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玉公子传》蝉鸣稻香

17、小城黑沙

　　黑沙城很小，方圆不过一里，之所以称为“城”，是因为附近没有乡村，没有良田，孤零零地挡在丝路要道上，在茫茫的戈壁中，突然有这么一个可以供人休憩之地，人们更愿意称之为城池。
　　之所以叫黑沙，大约是每年春天雪融的季节，从飞凤山下来的罡风会将戈壁和更远处沙漠中的砂砾卷起，形成尘暴，席卷这条平坦的丝绸小道。每每黄昏时分，尘暴袭来，夹杂着大量的砂砾，远远望去，像是黑云压顶，故而被人们称之为黑沙城。
　　这里原本是中原地区联系西域的军事驿站。上百年来，不断有商旅在此修建客栈、货仓、集市，用于货物的中转和讯息的交互。黑沙城只有两类人，商户和军人。城墙仅有一人高，还是由黄土所筑，最高大的建筑是城中的黑沙客栈，二层。一层是摆满了桌凳的饭堂，二楼是十几间客房，后面院子里是来往客人骡马的休息之处。
　　黑沙客栈的掌柜却是个又瘦又小的老头，姓方，逢人便是咪咪笑，充满了谄媚和卑微，看起来像一只干瘪的虾子，让人都不忍心欺负他，估计这也是他能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活下来的原因吧。
　　初八日下午，十余骑身着青灰色短装的人突然赶到黑纱客栈，为首的汉子一看便知是军伍出身，甩给方老头一袋钱，命令从今夜起到明日下午，黑沙客栈不得再接待客人，明日午时金山军将租用客栈。安排完后，如一阵风离开。
　　四下无人，身形有些佝偻的方老头忽然挺直了腰，整个人的神情瞬时一变，脸上的职业化笑容尽去，却多了几分凌厉之气。方老头来到后院巨大的马厩中，不一会儿一只草原金雕从马厩中升腾而起，朝着飞凤山飞去。
　　戌时三刻，黑沙城在夜色中如趴在戈壁上的一头小怪兽，散发出丝丝狰狞之气，夏日的夜风清凉如水，间或有夜行的商旅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城中打尖。黑纱客栈门口一盏昏黄的灯笼下，竖着一块写着“客满”的木牌。
　　突然，杂乱的马蹄声在门口停下，十几名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翻身下马，为首一人上前敲门。
　　方老头打开门一看，两位身着劲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方老头一惊，连忙鞠躬：“霜雪姑娘，小的有礼了！”
　　“无须多礼，快进去！”被称作霜雪姑娘的两位女子率先进了客栈，便有四五个小厮麻利地上来安排随行的黑衣人和马匹。
　　“霜雪姑娘，城主有何指示！”方老头表情严肃问道。
　　“方大叔，去密室，今晚我们住在这里，明天城主亲临和李问天谈判，具体如何布置，按照我说的做吧。”为首的清霜姑娘沉声应道。
　　“是！”方老头不再说话，领着一群人进了马厩。

　　初九日上午辰时，黑沙客栈所有过夜的客人匆匆离店，方老头笑眯眯地安排小厮们收拾整理客栈的卫生。
　　巳时二刻，黑沙城的商旅们感受到地面在震动，大队的人马片刻冲入城中。商旅们吓坏了，透过房屋的窗子，便见大队的青灰色骑兵，大约有两千余骑将黑沙客栈团团围住。
　　是金山军，氐人的部队！商旅们紧张地关上各自的房门。大街上的行人迅速消失。黑沙城瞬间陷入沉默，寂静得十分诡异！
　　金山军分成两排将黑山客栈围住，客栈门口左右是四列手执长枪的士兵，军容严整地护卫着客栈里的人。
　　客栈一层的大堂已经被清理干净，正对着大门中间是两排码在一起的饭桌，上首正中坐着一人。
　　束发笼冠，一身玄色铠甲，皮肤呈深深的麦色，浓眉细眼，目光冷冽，面洁无须，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透着一种阴冷剽悍的气质，这便是氐人首领李问天。
　　身后站着四名武士，腰佩长剑，面容冷酷，浑身透着阵阵杀戮之气，这几位应该是百战之余的高手，李问天的亲卫首领。
　　午时初刻，从落枫谷飞奔而出大队人马，两千余骑飞凤军头带黑色红缨的头盔，身披黑色盔甲，腰佩钢刀，手持制式长枪，如钢铁洪流向黑山城疾驰，领头的是“玉罗刹”明轻语，身披红色大髦，面蒙红色轻纱，马上架着一杆亮银枪。辽阔的戈壁上，飞凤军像一支刺破原野的利箭，朝着黑沙城劲射而去！
　　当黑沙城的商旅们再次感到地面震动的时候，飞凤军已经冲入黑沙城。对于这支军队，商旅们十分熟悉，原来是金山军和飞凤军在此相逢，商旅们恍然大悟。
　　金山军所在的金山城离此地三百里，而飞凤城离此仅百里。商旅们知道金山军很少参与商路争夺，毕竟他们离此距离甚远，而飞凤军却是这条道路上真正的主宰，好在飞凤军只对付大昇朝和西域的官商，普通商旅只要按规定缴纳一定的费用，不但不会受到洗劫，还能获得长达五百里的保护。这也是商户们对于飞凤军感情颇为复杂的原因，但不管如何，在金山军和飞凤军比较起来，商户们更害怕金山军。
　　黑纱客栈前，明轻语翻身下马，黄功和元玢彭虎紧随其后，身后的戴甲飞凤军警惕地在前面开路，列队在门前的金山军知道飞凤军的身份，主动让开了右侧的护卫区域，由飞凤军接管，双方在门前左右对峙，中间留出一条通道，明轻语等穿过通道，直达客栈大堂。
　　“明城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准时赴约乃问天之幸！请坐请坐！”李问天站起来双手作揖，声音中气十足，却透出一股寒意。
　　“李首领，久仰！”明轻语的声音有些清冷，双手抱拳回应，径直坐到李问天对面。黄功站到其后，元玢和彭虎分列左右。
　　“明城主，初次相见，敝人氐族首领李问天。此前也曾两次修书于城主，希望能和飞凤山联姻，却被城主拒绝，不知城主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