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臣琚

1、当我狼狈不堪，而你又恰好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掐死你！我要掐死你！”
　　“你这个畜牲！”
　　“你……你……”
　　那女人的声音伴着愤怒和凄厉，死死扼住迟云暮的喉咙，无论她怎么挣扎，还是被压在身下，无力的感觉越来越重，最后她瘫软下去，意识逐渐模糊，呼吸越来越困难，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喊出来，
　　“不行！！”
　　眼前一黑，女人恐怖的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墨一样的黑夜和光秃秃的天花板。
　　她知道她又做梦了。
　　醒来的时候，半张枕头都是湿的，头发黏腻地粘在脸上，被子已经被她踹的不成样子，夏天的闷热让她的喘息久久不能平静。
　　感到口渴难耐，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已经软了，那个梦过于真实，甚至让她真实感受到了绝望。
　　一本冰水下去，迟云暮想出去走走。
　　在黑暗中摸一件衣服披上，踢上鞋，悄悄开了门，屋里微微的鼾声告诉她，他们没有发现。
　　再轻掩上门，她轻快地下了楼。
　　头发上的汗水还没有干，夏风吹的她凉爽清新，漫不经心地走着，打开手机，通讯录里二百多个好友，估计已经都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而暑假过后，仿佛真要各奔东西似的，奔向不同的新学校，一向如此。
　　想着，她注意到前面的人影。

　　这条街在晚上的时候很少有人出来的，这时候能是谁。
　　心里惴惴不安，在猜想的时候，那人已经朝她走过来了，不知道是风突然吹过来，还是夜里清晰可闻的蝉声的缘故，迟云暮打了个冷战。
　　虽然她知道太晚出门不是很安全，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要转身跑的时候，发现腿已经软了，勉强扶住路边的树，一步一步向后退。
　　那人把帽子摘下来，迟云暮这才借着头顶的路灯看清他的脸，那人眉目间带着英气，却不失妖孽，却又与他周身打扮的文艺风不符，靠近他时的一身酒气却又使她不悦。
　　“你在看些什么？”
　　一个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迟云暮的思绪，显然，她现在对这个半夜喝酒在路上摇晃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
　　“没什么。”
　　“小姑娘——”
　　她怔住了，小姑娘？他看起来也明明没有比她大多少，况且，此时此地此景说出这种话，迟云暮已经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要你管。”
　　“快回去吧，天都黑了，沿着这条路走，应该能打到车。”
　　迟云暮二话不说，赶紧离开了这里。
　　但是再回想起那个人的神情，又觉得他没有恶意，那她是不是表现的很没有礼貌？
　　算了算了，过去了，反正也不会再见第二次。

