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地下室，幸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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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因过度萃取而产生的焦苦咖啡香气，但这味道被高效空气净化系统几乎完全中和，只留下一点冰冷的余韵。
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中央巨大的曲面显示屏，幽幽的蓝光像一汪平静的寒潭，映照着一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庞。
薄井汀羽。
她深陷在一张皮质转椅里，纤细的身体几乎要被椅背吞噬。
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在屏幕蓝光的映衬下清晰可见，像两片挥之不去的阴霾，诉说着长期与黑夜为伴的代价。
薄井汀羽的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金属羽毛笔——笔尖锋利，寒光微闪，显然不只是书写工具——右手则快速敲击着机械键盘，发出噼啪的脆响，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
屏幕上并非游戏或社交界面。
十几个窗口层层叠叠，充斥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加密通讯流、暗网论坛的滚动信息、复杂的代码片段，以及几张模糊不清、角度刁钻的监控截图。
她的瞳孔快速移动，过滤着海量的信息碎片，如同在浑浊的泥沼中精准地捞取有价值的金粒。
这里是薄井汀羽的世界，深埋在城市地下的某处，一个连地图都不会标记的角落。她是这里唯一的囚徒——被名为“信息”的锁链牢牢束缚。
屏幕上十几个窗口层层叠叠，充斥着加密通讯流、暗网论坛的滚动信息、复杂的代码片段。她的瞳孔快速移动，过滤着海量的信息碎片。
突然，一个标记为【未知源】的加密弹窗强行占据了屏幕中央。弹窗设计简洁，只有一个纯黑的信封图标，以及下方一行不断闪烁的白色小字：
【物理投递物已抵达安全点A-7。认证：希望之峰学园理事会。】
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屏幕的蓝光映在她收缩的瞳孔里。 “希望之峰？”她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这所精英学府会找上她？一个情报贩子？她调出安全点A-7的监控。一个黑色硬壳公文箱静静躺在柜格里。投递干净利落。薄井汀羽皱眉。这种“正式”接触打破了平衡。她讨厌变数。
“啧。”她轻啐一声。但好奇心压过了不适。
半小时后，薄井汀羽如同幽灵般取回了箱子。回到核心安全屋，她谨慎地打开。
——只有一份文件。封面烫金的校徽刺眼。标题是： 【希望之峰学园第77期生入学通知书】 「致：【超高校级的情报商】——薄井汀羽」
“情报商……”薄井汀羽咀嚼着这三个字，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这倒霉学院的倒霉领导们很清楚她的“才能”，并且毫不避讳地以此定义了她，她该感到高兴吗？哈哈。
去？还是不去？
正当她沉思时——
“哎呀呀~！这真是何等惊人的幸运！没想到能在这里邂逅传说中的【超高校级的情报商】！这一定是命运的馈赠！”
一个清亮、亢奋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门口响起。
薄井汀羽全身瞬间绷紧，她都把安全屋挖得那么深了，还有人能进来？
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射向门口。
防爆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高挑的身影倚在门框上。
白色蓬松的头发异常醒目。脸上是过分灿烂的笑容，绿色的眼眸闪烁着兴奋，缠满绷带的左手垂在一侧。
狛枝凪斗。
薄井汀羽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名字和粗略资料，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狛枝凪斗仿佛没看到她的警惕，自顾自拍手，语气夸张： “薄井汀羽同学？真是无上的荣幸！我是同期生狛枝凪斗！啊，能提前拜见您的风采，这份幸运让我贫瘠的人生都焕发光彩了！这是我们必然相遇的命运时刻！”
“……”薄井汀羽冷冷地看着他，空气凝固。
“能在开学前就提前相遇，像我这样的渣滓竟能成为第一个见证【情报商】风采的人！这些日子里所经历的不幸都是为了这份巨大的幸运——光是想到能与你这样在黑暗中掌控信息的‘超高校级’同窗，我的血液就因希望而沸腾了！”
“哈？”
地下室浑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照着两张年轻的脸：一张写满疲惫、警惕与被打扰的愠怒，黑眼圈深重；另一张则洋溢着有点病态的兴奋与狂热，笑容灿烂。
......
“嗡——嗡——嗡——”
两人正僵持着，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红色警示灯疯狂闪烁，主屏幕被巨大的【警告】标识覆盖。
【警告：检测到多重物理入侵警报！B7、C4通道口失效！】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武装人员热信号！数量持续增加！】
【警告：核心防御系统遭遇高强度电磁干扰！部分功能离线！】
【警告：预计敌方抵达核心区时间：4分15秒！】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急促报险。
薄井汀羽:“......”
