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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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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斐,你说夫子会不会发现我们不见了。”淘气总是小孩的天性,是谁小时候总有那么一两次逃课的时候,但小孩终究还是小孩,犯了错总要惦记着,后怕着。
“当时也不知谁拼了命地拽着我说要来集市看看。”祈子斐虽然才十三四岁,粉嫩的脸蛋,轮廓已开始成形,清秀的眉毛下是一双永远泛着水痕的凤眼,微翘的嘴唇总有让人想亲近的感觉,不难看出日后定是美人胚。看似抱怨的话语,脸上却依旧是他那多年后也不曾改变的浅浅微笑。
跟个偷了腥的猫似的吐吐舌头,侃然继续东张西望地穿梭于集市的热闹中。
路边那吆喝的,神情饱满富于变化,就似唱着最动听的歌曲。
再听细说,口才也好得没话讲。
用了他家胭脂水粉,浓妆淡抹可以沉鱼落雁赛西施;
着了他家林罗绸缎,身材妖娆可以伴云共舞赛天仙;
带了他家金银饰品,富丽优雅可以使人臣服迷众生......
此起彼伏的声音让压抑许久的侃然也算畅快一把。
白天在私塾,夫子那古董一般的雕塑,念念叨叨总是吟个古人诗句没完,动不动总来个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讲来道去,也不外乎就那么几句,听了上句总能接上下句。回家后,书房便是唯一的牢房,陪伴自己的也只有那只会低头磨墨的侍女。
于是,今天一大早,侃然便乘着夫子疏忽,带上子斐上集市来了。
拉着子斐的手,侃然蹦跳地踩着自己的快乐前进,繁华的喧嚣,总算让他渴望热闹的心理酣畅淋漓了一把。
“话说那訾府前些天又闹的鸡犬不宁,究其原因,还不是那臭名昭著的訾家三少爷訾凌。”前面一堆人围着个说书的,正谈得口水飞沫,周围早围为了里三层外三层。
无论在哪个年代,说书的总是不可缺少,它之于人的心理,就像农夫之于人的胃,大夫之于人的健康一样重要。
八卦从来是人们孜孜不倦的事物,自己的日子过得无聊了,总要好奇人家是怎么过日子的,几个人围成圈,听来的,看来得,想来的,统统混杂在一起,于是精彩缤纷的人物事迹便这样诞生了。
生活需要它们,因为平淡的岁月太空虚,太无聊。
我们需要一个英雄,供人瞻仰膜拜,给平淡的流年添些幻想;需要一个美女,给梦乡带去一点憧憬;需要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让我们认为,生活也可以五彩斑斓;我们也需要一个小丑,给自己一个指手画脚的对象,倾诉不满,使自己的形象亦显得高大......
八卦早已嵌为生活的一部分。
年少的苏侃然当然也免不了好奇,难得来集市,不听说书岂是可惜?
由于年少,身子较小,他们轻轻松松地钻进了人群。声音听来便更加嘹亮,口水看来也更加横飞。
“上回不是说到,訾府千辛万苦才把京城第一美女林姗姗给娶进门嘛。结果那三少爷在她洗澡的时候不知用什么方法遣散了所有侍女,又将她衣服都拿了出来,那这还了得,一个大姑娘家的,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结果发现时,差点把命冻了去。最后还不是那个白大夫的艺术高明,才起死回生地把她给救了下来,不过现在还躺床上不起。这下可好,宰相大人一回家,便发现那几天前还活生生的可人儿,现在就病怏怏地躺着了,这叫他情何以堪。于是全府上下,管他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所有下人都打了十丈,那几个丫鬟嘛,哎,当然是充军妓去了。”
“那个三少爷呢?”“是啊是啊,他怎么样了?”下人们的凄惨遭遇,早已让人们习以为常,台下人显然对宰相大人会如何处置那个少爷更感兴趣。
“那个二少爷嘛,仗着老爷宠他,还是肆无忌惮地活得潇洒着,按那宰相的话,是下人们玩忽职守,才让少爷有机可乘,他这么做正看出了下人们的不足,反倒成为有功之人。” 台上人说的激情不已,台下也跟着唏嘘不停。
这说书的,讲的正是那常让夫子吹胡子瞪眼的訾凌,在私塾仗着自己家里有地位,把谁都不放在眼里,身边却依旧有那么些人阿谀奉承着。
那倒也是,如今在京城,就算你不知道皇帝的姓氏字号,也无法不了解京城两大势力,一个是訾家,一个是轩家。
前者当家,乃当今宰相,訾怿。
后者便是一生战功累累,身经百战,创造了无数战场神话的轩将军,轩贲。传说,天下没有他打不败的仗,他是战神的转世,有他在,国家便能风调雨顺,事实上这几年也确实国泰民安。
