诶嘿嘿，我的好儿子，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吗？”电话对面的许则伏笑着打趣着自己的亲儿子。

　　“……”

　　“怎么样了呀？到哪了？天气怎么样？”

　　“呵呵，你，亲儿子我，非常不好，马上快死在上海了呢。”

　　“？”

　　“呦，不是你说要去追逐梦想的吗？怎么，后悔了？人生可没有后悔药。”许则伏继续说着，但猛地听到他像是快死了一样蔫蔫的语气还有点意料外的惊讶。

　　当然，说完之后还听起来十分好心的给他亲儿子留了条后路。

　　“如果实在受不了那边的话你就回来吧，我让你温升叔叔帮你看个票好不好？”

　　温升。

　　那个他乍一听到就心理上就起一层鸡皮疙瘩的名字。

　　“算了算了，我自己的行为，我自己埋单，再说吧。”他含糊不清的推脱掉，似乎想逃避掉这个话题，语气越来越减弱。

　　许则伏自然而然也看出了儿子有点搪塞的语气，他把手机聚到手边，轻轻看了看身边的温升。

　　“……”气氛静默下来，许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嘀-嘀嘀-”

　　许殊这次主动挂掉了时长1分多的电话。

　　许则伏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学校，连给他拒绝的权利都没有，许则伏似乎容忍他到陌生的外地里这样做才能掌控住他。

　　-

　　他来之前，就在高铁上看好了一个距离学校不那么远的小房子，许殊提前在微信上就联系到了房东，房东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发了个地址，说是带他先去看，合适了可以照顾他一点。

　　上海的房租并没有那么便宜，许殊可以体会到老板三言两语中的友善，并愿意降低一点房租租给他。

　　许殊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的花销，想了想，犹豫再三下还是打开了微信。

　　少爷虽然很爱面子，但相信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吧？

　　【言午：老爹……】

　　【三伏天：怎么了？】

　　【三伏天：是钱不够吗？】

　　【言午：嗯……】

　　【三伏天：你稍等，我直接银行卡给你打过去。】

　　【三伏天：还差多少？】

　　【言午：不多，大概还差一万多。】

　　【三伏天：？儿子你确定去的是上海？】

　　【言午：？】

　　【三伏天：那边房价高，我直接一次给你转一年的吧，除了房租也有你的零花钱，不够了再找我。】

　　【言午：OK。】

　　许殊关掉了聊天界面，继续忙着赶路的同时，不知何时，手机“嘀”的一声响。

　　【嘀-】

　　【尾号1837的许则伏先生于2018年8月24日转入您账户45万元，请及时查收。】

　　呵，还挺大方。

　　-

　　不一会儿，少年瘦弱的身躯便被汗打湿，仔细看，白衬衫在汗的浸泡下，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优美瘦削的身材。

　　许殊实在是忍不住了，伸手在路边拦了个Taxi。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让他上车，车后座上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画着淡妆的女人

　　他上来的时候，女人刚好刚好画完淡妆在收口红。

　　车上开着老式空调，滋拉滋啦的声音让他有点难受。

　　许殊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着司机说出自己的目的地。

　　“您好，老杨街能到吗？”

　　“能的能的。”司机应下，随即发动车子出发。

　　“小伙子啊，外地人？”路上司机看他长得还不错以及他那不是本地的口音，实在是好奇的没忍住问出一句。

　　“嗯”许殊托着下巴，看向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

　　“噢噢，哪的？”

　　“闻梧。”

　　“啊，那怎么来这里了？我记得闻梧不是离上海这边挺远的吗？”司机继续追问着，对他很好奇。

　　“小伙子，干嘛这么想不开来这里啊，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

　　许殊有点不耐烦了，他本身脾气就不是那种老好人，更何况又碰上令他讨厌的天气，这会儿更是脾气有点冲上来了。

　　“没怎么。”我来就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

　　女人第一次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你叫什么？”女人自己回忆了什么东西，突然悟了，没头脑的对着许殊问出一句。
　　她的嗓音很温和，就像一个没有脾气的老好人一样，大概最多也就三十多岁。

