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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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仙门百家还在月露山里没走的缘故，明玉不得不把谢渺和君归重新关回了禁闭室，还很不厚道地没有安排在同一个房间，甚至都不在隔壁。谢渺看不见君归，心里莫名有一种烦闷，再加上凤诗的病情，傍晚时分那些怨气就又在体内闹腾起来。这一次他没有用茶杯来压制，而是任凭那些乌黑的气息侵袭着身体的筋脉，剧痛会使他稍微冷静一些。
看守在门外的月露山弟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正好看到这副景象，吓成了一只窜天猴，平地一蹦三尺高：“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谢渺很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有什么好害怕的，又伤不到你。”说完继续闭上眼睛，盘腿静坐。之前和姜宗主打斗时确实消耗了海量的灵力，得抓紧时间恢复一下才好。
晚饭时间，明玉刚刚差人给禁闭室里那两个送饭过去，就又有人在他门口探头探脑。
明玉不记得他是哪个门派的掌门，只是隐约记得他姓李，于是问道：“李掌门有何事找我？”
李掌门左看右看，过了一会儿才进来坐下，把明玉递给他的茶捧在手里没喝，小声说：“明掌门，老夫只想请教些有关青州谢氏的问题，就是想……嗯……见见谢城主，不知明掌门可否与我同去？”
明玉哭笑不得：“李掌门想去就自己去好了，我还有点事。你放心，他不会暴起杀人的。”
李掌门看上去很紧张：“可是他毕竟是岚煞，杀人的时候别人都看不清他动作的……”
“有君未愁在呢，不必担忧。”明玉呼了口气，“要是李掌门实在害怕，我这里有捆仙索。”
李掌门的眼神似乎涣散了一瞬间，又随即聚焦起锐利的光亮，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现在和刚才小心翼翼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过明玉正好低着头把捆仙索翻出来，并没有看见。
李掌门说：“既然明掌门这样说，倒也不必劳烦您一趟了，我自己去吧。”说完草草行礼，也没拿捆仙索，转身就出了门，向着禁闭室的方向走去。
谢渺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饭，不顾旁边还有别人看着，就趴在铁栏杆上，同时传音给君归：“小君？你在哪里？能看见我吗？”
君归很快回他：“看不见的。你别努力了。”
谢渺还不想放弃：“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嘛，你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肯定很想我啊……”
“我们不是才分离开了一天不到吗。”君归悠哉悠哉地吃着饭，眼角挂着笑意。
谢渺引诱无果，只好作罢，躺倒在稻草堆上伸了个懒腰，像猫儿一样蜷缩起来，想睡觉了。
但李掌门的脚步声没有让谢渺如愿。他来到铁门前站定，眉头紧锁，唤了一声：“谢公子。”
谢渺对于这个称呼很是陌生，于是睁开眼，盘腿坐起来：“谁？”
“我是银泉医谷的掌门李必逢，令尊生前的故友。”
谢渺轻笑一句：“家父生前有很多故友，可是谢氏灭门的那天，你们刚好谁都不在。”
李必逢对守在一边的人们说：“你们先出去，有些话不便与旁人知晓。”
看着他们退走，李必逢还设了一道隔音结界，才又开口道：“青州谢氏灭门一案，是内讧性质，他们垂涎于玄金令所带来的力量，所以才会发生惨剧。谢映大人曾经帮过我的大忙，所以我今天来此，只是想和谢公子在讨论一下当年的事。”
谢渺笑眯眯道：“有什么好讨论的，哪儿是什么内讧啊，只不过是一个痴妄的疯鬼为了找回他的爱人而挑起的事端罢了。”
李必逢眯了眯眼：“谢公子之前也是句句不离这个人，却不提他的名字，想必是有些难言之隐。那他爱人是谢家的人吗？还活着吗？”
谢渺认为自己和月无言除了外貌以外再没有半分相似之处，也体会不到月无言对于辰息刻骨铭心的爱意——就算面对小君，谢渺的感受也只是平淡如水的喜爱和某种近似于依赖的情感，谈不上轰轰烈烈，因而只好回答：“不知道。”
李必逢看到了谢渺眼中的伤感，很明智地没有追问下去，换了一个问题：“谢公子，在你七岁之前，我每一次去拜访令尊，他似乎都在和你生气，你们的关系不太好吗？”
谢渺的脾气实在是难以捉摸，仅仅这一句话，他听到后从地上暴起，扑到铁门前，死死掐着栏杆，血丝很快爬满双眼，恨得咬牙切齿：“你少跟我提这个。”