这两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水火不容,今天这边来个赏花会,明天那边就是郊游行。那边土木兴建亭台楼阁,这边也不能落后。就两家人家的趣闻闲事,给那说书的十天十夜也道不完。
而訾怿之所以如此惯着三少爷訾凌,还不是因为忌讳他娘亲张夏菡那一边的势力。夏菡,如今朝廷老将张翼的女儿,排行老二。
而张家,独有一子,张若卿,跟随着父亲张翼在外连年征战,在朝中也有了一定的势力。虽然两家联姻多年,但张家府邸不在京城,对京城这两家的明争暗斗更是基本不闻不问,总是一副中立形象。
“那些下人还真是可怜,碰上这么个主子。”苏侃然一边往人外边钻着,一边朝身后的子斐感慨。
“那场面定是十分精彩。”依旧是那浅浅的微笑。
甩了子斐一个干净的青眼,苏侃然道:“你总这样,也无一点慈悲之心,还不知道哪天会被你卖了。”
子斐笑了笑,并没有再做回答,只是指了指一边。
侃然抬眼望向子斐所指的地方,对比与这里的人海,显得有些冷清。那是一个有些年纪的中年男子,正小心翼翼的糊着纸,身边挂着的是几只还没有上色的白色纸鸢,在微分的吹拂下显得摇曳,蠢蠢欲动地似是要迎风飞去。
“上次出游后,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纸鸢嘛。”
“你也知我们是偷溜出来的,身上岂有半个铜板,再说,将它带回,可是怕我们来集市的证据不够?”话是这么说,可苏侃然眼神依旧紧盯着纸鸢不放。
“还没傻呢,看你眼神发直,还以为你要不管不顾地上前抢上一个,就奔回家。”
“恩,这主意也不错。”侃然似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苏侃然和祈子斐也许打从娘胎里就已认识,为什么这么说?还不是他们两家那情同手足般的交情。
子斐家是世代经商,虽说不是富可敌国,但在京城也算闻名,手上经营着布匹,香料,瓷器,酒楼等各方各面,远近闻名的祈氏酒楼也为他家产业。
而苏家,在侃然祖父那辈才算坐上了个不大的官职,有了个头衔,多了点低位,家门也便从那时兴隆起来。
本来官商两道,除了利益来往,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不会有什么交情,士农工商,向来经商的如果不是富甲天下,从来都是被人看轻。可就是有苏家和祈家这样奇怪的组合,关系好的没话讲。
传说是苏侃然祖父小时候身患疾病,是祈家,重金请到了那天下第一名医白觞,给他治好了病。又谣言是他父亲赴京赶考时,得到了祈家的帮助,才得以摆脱危险顺利赴京。
其中种种,众说纷纭,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两家的关系早已亲的就似一家,两个家主往来也频繁得出奇。因此,苏侃然和子斐便从小青梅竹马,什么坏勾当,有了彼总少不了此。就好比现在一样。
“让你们好好读书,你们不读,还偷溜去那鱼龙混杂之地!”夫子严厉的话语让苏侃然的身子徒然晃了晃。
哎,下次出门定要看黄历,不然今天也不用回来时还能与夫子碰个正着,也不知前世攒了多少次的回眸,才换来今世与夫子的擦肩而过。
两儿跪在堂中央,苏侃然心中正不尽的哀号......
“夫子,您不要怪苏侃然了,是我拉着他出去的。要罚就罚我一个人便可。”
侃然斜眼瞟向子斐,腰板挺得很直,声音也很有力,平日总是随意浅笑的脸蛋也换上了陌生的严肃感。心中的怨念,也在子斐的一句话下荡然无存,无论怎样,还有子斐陪着他。
“不是他,是我!”
“知道你们感情好,情同手足的,还要争着受罚呢。”夫子的话语无不调侃,晃着身子踱着步,幽幽说道,“到屋后竹林亭下跪着去,两人都别想吃晚饭,二更时方可回屋。明天再把《三字经》抄十遍后给我。”
夫子从来不让人在同堂内受罚,说是碍了眼,而在竹林罚跪,可以得到更多感化。
命令般的抛下这几句话,夫子便甩袖离去。
苏侃然转头望望子斐,后者投给了他一无奈的苦笑.......
清辉洒落,星光点点,独有蟾低语
荧荧虫火,两儿独立,相对两无言
清冷月光下,苏侃然和祈子斐相对跪于亭下,良久默默不语。
侃然终于受不了可怕的寂静,打破沉默道:“子斐,你不怨我吧,那个......”
子斐睁开早已微阖的眼帘,坏坏的笑道:“怎么,我陪你你还不要?如何良辰美景你想独享吗?”
无论何时,子斐的话总让侃然无法将深沉继续装下去,苦闷的脸上也霎时扬起嘴角“良宵美景总要佳人陪伴才有味道,你说可是?”侃然挂起一副无赖的表情,将身子撞了过身,重重压向子斐。
子斐没有料到侃然会就这么撞过来,一个不稳,便齐齐摔了下去,寂静的夜空划开一道缺口,虫火惊飞......
“让你再闹,小心明天也没饭吃。快起来,小心让夫子看见。”子斐无奈的敲着侃然的脑袋,抽出身子想要起来。
侃然的肚子此时也应景地咕咕直叫,无奈,他只好揉着肚子起身继续跪下,心中对夫子一顿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