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别怨》梦婉嫣

2、月莹公主诞生

　　冰雪少女入凡尘，西子湖畔初见晴，
　　是非难解虚如影，
　　一腔爱，一身恨，
　　一缕清风一丝魂，
　　仗剑携酒江湖行，
　　多少恩怨醉梦中，蓦然回首万事空。
　　几重暮，几棵松，
　　几层远峦几声钟，
　　几层远峦几声钟……
　　——————————《天仙子》
　　黎明时分，轻柔的乳雾弥漫飘忽沉浮于皇宫的各个角落，像笼着轻纱的梦般，悄悄潜入妃嫔们的呓语中。五更已过，微微露白的东方天空泛着淡淡的紫气，如梦如烟。
　　“张丽华。”一个威严不可侵犯的声音在上空响起。
　　是谁在呼唤呢？张贵妃如蝶翼般密长卷翘的浓睫颤动着，依稀看见一个头戴紫金冠、手执拂尘，长须曳地、身着素白的仙风道骨的慈祥老者冲她微笑，衣袂飘飞。
　　天！这位老人家是何方神圣呢？他身上超圣的瑞气金光如此耀眼，肯定是个修为精深的大罗金仙！只是尊圣的神仙为何来此寻她呢？“请问……”
　　“娘娘何须多问，贫道乃蓬莱游士。”老神仙作了个揖，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他解释道：“贫道偶闻娘娘求子心切，念你是个积善修福之人，不似你夫君当今圣上杨广惨绝暴戾，故想满娘娘的愿，从今往后，福祸幸灾一切好自为之！”说到最后，他语气转为警戒。
　　张贵妃素知隋炀帝杨广残酷暴虐，性格乖张，喜怒无常，苛政杂税弄得民不聊生，又性好渔色，天怒人怨、生灵涂炭，各地群雄四起揭竿起义，江山岌岌可危。在这样一个内忧外患的非常时刻，连她也不得不为江山社稷的稳固担忧，可是杨广依然在宫中夜夜笙歌、醉生梦死，对本朝气数将尽浑然不觉，哎……她好生寂寞烦忧，也只盼能诞下子嗣将来做伴。
　　“望大仙慈悲，指示一条明路，能否暂时保住江山？”她下了床跪在地上，磕头祈求。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也不愿错过。
　　“难矣！积恶之家必有余秧！但念你心诚，虽然如今风云变色，时局难转，已全然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是目前你仍可以过几年太平日子，也能得个孩子与你相依为命，只是日后是福是祸，这就要看造化了。”
　　“多谢上仙指点和成全！大恩大德，张丽华没齿难忘！”她又是一磕，但抬起头时，老神仙手中熠熠生辉的月莹珠变成了一位俏雅清灵、超凡脱俗的白衣圣女，接着，这名仙女又幻化成一轮明月投入了她的腹中，老神仙也没了影踪，一切复归平静。
　　只是，仿佛从远方的渺茫天际传来了老神仙的声音：“此乃月神化身的月光圣女，希望她能在你有生之年带给你欢乐、吉祥和平安。”声音逐渐弱化，回荡于耳边，接着便和光同尘，寂静如始。
　　蓬莱游士腾云驾雾于高高的天空，叹了一声：“上天为什么要月神娘娘送出月莹珠变作凡胎呢？还说什么要此珠经历人世轮回的磨练，以便代表上天拯救苍生，这可是仙家珍宝哪！尽管此女变成皇宫公主，有仙气护体，但是人间的污浊可会害苦圣女的！”
　　月光圣女啊，你可不能辜负上苍的殷切厚望啊！蓬莱游士默默祈祷。
　　而在凤鸣阁歇息的张贵妃是一夜难眠，虽然为自己可以有个麟儿而高兴，可老神仙那一番话却又让她隐隐担忧，就这样思前想后地熬过了漫慢长夜到天明.
