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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一个耳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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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在江南,应是草长莺飞,杨柳拂堤,车马骈阖,游人安步当车,一幅闲适淡雅的春游图。
北宋的《清明上河图》就见证北宋从达官到市井的繁华景象。
可在这个黑龙江的偏远小城,其实连城也算不上,只是一个县政府驻地的小镇。有几万人口,平时不多的几个商场也是人头攒动,商贾云集的。可今春疫情又有抬头的趋势,政府把控得更严了。所以街上行人寥寥,除了街角几辆待客的出租车,整个大街从来没有这么宽阔过。
三月的天气如孩子的脸,喜怒哀乐全凭心情。早早上班的赵安然,裹紧老旧的呢绒大衣迎风而行。草坪上早发的蒿牙结了一层冰晶,阳光照在上面,随着晃动的幼茎,漾开一圈圈流动的光晕,煞是耀眼。这个月份的春风很少从东面来,它晕头转向的,总是从西北跑来,西伯利亚最后的那点肃杀冷冽之气被它携来,一路摔打。
赵安然皮糙肉厚,每天工作家务琐事缠身,没闲心也没闲钱用在梳妆打扮上,因此也较同龄人老气,穿着又土气,新来的更官每每把她当作不合适宜的家长被驱赶。唉,难怪富有洞察力的莫言都感叹:一富遮百丑,一穷毁所有。是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没有足够的实力,谈什么都是笑话。
这点冷冷的小风对赵安然来说真不算什么。
“赵姐,等等我。”赵安然正要跨过台阶,进入后操场,只好停步转身。
原来是白行简,正踩着三寸的高跟鞋,迈着一字步,袅袅娜娜走来。她穿了一件包臀的雪白色貂裘,搭了一条艳红的丝巾,衬得她唇红齿白,一双眼晴亮晶晶的,娇嗔含情。西风轻拂,更衬出她姣好的身段,比之妖娆的少妇,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会想到她己是四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呢!而赵安然只比她大一岁,两个人站在一起,任谁都以为这是两代人。
赵安然赶紧搀起白行简的左臂,吹着白行简的耳朵说:“美女,咱们走吧。”
白行简正要说点什么,赵安然比了个NO的手势,心想,你可别说话,就你这大嗓门震耳朵,还破坏气氛,就这么安静闲适的走不好吗?
其实单论外表形象,白行简无可挑剔,但千万别说话,音质粗砺,嗓门又大,跟夜猫子叫春似的,一般人受不了。要论个人素养,白行简的学识也是刚刚的,在英语组也是人才中的人才。人又懂得变通,见风使舵,好心眼不少,坏心眼也挺多。当然这都无伤大雅,对于没有坏心眼的小白,恐怕早就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到得后教学楼,白行简直接去班级,赵安然则回语文组。
喝完一杯淡淡的白开水后,大家断续都到了,去三楼取卷子,去四楼监堂。
此次考试,赵安然监的是大教室,东南西北分四个考场,是从第一名到第120名的学生,这些学生素质高,基本上不用监考老师操心,不会有窃窃私语的,也不会有苦心钻营打小抄的。监考老师也就特别省心,可以趁这空,备备课,做做卷子,只要别被流动的领导抓现形。当然,被抓到就比较惨,被训被扣分。所以这个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大眼瞪小眼或闭目养神。
赵安然虽然带了卷子,但放在袖筒里,没敢拿出来。
外面爽郎的天空倏尔云层翻滚,竟下起绵绵细雨,薄云隙处阳光丝丝缕缕地飘下来,将雨丝染上金色。风大起来了,国旗猎猎作响,层云积聚,阳光彻底被屏蔽,室内暗下来。急忙打开灯,一排排灯棍亮得刺眼。远不如满室暖阳来得温馨柔和。
牛毫般的雨没有多少力气,不久便晴了。浅蓝色的天空,白云卷舒,映得层楼焕发容光。
温度越来越高,靠窗的学生脸上已有细密的汗珠。可是正赶上后勤清洗窗帘,现在窗框上只有光秃秃的窗帘杆。怎么办?
只见一个年轻老师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废弃封面和透明胶,正努力地找准阳光直射点,把纸粘上,过滤阳光的灼热。而这个胖墩墩的年轻教师,汗水从鬓角小河般流下来,他抹一把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一幕令赵安然肃然起敬,她平时就看不惯这些刚上班的年轻人,一个个娇滴滴的,用着最先进的手机,开着心爱的车子,王子公主般,好像整个世界都得无条件爱他。一个不顺心,骂骂咧咧,哭哭啼啼,还整天嘲笑自个教的学生啥也不是。
现在她想,虽说这是娇生惯养的一代,但不乏爱心与善良。
阳光暖融融的,明媚了每个人的心。
上午最后一节,搭班的老贾早走了,待赵安然收完卷子,又按考号一个一个对完之后,偌大的考场,只剩下赵安然一人。于是赵安然小跑着下楼把卷子送到三楼的教务处。教务处负责的王主任很不高兴,责怪她,怎么就你这么晚?多耽误事?
赵安然并没有辨解,因为他要急着回家给儿子做饭,况且也的确是自己收的最慢。因为别人都提前两分钟收好卷子,而自己是铃响之后才收的,况且又是一个人自然就慢,但是这话不能摆在桌面上说,因为学校三令五申,不许老师提前收卷,所以如果这话赵安然说出来,那么就会成为公敌,所以宁可被说两句,决不能说出实情。尽管实不实情的,领导心里门清。
当赵安然急切的从西侧小门跑出来,跨上电动车经过自行车棚的时候,被一辆奥迪车和车旁肥胖的女人严严实实的堵住了去路,胖女人正在和一个小男孩争吵,小男孩儿的自行车被他掼在旁边,小男孩儿心疼的蹲在那里,一边摩挲自行车一边哭泣。赵安然急得直按喇叭。这一摁不要紧,胖女人转身叉腰破口大骂。
赵安然心里急得火都上了房,他这些年积累下来的淡定隐忍一下子全扔到了九霄云外,他扯过胖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然后拍拍手,招呼小男孩骑上自行车先走。
“你敢打孩子,我跟你没完!”胖女人以为赵安然是这个孩子的妈妈,想到自己理亏也就瘪瘪的开车走了。
赵安然憋屈了一路,这个世道怎么就变了呢?怎么能欺侮小孩子呢?钱和品行真是不能成正比。
果然能动手解决的问题,不必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