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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修罗场变审判台 ...

  •   有萧执安兜底,林怀音全无后顾之忧,理智回归,立刻发现矛盾之处——假若真有细作,她的弓箭理应早就暴露,可事实摆在眼前,沈从云并不知情。

      林怀音不愿粗暴封锁苏宅,冒犯苏景归,她走上前问他:“苏公子,那件东西,现在何处?”

      “在。”苏景归透过林怀音发红的耳尖,瞥一眼萧执安,柔声道:“在我们的家。三妹,我给我们置办了一座宅院,你的东西,当然要放在我们的家里。”

      苏景归壮着胆子说完,小心翼翼观察林怀音反应。

      林怀音点头,瞬间想通关窍——原来如此,幸亏有那么一处存放之地,弓箭并未拿回苏宅,否则她重生第一天就暴露,早已枉死沈从云之手。

      太好了,侥幸逃过一劫。
      心间巨石落地,喜色浮于面,林怀音嘴角弧度可人,如水的秋瞳望住苏景归,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苏景归见她如此高兴,也不抗拒“他们的家”,情不自禁往前进一步。

      林怀音正盘算来一招引蛇出洞,揪出细作,察觉到苏景归的鞋尖抵拢,她心下一惊,来不及退,右肩突然搭上一只手,那手往左后一收,她就撞进一个暖怀。

      “问完了吗?”
      萧执安揽住她细腰。
      他温柔含笑,捻着林怀音残留他指间的香汗,无须她应,牵起手就走。

      “你放开她!”
      苏景归回身呵斥——“拦住他们!”

      话音未落,杜预跨到他面前,抬起下巴冷冰冰一个睨视,气场森然嘭开。

      苏家上下动顿时弹不得。
      如此气势,绝非常人,苏家老爷五品官,恐怕根本招惹不起。

      杜预的目力仿若千钧,苏景归后脊陡然发寒,好似皮肉骨架被他一眼拆散,冷汗针尖一样扎出来。

      他害怕,不止杜预可怕,所谓“主有多大,仆有多威”,萧执安那张不可逼视的脸,更让他心有余悸。
      苏景归看得出力量悬殊、身份参差,但林怀音离他越来越远。

      三妹,要被人带走了。
      苏景归心脏一抽一抽,眼前闪现去年上巳节,他和林怀音被白莲教团团围住那幕。
      当时他胆怯,没看见林怀音是怎么被掳走,这一次,他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一股热血冲上头,苏景归屏住呼吸,绕过杜预,闷头去追。

      杜预勾唇一笑,暗道“有种”。
      侧身长臂一伸,苏景归手到擒来。
      杜预无心伤人,便没用力,只让他发不出声而已。
      但是他抓住了苏家的主子。

      “公子!”
      “你们什么人,快放开公子!”
      “林三小姐?林三小姐你说句话啊!”

      苏家护院和仆役,顷刻间围拢,老吴追上林怀音,求她做主。

      林怀音容色淡然,没有说话。

      沈从云狼子野心,觊觎苏父的官职,保不齐哪天又对苏景归出手。
      苏景归身在漩涡而不自知,又性子执拗,不听劝,上次家宴险些害死鱼丽蟹鳌,林怀音私心里也想借萧执安的手,稍微压他一压。
      她精力有限,没工夫时时提防,宁可就此让苏景归厌恶她、远离她,也强过纠缠不休,再生事端。

      她不表态,苏家众人的期待眼神,也随之转为不屑。
      苏景归是独子,当年宁愿入赘林家也要与林怀音缔结姻缘,绝对当得起一句情深似海,感天动地。
      后来发生了白莲教事件,林怀音陷贼整整十五天,苏景归也没嫌弃过她,甚至顶着流言蜚语,愿意提前与她完婚,反倒是林怀音一意孤行,非要退婚。