　　早早起来就忙忙碌碌的太监宫女们也隐隐约约听见了这不同寻常的仙音，三五成群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揣测着这古怪的现象是吉还是凶，人人脸上都写满了未知的迷茫，或喜，或忧。
　　突然，冬天阴冷的寒风不再刮散烟雾，一道破晓的金光穿透了翻滚的浓云射向了张丽华就寝的宫殿---凤鸣阁，缓慢晕开来笼罩了整个阁楼，不一会儿，金光变淡变弱，最后隐没不见。更神奇的是，浓云从方才金光经过的地方渐渐散开，多日未见的阳光放出万丈明耀的光芒，驱散了宫殿周围的寒意，一片暖融。
　　大家见到了这样祥瑞景象，终于欣喜地露出兴奋的笑容，欢呼雀跃，而这场景落入了一个年轻的宫女潋滟的眼中。她今天一大早就听见了异动，又闻院中太监宫女手舞足蹈的声音，便开了门窗，发现今天的太阳升得比往常都早，院子里特温暖，心中虽疑惑，却也非常舒适安心。
　　是时候服侍张贵妃洗漱更衣了，潋滟暗忖。
　　和几个宫女一起分开芙蓉帐，潋滟讶异于美艳绝伦的张贵妃比以往更加焦煤动人，不禁暗暗忖度：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娘娘今日更显得华艳风采呢？
　　知道跟在她身边多年的潋滟的心思，张丽华露出绝艳的笑容：“潋滟，你是否好奇本宫今日为何更添妩媚？”
　　潋滟诚实地点点头。张丽华哆了一口香茗，继续道：“昨天在梦中，又位仙人赐我一天女，此女乃仙家宝物所化的月光圣女，是月神的化身，我想她会带给我快乐的。当时我还不知道这是在梦中，但一觉醒来却觉得畅快无比，身边根本没有那位仙人，我才知道这是个梦罢了。但我好生狐疑的是，如果这真是梦，可为什么又那么真实呢？况且本宫今天也精神百倍、神清气爽，那能算个梦吗？”
　　“娘娘何须多心呢？若那是个梦，娘娘也不是同样喜悦么？就权当是上天的眷顾吧！不只娘娘今天感觉与以往的不同，奴婢也看到了瑞气呢！”
　　“哦？”张丽华檀口微张，睁大了美丽的凤眸，“真有祥瑞？”
　　“千真万确，娘娘，他们可以作证。”潋滟指向站立一旁的太监宫女们，他们的头点得像拨浪鼓。
　　张丽华满足地起身，潋滟忙搀扶她起来，宫女们纷上前帮她褪却旧衣，太监们则端着盛着锦衣珠钗的盘子躬立一旁等候差遣。
　　“皇后娘娘驾到！”
　　凤鸣阁外一声响亮的传报，珠光宝器的萧皇后在一大堆的太监宫女的簇拥下款款进来，那尊贵的气质和不凡的举止说明了来人地位的崇高。
　　凤鸣阁内的太监宫女们听到了这声传报，齐刷刷跪立两旁，恭迎萧皇后的驾临。穿戴整齐的张丽华迎到门口，福身呼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皇后连忙扶住她，温婉的丽颜上绽开和蔼的笑容：“妹妹请起。多日不见，妹妹似乎……恩？更美了。”
　　“姐姐……”张丽华娇羞无限地垂下长睫，霞升双颊，平增柔媚。
　　“妹妹还会害羞啊？呵呵！”萧皇后会心地笑着，她的亲和力感染了在场的每个人，大家也在心中暗暗敬重这位德高望重又不失威德仁义的正宫皇后。“对了妹妹，本宫今天来，是为了向妹妹证实一件事。”
　　张丽华怔忡了下明白了，笑道：“姐姐是为了今天早上听说妹妹这边出现稀奇事而来打听的吧？”没想到事情传播的速度还真快！她顿时心生警惕，这后宫明争暗斗相当激烈，得更加小心行事了以后。
　　萧皇后轻轻按了按她的手背，悄悄使了个暗示，朗声道：“本宫的确是挺好奇的，不过本宫相信，这里所有的人既然有神明庇佑，任何妖怪也近不了你的身！更何况还有我这个当姐姐的在呢！”这句话倒是震慑了某些人，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同时也暗中警告有些人不要轻举妄动。
　　“谢谢姐姐了。”张丽华又要福身，忽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涌向喉口，胸口窒闷，赶忙用手按住胸前，作势要呕，这可急坏了萧皇后--------------
　　“妹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潋滟，还不快传太医？！”
　　同样焦急的潋滟一时心慌，也忘了叫太医，经过萧皇后这么一点拨，赶忙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清了清嗓子向着门口呼道：“传太医！”
　　太监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扯着尖锐的嗓门叫道：“传太医！”
　　不多时，于太医老态龙钟的身影颤巍巍地朝凤鸣阁蹒跚而来，看见萧皇后坐在张贵妃的床沿，正欲下跪，萧皇后摆手示免，催促他快点给张贵妃号脉，于是他就仔细地为她诊断起来。
　　听脉完毕，萧皇后问道：“于爱卿，这张贵妃究竟患的是什么病啊？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不舒服了呢？”
　　“回娘娘的话。”于太医抱拳朝萧皇后作了个揖，“张贵妃并不是患了恶疾，而是有喜了。”
　　“真的吗？”萧皇后喜出望外，松了口气，露出笑容，“于爱卿，辛苦你了，下去领赏吧，喜欢什么就挑什么。”
