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月同行》眼白

2、碰瓷

　　昨晚徐浣在外找了个网吧紧赶慢赶，终于把资料和作业弄完了。

　　出网吧时天光熹微，薄雾弥漫。

　　她的头略有些昏昏沉沉，周围有些恍惚。预感自己上课一定会趴倒，就早早到教室眯了一会儿。

　　教室的人逐渐增加，闲聊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徐浣从朦胧的梦中醒来，失去了睡觉的兴趣，起身拿出书准备上课。

　　后几排有惊呼声传来：“天呐，还真有人早起给你带包子啊。”

　　一一是李明月和沈欣。

　　沈欣的声音大了几份，像是故意让人听见：“唉呀，这包子可是要给谢赫的，凉了就不好了，我现在就送过去。”

　　徐浣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身体过于疲劳的警报。她望向窗外，阳光明媚灿烂，鸟鸣婉转动人，树枝摇曳生姿，枝头抵看窗边随风发出嘭嘭轻响。

　　良久，她侧过头轻叹：真不是个好天气。

　　结束一天课程的谢赫坐在宿舍桌前，打开电脑，收到某人的文件，显示时间凌晨五点。

　　他的眼皮跳了跳。

　　他打开文件开始工作。

　　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下，时间一晃而过，直至饥饿感侵入腹部，他才意识到时间的流失。

　　他慵懒地抻了一下腰，抬头发现绿色的笔记本，想起来忘拿了。

　　他将笔记本取出，想查看有没有属名，翻看封面和前后两页都没有找到。

　　字倒是写得干净漂亮。

　　敞开的阳台悄悄卷进一点风，书页随意划动，停在了某一处。

　　【他们都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可能是某刻的怦然心动，可能是某时的一见钟情，皆由心起。】

　　【但我认为喜欢一个人是有迹可循的，看向你的每一眼都要在心里加一份砝码，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难堪的思念，可能是太过执着于这份情感，才让简单的喜欢变得沉重。】

　　谢赫的眼皮又跳了一下。

　　他合上本子，拿着它出了门。

　　街道路灯亮起，远处万家灯火通明。

　　徐浣走出实验楼，疲惫的身体混沌，伴着缕缕耳鸣。她原打算回宿舍睡觉，无奈肚子阵响，她只好调头去食堂随便吃点。

　　端好餐盘，坐下吃饭，思想开始抛锚。

　　到了晚饭时间，食堂乱槽槽得一片。徐浣的头像是被套了一层塑料，吵闹的声音似远离她很远很远。

　　“啊啊啊，你快看谢赫……”

　　“……天，真的好帅啊……”

　　她摸糊见听到某人的名字，声响迅速地被传到耳边，女生们的切切私语强势地塞入她的耳孔。

　　谁？……谢赫。

　　她回神，抬起头。

　　瞧见打饭的窗口有一个单手端盘的少年，他的背脊微曲，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绿菜。他的神色散漫，圆领黑色T恤勾出纤细的脖子，侧脸的鼻粱挺立，下颌骨锐利，长长的睫毛遮住眼眸，在面中打出淡淡的阴影。

　　徐浣腹部忽感一阵绞痛，在对方寻找位置的目光投过来前收回自己的眼睛，轻轻按住肚子。

　　她没什么胃口，但还是不想浪费粮食，筷子夹着米饭一点一点塞进嘴里。

　　她吃得很慢，出门时夜幕早已降临，昏黄的路灯照亮一块块地面，翠绿的植物都被揉进浓稠的夜色。

　　徐浣抬脚走入夜色中，脚步却越发沉重，身体也越来越冷。她侧头看见谢赫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走在他身后。

　　横向距离越来越短，纵向距离越来越长。

　　谢赫感到某种视线，转身看见昨天的女孩。他对这女孩印象蛮深刻的，思维敏捷，又少有的话少。这让一定程度上恐女的谢赫对她有了一些好感。只是话太少，以至于两人没什么交流的机会，连名字也不知道。陈哲明提过几次，但他也没记住。

　　女孩的视线直白又有些僵硬，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勇气，谢赫挑眉回视。

　　只见女孩向他点头示好，又走近恭恭敬敬地称了句：“学长。”

　　昏黄的路灯照映女孩柔软的发丝，漆黑的眼睛带着一点亮，苍白憔悴的面色却是无处可藏。

　　谢赫秉持待人有礼的原则，随意地问了句：“还好吗？”语气疏离冷淡。

　　女孩愣了一下，怀里抱着两本书，面无表情地点头：“还好。”

　　谢赫自认为己经完成了社交，转身准备抬脚离开，听见身后“嘭”的一声，刚才说还好的小姑娘己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谢赫：“……”

　　这是什么新型碰瓷方式？

　　谢赫安置好昏迷的同学，将她放置在诊所，由护士照看，还自掏腰抱付了医药费，做到这儿己经算是仁志义尽，正准备拍屁股走人，医生却叫住他。

　　“小伙子，你劝劝你女朋友别那么拼了，再熬夜身体就要垮了……”

　　谢赫正要辩解：“不是，我不认识……”

　　医生打断他，苦口心地劝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珍惜身体的，到老的时候就有你们后悔的……”

