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重返十八岁》故园烟雨后

1、退役

　　有人踌躇满志被逼退役，有人心灰意懒撑着不能退役。

　　前者如叶修，他二十五离开嘉世，二十八岁时召集新队友，成功杀回联盟再夺一冠。后人再细数他前期的悲惨遭遇时，会认为这是传奇中必不可少的一笔，毕竟英雄总要遭受点挫折才正常。

　　后者如楚云秀，二十六岁，虽然个人实力没有下滑，但外人看见烟雨的成绩还是会打个问号。这四年她带队的最好成绩是十二赛季的四强，其余全部止步季后赛前两轮，平庸地稳定，又稳定地让人绝望。稳定在于，凭借选手的个人实力，烟雨怎么也不会沦落成保级队；绝望在于，你的上限也就这样了。

　　这当然不是楚云秀的错，事实上，也不是任何一个队友的错。所有人都在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但受制于阵容，上限和下限天生比其它队伍少了一截。
　　楚云秀经常在心里无奈-----团队赛三远程一脆皮的队伍，即使把舒家姐妹换成两个周泽楷，也架不住对面有可靠的前排和治疗啊。靠个人实力固然能暂时拯救一场比赛，但荣耀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即使是公认最强的叶修带队嘉世，也架不住刘皓带头划水。在烟雨的角度，远程职业的移速和血量摆在那里，同等水平下，阵容的合理度就是致胜关键。

　　可惜烟雨高层不懂这个道理。

　　哦不对，他们懂，只不过不在意罢了。楚云秀嘲讽地想。第八赛季烟雨闯进四强时，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管理层都燃起了希望，只不过两方兑现希望的方向不同：楚云秀觉得战队可以做冠军梦了，而管理层觉得有底气瞎折腾了。

　　这为烟雨近几年收入和成绩成反比的现状打下了良好基础。

　　到了十四赛季，除了喻文州和肖时钦这类策略型选手，同期的黄金一代早就退的七七八八。黄少天一察觉到手速下滑的迹象就不带丝毫留恋地退役了，现在在解说席上发光发热。他能放心地走，是因为蓝雨后继有人，即使缺了一个剑圣，也会有靠谱新人接过大旗；苏沐橙带队闯入总决赛后功成身退，和叶修美滋滋地开始看房置业，兴欣有乔一帆在，她没什么可担心的；而张新杰培养完接班人后毫无负担地上大学去了。其余例子更是数不胜数，田森天天游山玩水，李轩快乐环游世界，张佳乐甚至开了家化妆品店。

　　这么一圈看下来，除了她，四期及以前还在赛场上发光发热的只有上述二位和王杰希。

　　如果不是烟雨阵容实在太拉跨，楚云秀也不用为了保战队再进一次季后赛而撑到十四赛季。本来公认的下任队长李华在正当年时意外受伤，不得不在十三赛季退役。事发突然，战队里根本没有能扛过大旗的人，楚云秀不得不再打一年。

　　天知道管理层是如何在奉流量为圭臬的情况下经营俱乐部的：到了十四赛季，舒家姐妹花依旧玩神枪，李华和孙亮退役之后，管理层拒绝补强，后面只转会来了一个林峰。如果楚云秀也保持原计划退役，那烟雨的季后赛大计就困难多了。

　　想到这，楚云秀觉得更可笑了，原来俱乐部也知道成绩是商业价值的一部分啊，连季后赛都进不去的队伍就不要提广告收入了。

　　职业生涯的最后一年，楚云秀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烟雨从来不是一支能妄想冠军的队伍。这听起来很奇怪，连之前初入联盟的兴欣都能夺冠，为什么稳定在中流水平的烟雨就不能做梦？
　　可兴欣的队员有心气，烟雨选手的心气早跟着管理层的操作随风飘散了：反正只要进季后赛就能拿高薪水，反正战队永远不会花钱补强，反正管理层的目的是运营赚钱.....层层buff叠加了五个赛季，就算是铁人也要被麻醉在这锅温水里了。

　　清醒地面对现实不困难，麻醉在虚假的繁荣现状里也不丢人，但当队友都选了后者，只有你自己选了前者时，那可是不一般的痛苦。李华退役之后，唯一一个见证过老烟雨辉煌与梦想的队友走了，楚云秀无人诉说苦闷，方才意识到现实比她之前预想的更令人无力。