她缓了一秒，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无语地笑了。
只是出个门的功夫，家都被人摸清楚了吗？真是绝望啊哈哈。
出门拿快递(通知书)导致安全屋被炸？那群该死的家伙在这边蹲了多久的点了？
狛枝凪斗误闯入她的这个“安全屋”时竟然没被他们轰飞，真是够幸运的啊。
“我建议你准备一下，等会可能要跑很久。”薄井汀羽也顾不上什么赶他出去了，她疲惫地揉揉太阳穴，开始找可行的逃生通道。
“啊啦…”狛枝凪斗眨了眨眼，笑容却更加明亮，“这可真是…盛大的欢迎！但绝境往往预示着更巨大的转折，不是吗？”
就在她评估风险时，狛枝凪斗像是偶然发现了什么，指着屏幕一角一个不起眼的读数——“薄井同学，这个‘旧通风道气压’好像刚波动了一下？位置大概…斜上方偏左？”
薄井汀羽猛地看去——那是条她早期设置、早已废弃封死的应急通道。
这家伙…？这种诡异的直觉？！
主通道传来沉重的撞击声！
“走。”薄井汀羽当机立断，随手把通知书塞进口袋，猛地冲向角落的仪器柜。
她推开柜子，露出后面的金属活板门！
“太厉害了！果然是希望的秘密通道！”
“先别废话了，快进去！”薄井汀羽把他塞了进去，自己紧随其后。
活板门合上的瞬间，身后传来主防爆门被炸开的巨响。
......
狭窄、黑暗、充满铁锈的管道内，两人艰难爬行。
薄井汀羽打头，狛枝凪斗跟在后面，偶尔打滑或遇到落石，却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
“薄井同学的领域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呢。”这是在阴阳怪气吧！
“…再废话就把你塞进岔道。”
“哈哈，薄井同学真是拥有犀利的幽默感啊。”
许久，前方出现微光。薄井汀羽推开格栅，跳入一条荒废的后巷。确认了暂时安全。
狛枝凪斗也爬了出来，满头灰土，笑容却不变：“成功脱险！真是一次心跳加速的预演，不愧是超高校级的才能！”
薄井汀羽靠在墙上喘息。她瞥了一眼狛枝，心情复杂。
虽然烦躁，但他那诡异的“幸运”确实帮了忙。
“……是冲我来的仇家，”她冷声道，解释了袭击原因，“这里也不安全了，我得立刻走。”她看向狛枝凪斗。
“请务必让我同行！”狛枝凪斗立刻接话，眼睛发亮，“我们可是同伴啊，而且，万一像我这样的渣滓落单，不小心又引来什么麻烦波及到薄井同学就不好了！为了守护薄井同学，请允许我追随！”
薄井汀羽：“……”虽然感觉他动不动自称渣滓有点微妙，但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主要是，他乱跑肯定会再惹事端。
盯着更省心。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但今天薄井汀羽无语的次数格外的多，她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 “随便你。”
“跟丢或惹麻烦，后果自负。”她补充道。
“当然，能见证薄井同学身上潜在的希望是我的荣幸。”狛枝笑着跟上。
夜色中，情报商和她意外获得的、古怪且运气诡异的“同伴”，一同消失在巷弄深处。
身后的麻烦暂时摆脱，但前方的路，似乎也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同行”，而充满了更多不可预测性。
......
东京的雨夜，冰冷而黏腻。
雨水冲刷着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流淌成一条条扭曲的彩色河流。
薄井汀羽压低帽檐，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穿梭在偏僻的后巷中，狛枝凪斗则步履轻快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仿佛不是在规避风险，而是在迎接一场通往光辉未来的前奏曲。
“薄井同学对这座城市的脉络真是了如指掌呢，每一个转角都充满了未知的希望可能性，这就是‘超高校级’的洞察力吗？”狛枝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充满了纯粹的、毫不做作的赞叹。
“安静，跟上。”薄井汀羽头也不回，声音被雨水和布料吸收，显得有些闷。
她的感官全力张开，警惕着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那些袭击者能精准找到她的核心安全屋，并在那里等待了那么久，说明对方能量不小，绝不会轻易放弃。
但奇怪的是，自从他们进入这片错综复杂的区域后，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减弱了。
七拐八绕之后，她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废弃报刊亭的侧面蹲下，手指在潮湿的地面上摸索了几下，找到了一道几乎与地面齐平的暗格。无声地拉开，里面是一个密码盘和虹膜扫描器。
【身份确认。欢迎回来，薄井汀羽。】内部传来极轻微的机械运作声，旁边一堵看起来厚重无比、糊满老旧广告海报的砖墙悄然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真是太出色了！”狛枝凪斗发出由衷的赞叹，“简直像是命运指引下的希望之门...像我这样的渣滓竟然能亲眼见证并踏入这样的领域，这份幸运实在太过厚重了！”
薄井汀羽没理他，闪身而入。
狛枝立刻跟上，他刚进去，身后的墙壁就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光线。
内部是一个比之前安全屋小得多的空间，但同样塞满了各种电子设备，只是更加紧凑。
空气里弥漫着新机器和除湿剂的味道，干净而冰冷。
唯一的光源来自几排低功耗的蓝色状态灯，提供着最低限度的照明。
