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魄》SaQ

17、番外（2）

　　少年的家很大。巴洛克式的建筑充满着中世纪欧洲的古典。

　　地面铺着厚厚的古色古香的毯子，走在上面像是在飘，没有声音。走在地毯上，那种静谧而软的感觉非常惬意。但是又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空洞感和陌生感。她频频回头观察，在拐角另一边他停住了。

　　紫色漂亮透明的幔帘后，一阵悠扬的音乐从里面传出，是两个女孩唱的，声音清冷悲伤。

　　“喜不喜欢？”少年开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音响然后问她。

　　她说：“声音好清冷。”

　　少年笑了，然后随手倒了一杯酒，半躺在皮沙发的一端不知道想什么的默默望着她。

　　她的脸有些晕红，只觉得浑身上下九像是有几百只蚂蚁在爬，苏苏软软的。

　　“你好像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少年优雅呷了口红酒问道。

　　“哦……是啊，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寒阡魄。要记住哦。”男孩似笑非笑的眉角飞扬着。

　　一边应着，一边又迟疑着他为什么不问她的名字。

　　“随便和一个陌生男孩回家，你不害怕吗？“思忖着，少年又问道。

　　女孩懵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坐到他身边。

　　他依旧笑着，然后递给她一杯红酒。听得歌词中唱着：

　　“out of sight, out of mind
　　out of time to decide
　　do we run, should i hide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can we fly, do i stay?
　　......
　　30 minutes, the blink of an eye
　　30 minutes to alter our lives ......”

　　听着女孩子异常诡异清冷的嗓音，她禁不住，就把整杯酒喝下。

　　“很想知道一个人死前30分钟究竟会在想些什么。”少年幽幽说着。

　　四周弥漫着的气息也似乎压抑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降落，即将将她碾碎。看着窗外的景色一下也朦胧起来，只有天空飘浮着棉絮般的云朵，风吹过云朵后就只剩下一片湛蓝。
　　有人说每个仰望天空的孩子都是在仰望幸福，可是每当她仰望天空的时候却往往没有幸福的感觉，而只有隐隐的疼痛，歇斯底里的疼痛，就像那风吹散云朵后刺眼的蓝。

　　黑暗中，她听见妈妈说：“淇淇还很小，让仆人来照顾，我真的不是很放心。”

　　然后是爸爸的声音，他说：“可是我们现在必须离开，你要知道她跟着我们会有危险。”

　　“可是……可是……”然后就没有再听见妈妈的声音。

　　再然后，有了灯光。

　　她发现自己站在细雨中的马路上，灯色昏黄。在遥远处，父母正提着行李走在别墅外的小道上。细雨中，只有快不成形的两团影子。

　　她开始哭，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跑向他们。可是他们依旧没有回头。
　　在路的末端，她瞥见了姐姐的身影。
　　她穿着淡淡的粉红色长裙，那曾是她的，只因为姐姐一句，她喜欢，爸爸便毫不犹豫的将它送给了姐姐。此时，姐姐的笑意更加无止境扩大，却在她心上狠狠砸出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她疯狂的跑向他们，然后抹着眼泪站在他们面前， “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里？你们不要淇淇了吗？”双手死死拽着他们的行李，就好像那个才是可以唯一抓住他们的牵绊。

　　细雨中的爸爸妈妈都没有打伞，透过眼圈的朦胧，她可以看到他们身上的湿润。
　　然后她听到妈妈有些梗咽的说道，“回去吧，淇淇，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们的孩子。”
　　“什……什么……”