　　十四赛季季后赛第二轮，呼啸8：2客场战胜烟雨，作为队长，楚云秀一如既往地帮松了一口气的队友们预定好火锅包间，不同的是，这次她没再参加聚餐。

　　“你想要风城烟雨吗？”
　　在员工通道，面对一脸诧异的赵禹哲，楚云秀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她最后能为烟雨做的事。

　　赛后记者发布会，在无数闪光灯下，打满十年的楚队长宣布退役。

　　前左膀右臂，比楚云秀还小三岁的副队李华在去年喜提退休生活，现已加入联盟记者豪华套餐。发布会结束后，刚上任一年的实习记者李华熟门熟路地跟着老队长一起走出体育馆，他习惯性地走向以往烟雨庆功的火锅店方向，却发现楚云秀没有跟上来。

　　“队长？” 李华疑惑地回头。

　　“我已经退役啦，就不用再叫我队长了。” 楚云秀用轻松的语气回道，没有解释李华真正想问的问题。

　　两位老战友最后也没去参加烟雨的聚餐。

　　在楚云秀的撺掇下，李华任劳任怨地和她去网吧要了个包间打荣耀。

　　“账号卡带了没？” 楚云秀虽然问着，但手上已经从包里掏出一张忍者账号卡丢给了李华，后者默契地接过载入游戏。

　　她登录了风城烟雨的账号卡，什么也没做，只是让风城烟雨在大世界里随便转了转，李华在一边沉默地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点完两支烟后，楚云秀缓慢开口。

　　“我和赵禹哲谈好了，我会尽力促成烟雨在夏休期对他的交易，之后风城烟雨的操纵者就要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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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她还能打，她的手速在良好保养之下并没有衰退多少，战略意识甚至愈发精进，但在这样一支队伍里打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就这样好聚好散吧。

　　在最后一个以队长身份睡去的夜里，楚云秀梦见自己鼓起勇气效仿张佳乐转会，可最后也没呼吸到总决赛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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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楚云秀是在惊悚中苏醒的。

　　没有别的原因，她辛辛苦苦留到腰际的头发莫名其妙地蒸发了。

　　准确来说，是从长发及腰变成了披肩发。

　　更离谱的是，她为了庆祝新生活烫的波浪卷变成了直发。

　　躺在床上，排除掉变态杀手绑架自己的可能性，楚云秀才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事：

　　首先，她不在自己的房子里，而是在熟悉的俱乐部宿舍。想到刚装修好的三室一厅，楚云秀就一阵肉痛，这可是她为了新工作特意在B市买的房，花掉了不少的积蓄。为了将家里装修成理想的样子，暑假楚云秀没少花精力找图纸监工。

　　第二，也是最明显的一点，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着2021年7月，也就是荣耀六赛季夏休期。

　　久经沙场，无论什么情况也不会被吓到的楚队长罕见地呆住了。

　　楚云秀在大脑里迅速检索2021年的回忆。这时候她刚打完第一个作为队长的赛季，烟雨挺进了季后赛，上面很满意，决定把快到期的两年新秀合同换成正式的大合同。就算脑子里储存了太多游戏细节，楚云秀还是对自己正式拿到队长待遇的合约年记忆犹新的。当时管理层在夏休转会窗口过半时才提了修改合同的事，上辈子的她自然是立刻就签了。

　　想想曾经年轻气盛的自己，楚云秀不由得苦笑。她套上水绿色花纹的队服，驾轻就熟地启动书桌上的电脑。陪伴了她五六年的丁香色键盘此时还是新的，鼠标一动，楚云秀键入网页，通过新闻帮助自己回忆六赛季夏休时期发生的事情。许多埋在回忆深处的浮光掠影涌现在眼前，楚云秀认真地察看，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兴奋感在血液间燃起。

　　她打开窗户透气，正对窗外的是一家经营不善的商场，在第九赛季就被拆除了。在2021年，商场显然还在苟延残喘，楚云秀望着建筑体上半新不旧的手表广告，陷入了错乱感之中。手表的代言人是一位当红小生，显然他这个时间还没有因为财务问题被抓进局子里。楚云秀盯着未来监狱代言人爽朗的笑容看了半天，最终接受了事实。

　　她好像，真的获得了第二次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