“临时落脚点。”薄井汀羽简短地解释，脱下湿透的连帽衫扔在一旁，露出下面穿着的黑色短袖T恤。
她走到主控台前快速操作起来，屏幕亮起，开始运行自检和反追踪程序。
狛枝凪斗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他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但他毫不在意，绿色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真是令人安心的准备！薄井同学的存在本身就如同指引航向的希望灯塔！像我这样的人居然能蒙受这份庇护，除了感慨幸运女神的眷顾之外，实在无话可说！”
薄井汀羽没接话，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眉头微微蹙起。
“嗯？难道外面那些不识趣的家伙，连这片希望的绿洲也企图玷污吗？”狛枝凑过来一些，语气里好奇多于担忧。
“没有。”薄井汀羽手指敲击着键盘，调出几段模糊的监控残留，“他们撤退了，痕迹处理得很干净。”
这反而更令人不安。那种规模的进攻，却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的目光落被她随手放在控制台上的那个黑色公文箱上。
“希望之峰学园理事会……”她低声重复着弹窗里的落款。
“啊，说到这个！”狛枝凪斗像是被提醒了，从自己湿漉漉的外套口袋里也掏出一份同样款式、只是稍微被雨水浸湿了边角的入学通知书。
“我也收到了这份闪耀着希望光芒的邀请函，想到能和薄井同学这样散发着非凡才能光辉的‘超高校级’成为同伴，我就感到无比的喜悦和振奋，这一定是通往更加灿烂未来的门票。”
“他们为什么找你？”薄井汀羽突然问道，目光转向他，“【超高校级的幸运】这种…抽象的‘才能’？”
狛枝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变得更加明亮，甚至带上一丝谦卑：“这个问题真是直指核心呢！说实话，像我这样的渣滓也时常感到困惑。
“或许学园的大人们看到了某种我自身都无法察觉的、微小的可能性？能够被纳入这座培育希望的殿堂，无论理由为何，本身不就是一件值得用尽全力去感激的事情吗？这一定是通往某种更宏大希望的、无比美妙的预备阶段！”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薄井汀羽盯着他看了几秒。这家伙的思维逻辑简直像一团纠缠的光纤，看似发光，却完全理不清头绪。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再次确认了希望之峰学园官方公布的第七十七期新生名单。她和狛枝凪斗的名字并排列在一起。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袭击、通知书、狛枝的出现、希望之峰……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旋转。情报贩子的本能让她嗅到了复杂事件的味道，但其中似乎又混杂着别的什么……一种让她无法彻底厌恶的、名为“可能性”的气息。
“……你去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嗯？”狛枝眨眨眼，立刻回应，“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能够沐浴在那些真正拥有才能的、希望的代表们的光辉之下，哪怕只是作为背景，对我而言也是无上的荣光！薄井同学呢？该不会犹豫了吧？那样的话，世界可是会错过一份无比耀眼的光芒哦！”
薄井汀羽沉默了一下。她讨厌计划外的变数，更讨厌踏入完全不可控的领域。但……
她看了一眼狛枝凪斗。这家伙是个巨大的噪音源和麻烦吸引器，这点毋庸置疑。
但她再次瞥向那份通知书。希望之峰学园，它所代表的信息深度和广度……对于一个情报贩子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啧。”她发出一声标志性的、混合着烦躁和最终决定的声音。
她拿起那份被她捏得有些皱褶的通知书，目光扫过报到日期和地点。
“看来……”她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狛枝宣告，“……得去那个地方看一看了。”
为了情报，为了厘清状况，也为了……亲眼见证一下，那所谓的“希望”究竟是何模样。
狛枝凪斗立刻双手合十，脸上绽放出无比纯粹的笑容：“太美妙了！我就知道薄井同学一定会做出闪耀着希望的选择！啊啊，光辉灿烂的学园生活正在等待着我们！不知道还会遇见哪些承载着未来的‘超高校级’呢？光是想象，希望的浪潮就已经在我贫瘠的胸腔里澎湃不已了！”
薄井汀羽看着他那副毫无阴霾、仿佛即将踏上圣途般的兴奋样子，只觉得咖啡因都压不住的疲惫感再次上涌。
希望之峰学园……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她默默地从旁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罐新的速溶咖啡，用力撕开包装。距离天亮还有很久，而她已经预感到，在踏入那所学园之前，她恐怕是别想睡了——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平息被身边这个“希望狂”吵得嗡嗡作响的脑袋。
雨，不知何时变小了，淅淅沥沥地敲打着隐藏据点外的世界，仿佛一场混乱的序曲之后，逐渐转为更加持久、却也更加意味深长的背景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地下室，幸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