      林三小姐攀上沈首辅的高枝,忘恩负义,一脚踹了旧相好。
      这个想法苏家上下人人都有,人人都觉得憋屈,只是没敢表露出来。

      现在林怀音夜闯苏宅,他们起先还以为她在沈首辅那里受了委屈,来找他们家公子诉苦求安慰,想着兴许旧情复燃,遂了公子心愿也不错。

      不料她竟带个不清不楚的野男人来,公然拉拉扯扯,还动手欺负他们家公子,这口气苏家人忍不下去,新仇旧恨翻涌,怨恨的眼神沉沉往林怀音身上砸。

      林怀音感觉得到。
      人的目光,其实有分量。
      就像她被沈从云“救”下,回京那日,沈从云刻意将他的外袍披在她身上,与她同乘一匹马,招摇过市。

      那一日,林怀音承受过更复杂辛辣的审视,每个人都用一种“看啊,她的人生已经彻底毁了”的眼神看她。
      但是林怀音不在乎。
      她没做错任何事,她只是落了难,现在回家,她高兴还来不及。

      那一日都没打倒她,今夜又算什么呢。

      林怀音停住脚,转身看向苏景归,道:“夜露湿重,苏公子体弱多病,不宜出行,有劳你派人领我去取东西,林三感激不尽。”

      这样说,就够了。
      按照林怀音设想,沈从云的细作绝对会想弄清楚她来取什么东西,还有太子殿下这位大人物的身份,细作势必也想探查清楚,现在出发,谁冒头主动请缨,谁嫌疑最大,几乎可以一击即中。

      在她身边,萧执安清楚她不愿伤及无辜的心思,但他眸色暗沉,第一次有点犹豫,要不要听她的安排。

      杜预适时放开苏景归。

      苏景归与林怀音之间,已经相隔很远。
      他一步一步迈过去,走到近前,确认她眼里没有一丝温热,她任由别的男人握她的手。

      那是他相识十年,都从未碰触过的手,如今握在别的男人手中。
      林怀音的冷漠,让苏景归心如刀绞,他们明明有婚约,他也不曾接受退婚,既然她又放弃沈从云,要另择伴侣,为何不能是他?

      凭什么,不能是他?
      他这样爱她,甘心为她舍弃一切,为什么她要选别人?

      他帮她藏弓箭,藏起她的杀人罪证,他有能力保护她,他也是可以依赖的呀。
      苏景归看进林怀音的眼睛,问:“三妹,你现在安全么?有人胁迫你么?你取那东西,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杀人。”林怀音一笑,俏丽小脸上,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

      一张苏景归从未看过的狰狞面孔,赫然撞入他眼球。

      “我很急,还请苏公子尽快。”
      林怀音催促他,皮笑肉不笑。

      苏景归大受震动,惊得连退两步,眼前的三妹狠戾而又陌生,他竟然认不出了。
      贴身小厮出来扶住他,见他虚弱又兼惊吓,已然站立不稳,忙向林怀音请命:“小的知道地方,就由小的领路,带您去吧。”

      说着,他唤人搀扶苏景归。

      林怀音见状,摇头表示反对:“你还是留下照顾苏公子,另找两人带路便是。”

      “林三小姐说的是。”老吴连声附和:“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你,就让老朽走一趟吧。”
      说罢他就索要地址,安排马车,点人手随行。

      林怀音暗中观察,心下已经几分把握。
      她下意识抬头,萧执安正垂眸看来,目光碰上,她迅速错开。

      小猫儿又害羞了。
      萧执安捏了捏她的小手,心说既然她高兴,剩下的事,搁置一下也无妨。

      呼吸之间,老吴已经安排妥当,上前邀林怀音出发。

      林怀音提步就走,故意不同苏景归告别。
      不意苏景归听到她走,挣扎着站定,冲她背影唤:“三妹,那天的事,都是我的错,我——”

      听言,林怀音心下一沉,头皮麻烦,加快脚步。
      她太清楚苏景归要说什么了,她听了无数次,不想再听。

      “三妹!”苏景归望着林怀音决绝背影,猝然感到将要永远失去她,踉跄着追上去,“三妹!你听说我,那天的事——”