　　过了几个蝉鸣不止的夏日，迟云暮迎来了她的高中生活，今年她15岁，虚岁16，稀里糊涂地从小学蹦到了高中，也习惯了自己比别人小一岁的事实。
　　这天育阳高级中学的门口格外热闹，交学费的，搬宿舍的，找寝室的，人来人往，喧闹鼎沸，她不喜欢在这么吵的地方呆着，于是在迟江交学费的时候，自己已经偷偷进去了。
　　找到班级，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轻轻敲了敲门。
　　“您好，老师，——我是高一二班的学生。”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她是来的最早的，班级里只有两位老师坐着，一个是位中年女人，看起来春光满面，心里想着这应该是班主任了。
　　而当她看向另一位的时候，发现那人也在看着她，她彻底蒙圈了，那张脸和她那天在路灯下遇到的毫无差别，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把自己的学生信息交给女人。
　　“你好，我是高一二班的班主任，我姓张，叫张怡红，这位是和我一起教职的物理老师，白枕。”
　　“啊——啊，好的。”
　　迟云暮机械地点了点头，回想起自己那天缺少礼貌的行为，脸颊爬上一抹绯红。
　　“你叫，迟——迟云暮是吧，找到了，在这里签字，先选个座位坐下吧。”
　　“好，好的。”
　　迟云暮随便找了个隐蔽的座位坐下，拿出一本自己的书，看了起来，外面的喧闹声不曾停止，那是多少家长的期盼，而她的爸爸妈妈，期盼比别的家长要更多些，为了进这所高中，初三的时候几乎是拼了命，才拿到了全额奖学金，学费无忧了，而她的压力，丝毫没有削减，反而更大了，她的目光停滞在那本《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上，油墨黑字印的那样清楚，仿佛印证了她的未来。
　　“压倒她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当她从思绪中反应过来，张老师却在和白枕聊天，她的目光仍旧停留在那行字上，耳朵却厌烦了她的心声，想听听别的。
　　“你今年多大了？”
　　“22岁。”
　　“这么年轻就教这个班了？白老师前途无量啊。”
　　“不敢当，经验还是没有张老师丰富。”
　　“你就谦虚着吧……”
　　不知道怎么了，一听到他二十一岁，迟云暮心里像有了一个疙瘩，再也解不开，才21岁吗？那岂不是有无限可能？为什么那天要喝那么多酒呢？
　　想到这里，她再也看不下去了，干脆直接听起他们的对话来。
　　“今年这一届学生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差距不大，分差不过20分，很优秀的一群学生。”
　　“嗯，挺好了。”
　　“不过，高中对他们来说将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分差到时候会拉的很大。”
　　“嗯，不过，我们应该相信他们的实力。”
　　“不过年轻人可越来越不好教了，都很有自己的主意。”
　　“嗯，这倒是，之前还遇到过一个晚上出去遛弯的。”
　　“所以更需要你这样的新兴年轻教师来带动孩子了……”
　　剩下的迟云暮没有再听了，只是刚才那不经意的提起让她的脸热了起来。
　　原来，这老师还爱调侃人，还是内涵式的。
　　中午的时候，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迟云暮准备上个厕所冷静一下，结果出去的瞬间，身旁的一抹白茶味飘过，她顺势回头看了一眼，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运动裤，青春少年的气息已经在她身旁萦绕了，是白枕。
　　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白枕轻轻应了一声，一切正常，没有失礼，她暂且松了一口气。
　　从教师门口到厕所的一路上，她一直和白枕同行，心里暗自揣测，
　　这人是有什么怪癖吗？上厕所为什么要跟着我？这个学校男女厕所不是分开设的吗？
　　越想越不对劲，她回头看了白枕一眼，白枕回了一个礼貌的微笑，等到了厕所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微笑有多么讽刺。
　　——门口贴着一个标牌“MAN”
　　如同炸雷一样在头顶滚过，迟云暮越发不淡定了，尴尬和羞怯毫无保留地在她脸上展现了。
　　白枕见状，微微地俯下身子，“迟云暮同学，科印室在前面，你要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向那里的老师求助。”
　　迟云暮知道这是在给她台阶，她连连嗯了几声，留下一句谢谢老师，赶紧走了。
　　白枕停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又吓着她了。
　　还真是个小孩子，毕竟才上高中，可以理解。

　　到了科印室门口，迟云暮犹豫着没有敲门，才想起女生厕所在二楼，而这是三楼，想着刚才的一幕，觉得羞愧又尴尬，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第一次见物理老师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愈发冷静不下来。
　　深呼吸两口，迟云暮回到了教室。
　　张怡红在班上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然后陈述了一下相关制度，就可以离开了，白枕没有来，想必是回家了，也好也好，如果他来了，那才是尴尬。
　　她暗自想着，收拾好东西，回到了家。

　　饭桌上，还是迟江和刘雯敏盈盈的笑脸，那是她的爸妈，她却一点都拾不起心情，不冷不热的，耳边听着他们的招待，简单哦了一声就过去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饭菜，
　　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聊天。
　　无非就是你累我累，都不容易，下一步就是你好好学，不要像我们这么累，然后将来找个什么样的工作，过上什么样的日子罢了，不过一场诉苦大会。
　　半听不听的吃完了饭，
　　迟云暮回到卧室的床上，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想着高中的生活会如何，新的班主任看起来很和蔼，应该很好相处，不知不觉就想到了白枕，想起他温柔低沉的声音，想起他身上的白茶味……
　　总之，结论只有一个，好奇怪的老师，毕竟之前接触的都是老油头，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老师，还，挺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