李必逢敢肯定，如果没有铁门拦着，谢渺现在掐住的就是自己的脖子了。他试图安抚谢渺的情绪：“谢公子稍安勿躁，我只不过随口一提，如果触及到了你的禁处，也不是有意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谢渺不理会这几句苍白无力的安慰，他还沉浸在刚刚点燃的怒火中没有消气，直勾勾瞪着李必逢：“谢映在五湖四海都有朋友，他在外面仗义豪爽，结交朋友时一掷千金，听说还很疼爱别人家可爱的小孩子……这或许是真的，可是除了我。”
李必逢不禁一愣。
谢渺与他四目相对：“我出生那天，母亲突然就暴毙而亡，毫无征兆……所有的医生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死，而她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她腹中出来。一开始大家以为母亲只是生产疼痛昏迷过去，可是府医和稳婆怎么叫都叫不醒，然后才发现她已经死了，而我——我差点被憋死在她肚子里！”
谢渺的情绪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非常激动，李必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怪不得谢映每次提到自己儿子，都没有再说下去。
“从我出生起，谢映就觉得我是个克死母亲的孽障，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对我温柔过，没有抱过我，逼着我小小年纪就开始练武功，稍微有让他不满意的地方，他就会说很多很难听的污言秽语。他没有打过我，因为他觉得会沾染我身上的晦气。”
谢渺的声音又降了下来，换了一种笑里藏刀的语气，听着软软的，可就是带着数不尽的杀机：“三十年的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对的，我身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生下来他就该把我溺死，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事，连我自己都觉得死了比活着好，你们这些人就更是这样想的了，除了小君以外的……所有人。”
李必逢沉默着倾听，等到谢渺说完，才道：“至少我没有这样想，我猜明掌门现在应该也改变态度了。”
“你没有这样想？你觉得我会信？”
“在你六岁那年，我带着我女儿——大概比你小半岁——在除夕白天去你家看望令尊。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把我女儿抱在他的腿上，喂她吃橘子，很是疼爱的模样。这时候我看见你悄悄站在墙角，也没有穿新衣服，就一直盯着他们。从你的眼神来看，谢映大人应该从没有这样抱过你。你还有印象吗？”
怎么会没印象？谢渺无论如何都记得清清楚楚，当他在除夕那天看到那个总是没有好脸色的父亲也会和蔼地将一个喜庆可爱的小女孩抱在腿上亲自喂她吃橘子时，他是多么震惊、失望和嫉妒。
除夕的晚上，外面人声鼎沸，小谢渺捂住自己的耳朵，躲在马圈后面哭了很久很久。
自始至终，谢映都没有找过他。
哪怕只是一句冷冰冰不带任何温度的呵斥都没有。
他在忙着和朋友们欢聚一堂，不醉不归，怎么会有时间顾及到一出生就不被祝福的儿子呢？
时光飞转流逝，如今而立之年的谢渺每每回想起那个寒冷的除夕夜，喉咙里都会有难以言说的干涩。
他也很想有小君一样的快乐童年，有一个像君沙莽一样好的父亲，或者像李必逢的女儿一样被谢映抱上一回也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没有，并且还知道了对他造成这许多伤害的根本原因，就是他几万年前的深爱着的伴侣。
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一生都治愈不了童年。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存在，不该活着从无间城里走出来，不该出生，再往前算，辰息就不该把他画出来。
小时候受到的厌恶和伤痛本来就很难接受，等到好不容易长大成人，抬头满怀希望地看向这个世间的第一眼，却悲哀地发现依旧没有自己的一席立锥之地。
这才是最绝望的事情。
李必逢还想再待些时候，忽然感到自己体内灵魂的波动，于是只好匆匆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对谢渺说：“老夫先告辞了，谢公子好生歇息，情绪起伏太大不利于吸收四周的灵力……”
后面的话谢渺一句也没再听进去。这些的回忆和感悟跟他本人一样令人觉得讨厌又心烦。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