　　谢赫想纠正医生误认女朋友的错误，但始终却插不进一句话，无奈之下，为了给医生不留下“女友生病我却调头走人”的渣男形象，他还给这位同学买了份清淡的粥。

　　回来时女孩己经醒了，看他眼神有些躲闪，嘴角往下撇得有些厉害。

　　谢赫心里奇怪：我没惹她吧？

　　等谢赫凑近将粥放在桌子上，女孩才开口：“对不起，麻烦学长了。医药费多少，我转过去吧。”

　　一旁偷听的护士疑惑道：“你们不是情侣吗？”

　　女孩瞳孔微缩，有些急促地反驳说：“不是。他有女朋友了。”

　　谢赫见女孩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子给气笑，眉梢轻挑。

　　好歹救了她一命，反而被嫌弃了。尊贵的校草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

　　“那你还……”

　　护士又想说些什么就被谢赫打断了。

　　“我们只是一起合作过的伙伴关系，清清白白的。我有女朋友。”

　　谢赫垂头发现病床上的女孩面露窘迫，无意识啃咬自己的下唇。他冷淡地接过手机，输入微信号，点击申请好友，又递给她：“一共一百六十八，转吧。”

　　他拿出自己手机，点了点备注，询问：“名字？”

　　女孩回应道：“徐浣。”

　　“姓是言字旁还是双人旁？”

　　“双人旁。”

　　“浣呢？”

　　“三点水加完蛋的完。”

　　谢赫听到这样的描述不禁轻笑一声，却没发现这一声轻嗤引得女孩双耳发红。

　　“我谢赫。”

　　谢赫利落地转身，打算离开，走几步又停了下来，看着她说：“喂，好好吃饭。”

　　独自在病房的徐浣转完账后，在被子上搓了搓发汗的手心，看见白粥难忍地咽了咽口水，仿佛面前是什么珍馐美馔，圆润粉白的指甲放在食盒的边角处扣了扣，彰显主人内心的纤结。

　　吃了呢？还是再留一会儿？

　　门外的护士还在跟医生调侃那对男女：“你说他们怎么不是情侣呢？男生把那女的抱进来的时候直接帅炸了，男友力MAX！还有那女的死死拽着男生胸口前的衣服不放，头都快要贴在男生脸上了。那一刻我以为我在看偶像剧，结果转头告诉我站错CP了！这谁受得了！”

　　谢赫走回宿舍路上经过失物招领处，见到两个嘻笑打闹的男生手里拿着公交卡指指点点，过了会儿又把卡放下，拿起绘有绿色玫瑰的笔记本。

　　谢赫快走几步将笔记本夺了下来，沉声道：“不好意思，这我的。”

　　“谢…谢赫？”

　　谢赫在x大以超高的颜值和优异的成绩而出名，从大二的时候就开始参与数学竞赛，经常拿奖，被校友们誉为大神。

　　可谓是个风云人物。

　　一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哦哦，原来是你的啊，那拿走吧。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两个男生眼巴巴看着他走向门口的身影。大神忽然停住，扭头冷笑道：“麻烦尊重一下他人隐私。”说完抬脚离开。

　　“他他是警告我们…吗？”

　　“……应该是。”

　　忽然一个男生勒住另一个男生的臂膀，兴奋地大喊：“大神竟然和我说话了！！”

　　另一个男生：“……”

　　谢赫看着面前的笔记本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投向笔记本的目光阴晦不明。

　　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周遭都太过安静。

　　一想到这个笔记本里可能写了关于他的彩虹屁或者是肉麻的情话，他的手肘上就出现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他克服心理上的不适，在心中默念十遍：就只是为了找到失主，查找线索。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封皮，捻了捻起毛的边角，缓缓打开笔记，打开少女的封尘往事。

　　徐浣打开宿舍门，就看到李明月倒在椅子上棒腹大笑：“哈哈哈，这个综艺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李明月擦擦笑出来的生理盐水，转头看见徐浣，正要吐出来的笑声又卡回了噪子里。

　　“哈哈，你你回来了。吃了吗？”

　　“嗯。吃了。”

　　徐浣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将原本堵在针孔上的棉花拿掉，贴了个防水的创口贴，收收衣服准备洗澡。

　　坐在桌子上的单彤疑问地问：“徐浣，你干嘛拿个空的塑料盒回来？”

　　徐浣的身体僵住：“……那个……”

　　不知道是不是单彤的错觉，她觉得徐浣像是害羞了，连白皙的脸上都透露着些粉红。

　　咔哒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滚落一地的热气，沈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见到徐浣，脸上挂上了甜甜的笑容：“你回来了，要洗澡吗？快去吧，水还热着。”

　　“嗯。”

　　徐浣自动忽略她太阳般的微笑，路过她进了浴室。

　　浴室里雾气腾腾，徐浣伸出手掌抹开镜子上的雾气，一张疲惫的脸出现在镜子里。

　　好丑。

　　她盯着自己的脸持续了五六分钟，把洗个热水澡的打算取消，手柄转向蓝色的色块，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好让她清醒过来。

　　徐浣从浴室里出来，坐在椅子上，将塑料盒放在书柜的最下面一层，眼睛无意扫过一个空白位置。

　　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椅脚与地面摩擦出一阵尖锐的声音，宿舍里的三人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她慌乱的神色一闪而过，随之镇定下来。

　　“你们……有看见一个绿色的笔记本吗？”

　　三人面面相觑，都说没看到。

　　徐浣平淡地说：“没事。抱歉，吵到你们了。”

　　她的拇指的指甲狠狠地按在食指上，皮肉被按出深红的颜色。

　　许久，她的拳头才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