　　怎么？我叫什么关你什么事情。
　　他心想。

　　“许殊，言午许，殊途的殊。”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他自己嘴毒，但和他人无关。

　　女人不说话了，低下头仔细打量着什么。

　　世界上重名的人多了去了，女人也只把这当作一个巧合，不再细想。

　　许殊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再去管这个女人。

　　女人的话音落了，司机又马上接过话头。

　　……

　　这一路上许殊觉得自己可能经历了这辈子最难熬的半个小时。

　　他到了老杨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了这个出租车。

　　他的脾气马上忍耐就要到了极限了，就在边缘反复横跳。

　　好在终于到了。

　　-

　　见到房租，许殊惊奇的看着刚下车就已经等着自己的房租，心里默默给房租加了个分。

　　房租叫王瑞福，是个五十多岁的人，啤酒肚没有那么明显，但……地中海有点严重。

　　许殊看见他的一瞬间就不自觉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或许是年少时的经历让他现在步步警惕，每个人都无形中去仔细打量。

　　房租是，女人是，司机亦是。

　　尽管他有意识的再去改正，但依旧无动于衷。

　　王瑞说道，“你是许殊？”

　　“嗯。”

　　“好的，那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和我来看下房子吧。”

　　房子不大，许殊很喜欢这种布局，他看完之后，勉强点了点头，满意的准备去签合同。

　　“行，租一年。”

　　“好嘞好嘞。”

　　-

　　房子的问题解决了，房东笑眯眯的往顶楼自己的房间走，打算去拟合同。

　　许殊放下行李，沉重的包袱被卸下，少年的身姿也显得轻松起来，他也笑了一下。

　　许殊的笑很好看，微眯眼睛，白色宛如瀑布的长发顺直而下，受了他母亲的遗传，头发轻轻扎起微微晃动，就像江南的一缕风。

　　“喂？许啊，你到上海了？？？”

　　“嗯，今天刚到。”

　　许殊的朋友，于澜，“贴心”的给他打来慰问电话，两人说起来还是竹马，现在不知什么缘分又聚到了一起，自然而然很聊得来。

　　“啊，是这样，你看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再约着打把游戏？”于澜习惯了许殊能少说十个字，绝不多说一个字的风格，甚至嘴很毒的性格，自顾自的继续跟他聊着。

　　“随便。直接拉我就行。”

　　哦，意思是都行，只要他在线的时候就能邀请。

　　不愧是和他交情很久的人，沟通起来完全没问题。

　　“行，聚吗？”

　　“哪？”

　　“清水酒吧，202号厅。”

　　“ok，十分钟后见。”

　　通话结束，许殊把行李暂时先放到角落，房租说合同还得等两天，让他先住上就行。

　　房子是装修好的，整体是黑色风调，两房一厅。

　　本来他想租一个一室的，但架不住这里地理位置好，而且房东人也好。

　　-

　　许殊把他那为数不多但很杂碎的行李收纳好后，坐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纤细但又有力的手指不断的飞快点击着屏幕。

　　没错，少爷准备要看导航。

　　许殊眉头舒展开，在地图中搜索清水酒吧，听这个名字，是挺正经的。

　　知道准确的地址后，他抬头，掐灭手机，拿上钥匙，走向玄关。

　　玄关处有个镜子，他弯腰换鞋的时候看见了自己的姣好面容。

　　倒让他想起一个人，许殊心中暗暗自嘲一句。

　　“怎么和她能这么像啊。”

　　至于“她”是谁，恐怕只有许殊和许则伏知道了。

　　许殊叹了口气，只拿着自己的宝贝手机出门了。

　　十七年来从未去过酒吧的他，受许则伏的鸡汤教育，他一直以为酒吧是什么小孩子不可以去的地方，直到今天，许殊准第一次备去酒吧，他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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