　　“谢娘娘恩典！”于太医在一帮太监宫女的引领下退出了凤鸣阁。
　　此时，一抹粉红色娇小的身影也混迹人其中溜了出去，趁别人不注意，转入一个拐角，抄小路匆匆向“宜兰院”奔去。
　　“什么？！”睡眼惺忪的兰妃听完宫女的报告后，人一下子精神了起来，臃懒的神态不复存在，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嫉妒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拳头紧握并折断了桌面花瓶里的一朵兰枝，“好你个张丽华小贱人！从曲曲一名青楼歌妓变成了当今的皇贵妃，抢了我的位置不算，还不要脸地怀了皇上的孩子！哼！姑且让你快活一阵子，到时候让你尝尝永世不得超升的滋味！”
　　“兰妃，兰妃！你在那儿咕哝什么呢？！还不赶快来继续陪朕？！”隋炀帝杨广粗俗地在罗帐内直叫唤。
　　“来啦，皇上！”兰妃一改方才的阴狠神情，娇嗲地投入杨广的怀抱，顿时被子里鼓动起来，传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十个月后------
　　随着一声清脆的婴儿哭声，宣告了隋朝最后一个公主的诞生，而隋炀帝也破天荒以公主诞生的名义大赦天下，还开仓赈灾，黎民百姓皆欢天喜地认为这个小公主是天下的福音，都感恩戴德地为公主祈福，期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隋炀帝也听说了张贵妃初怀公主那天的奇闻，岁不以为意，却也很镇重地给这个新出生的小公主封号为“月莹公主”，赐龙形环佩一支，赐张丽华众多财宝；同时，张丽华见公主诞生这天，阳光普照，百花盛开，众鸟齐鸣，而一般在仲春开放的东瀛使者赠送的樱树也反常地绽放了一树的粉嫩樱花，便想到了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初樱”，于是，小公主的名与号就这么定下来了。杨广非常重视这个诞生于美丽仙示传说下的小公主，在她满月那天大摆宫廷筵席，妃嫔们和大臣们也纷纷踏破了凤鸣阁的门槛庆贺小公主的诞生，平时不怎么热闹的凤鸣阁这天是分外喜庆！
　　尤其是张丽华的亲哥哥---国舅张世庭，分外高兴，原本为自己的妹妹生了个公主而感到不值，但现在看来，皇上似乎很宠小公主，于是也改变了自己的态度，带着九岁的儿子张绍杰进宫探望。
　　张丽华和同样前来的萧皇后忙着招呼客人，也跟张国舅寒暄着，月莹公主杨初樱吃饱了乳娘的奶水后，静静地躺在摇篮里兀自手舞足蹈自娱自乐，咿咿呀呀地说着自己也不懂的语言，甜甜地笑着，开心地乐着。
　　九岁的张绍杰兴许是听到了摇篮中的童语，循着声音的方向来到摇篮边，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儿睁着剪水箬瞳眨巴地朝他望着，樱粉柔嫩的娇唇咧了开来冲他微笑。
　　他心中升起一股温馨的暖柔情怀，忍不住伸出了一根手指逗她的粉嫩俏脸，她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指，他不自觉地露出了开心的笑。
　　“绍杰。”张丽华瞧见立在摇篮边陪着自己女儿玩耍的外甥时，便莲步轻移到他身边，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轻言软语，“你喜不喜欢初樱表妹呢？”
　　他抬头看了看漂亮的贵妃姑姑，又低头看了看摇篮中可爱美丽的小公主，点头道：“喜欢。”
　　“那么，好孩子。”张丽华蹲了下来，慎重而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愿意永远疼她、爱她，保护她一生吗？”
　　张绍杰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愿意。”
　　张丽华稍稍宽了心，心中明白兰妃和她所谓的表亲权倾朝野，对自己更是虎视耽耽，自己在宫中恐难继续立足，也有可能香销玉陨，本想生个女儿陪伴自己在宫中了此余生，可按现在的情形来看，已凶多吉少，唯一的牵挂，便是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当朝的“月莹公主”杨初樱。自己保护不了女儿，把希望寄托在小小年纪就不畏大场面的外甥身上，看得出来，张绍杰必是大将之才，那么自己的女儿今后也有了依靠了。
　　只是，她一想到日后的困苦，不免悲从衷来，烦忧愁闷，低首对着刚出生的女儿叹道：“可怜你生在帝王家……”只能低低地这样说了，否则落人口舌就完了，无尽的哀叹只能在心中浮过。
　　虽然张绍杰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但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好好对待自己的小表妹，带着她满大街地玩，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他朝小公主笑了笑，小公主也咯咯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