　　“是的，淇淇，回去吧。”然后是爸爸的声音。

　　而姐姐只是一直在笑，不明原因的笑。
　　心下一阵寒冷。拉着行李的手像磨在刀床上一般疼痛。

　　“好了，淇淇，我们的飞机马上要起飞了。”姐姐过来，硬生生扯下她的手。

　　在细雨中，他们依旧都没有打伞，只有几条光淋淋的单调的身影，在她的酷涩的眼底拉成笔直的直线。

　　从今以后，她一定会常常梦到这个场景吧。就是那种被一遗弃的感觉。

　　一个霹雳过来，整条小道都闪着明晃晃的亮泽。
　　泪水顺着脸颊向下无助的滑落，她缓缓沉到了沙发里。

　　看看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的少女，他嘴角上扬，女孩的容颜落进他瞳仁里，她的确非常漂亮。精致的五官就像雕塑品，两道秀气的眉头微皱起，眉间有着浅浅忧郁，像噬骨般深浓。修长的手指慢慢滑过她细嫩的脸颊。
　　酒精涌上脑袋，她的神智已开始迷糊。只觉得此时抚摸她的手是如此温暖，如果要她拼命去挽留它，她也会毫不犹豫。

　　换了另一首歌。

　　“在这个世界上你努力着，
　　不把我丢下，
　　除此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将祈求上苍让他留下
　　那回忆抚平我内心的伤口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我所有的回忆
　　都将你留在我身旁
　　那是我俩的（回忆）
　　我想象你就在那
　　我所有的记忆
　　让你在我身边
　　那些喃喃私语
　　那些无言的泪滴
　　给我一个承诺我会尽力
　　回到今生
　　我希望有人能指引……”

　　少年优雅的点燃了一支烟，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边。背影看来无比孤独。
　　她更加牢牢地望着他，然后，心就轻轻地抽痛。看着卷卷眼圈飞旋，忽然渴望，可以抽一口烟。

　　她不知怎样开口说话，她等待他先开口。他却把眼睛合上来，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她握着空空的酒杯，起来走到他面前。蓦地，他张开眼睛，眼神一刹那陌生。
　　她惊呆住。

　　不过一会，他苍白略显虚弱的脸上缓缓地泛起了微笑。

　　这一笑，她的心不明所以一下软了。看着他的肩膀，她突然好想哭。

　　他轻轻笑了，顺着她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肩膀，“你靠吧。”

　　然后他伸出手来揽过她，把她放在自己肩上。高高的他，把鼻尖对着她的发顶，轻巧地亲了亲。她顺势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她感觉到抱得他很紧。

　　而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清新。

　　她突然想到一段话，“现在就跟你走,不在你的世界里落单.寂寞散满地,只要拥你入怀.在黑夜里相融.不徘徊,不保留.你是漂远的船,在夕阳里渐渐消失,眼神失去焦点,眼泪只能跟着风打转.回忆被困在悲伤中。”和此刻唱的那首歌的意境很相似。

　　“你知道吗，我好爱我的妈妈。可是她不爱我，她更爱她自己。所以在我不满10岁时她就毅然离开了我。”

　　“……”头顶突然传来少年幽幽的声音，无比凄凉忧郁。她讶异的看向头顶的少年，他也正在用他寂寞的眸子看着她。眼神满是花谢时的清冷。

　　“所以在她离开我的第二个年头后，她死于一场车祸。”

　　“原来……原来你很小就没有了……”等等，他刚才用了……用了……所以？

　　她腾的一下直起身子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没有太多的质疑，就好像早知道她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样。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有点好笑的看着她，“我可以预言，你也会有那一天的。”
　　“什么？”大大的汗珠从她的额角流出，不知不觉全身都湿透了。
　　“我说，”他正朝向她，然后淡淡的笑着，“有一天，你会选择和我一样。”
　　“你凭什么这么说！”她美丽的眼眸里突然迸射出一道凶狠的光芒。
　　“因为，我们很像。那么当有着相同命运的另一个你遇到和我一样的事，你当然会和我一样。我告诉你，当时的我可是兴奋极了，一点后悔的影子也没有。”

　　“够了，神经病！原来你是个神经病！！”扔下酒杯，她毫不犹豫的跑出了那幢华丽无比的房子。

　　只有他，那个少年，双手插在裤袋里，精致的嘴角卷起一抹寒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