      他语声凄厉,形容狼狈,苏家人心都碎了,越看林怀音,越觉得她红颜祸水,死不足惜。

      林怀音脚步不停,飞速朝前。
      然而萧执安,突然驻足。

      “这样子,真的好吗?”
      他垂目问林怀音,林怀音不懂他何意。

      于是萧执安唤了一声“杜预”。

      杜预闻声抱拳:“末将在。”
      紧接着,他抬手一个动作,黑影瞬息落下。

      二十名东宫侍卫,一霎现身,环护萧执安左右。

      一名侍卫扛来椅子,萧执安扶着林怀音纤细双肩,让她坐下,自己则立在她身畔。

      苏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坏。
      苏景归猜到萧执安身份高贵,虽没猜出是东宫殿下,还是无比震惊,愣在原地。

      林怀音侧脸表示不理解,她都要拿到细作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萧执安拍着她肩膀解释:“我带你出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杜预护卫,而且这个人。”
      顿了顿,他问林怀音:“此人每回见你,都要提那件事吗?”

      他问得不经意,但是林怀音瞳仁震颤,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心脏死一样,静止,不动。
      四围一切,周遭所有,都在这一刻消失,她眼前就只有一个萧执安,她不敢相信,心底回荡多时的那道声音,终于有人听见,而她明明才刚认识他。
      被听见,被注视,原来是这种感觉,林怀音的指甲抠进扶手前,被萧执安捞入掌心,卷成团,握起来。

      “提过来。”
      萧执安下旨。

      杜预抱拳:“是。”
      他行到苏景归身边,展手示意:“苏公子,请吧。”

      苏景归缓缓走向林怀音。

      “去年上巳节,是谁让你带林三小姐去九峰山下滩涂?”
      萧执安问话,一股威压散开。

      苏景归下意识收敛心神,躬身作答:“是我自己想带三妹去。”

      “你一介书生,如何得知那偏僻之地?”

      “是,是偶然看见家中小童提回一串螃蟹,唱‘三月三,螃蟹爬高山’,我一时兴起,就问了地方。”

      “那小童时常在你跟前走动?”

      “不是,仅此——”苏景归摇头,猛然看向老吴,语声迟疑:“一、次。”

      萧执安缓缓闭起眼睛。
      “所以你知道你有多愚蠢了吗?”

      “你家中养着细作,轻易落入圈套,你亲手将林三小姐推入白莲教火坑,害她终生,你该死。
      你蠢而不自知,事后不思过错,不除祸源,妄图以自苦堕落逃避罪责,你该死。
      你最该死,是纠缠不休,陷林三小姐于不义,还妄想逼她一次次原谅,利用她安抚你的懦弱,遮掩你的无能。
      孤以为,你看她一眼,都是玷污。”

      说罢,萧执安瞥杜预一眼,抱上林怀音,让她坐他臂上,转身离去。

      而那最后才说出口的“孤”,让苏家上下,匍匐跪地。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杜预指挥侍卫。

      大部分随侍萧执安二人
      一部分去取林怀音的东西。
      剩下的,清理苏宅细作。

      林怀音坐在萧执安臂上,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令她如此安心,让她瞬间就想到相国寺前,围观白氅妇,她就这样坐在陌生男人的臂弯。

      “那时候,也是你?”
      她问,萧执安点头,像她当时抚摸他的手一样,握住她,与她相认。

      林怀音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滚烫炽热,几乎将她融化。
      她一直回避他,不去想他做的事情和说过的话。
      此刻,那些话语和动作,在她脑海翻腾。

      他是家宴那日,剥去她指腹薄膜的人。
      大抵也是方丈室中,屏风后面的那个人。
      他在相国寺前托举她,在苏景归面前,保护她。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困境,和苏景归的心魔。

      其实前世今生,林怀音心里都清楚,困住苏景归的,从来不是男女之情。
      否则他不会在她被救回来之后,一遍一遍,为那天的事道歉,一遍一遍,让她回忆被白莲教掳走,失身于沈从云,一遍一遍,让她重回那个沈从云救她于水火的瞬间。

      苏景归无法克服的,是自己的心魔,他始终困在去年上巳节、被白莲教围猎的那一天。

      偏僻的地方,是苏景归带她去,撇下鱼丽蟹鳌,是他的主意,白莲教逆贼突然出现,苏景归受惊晕厥,是她从未对任何人袒露过的秘密。

      林怀音没有怪过他,她理解他想独处的小心思,体谅他文弱书生的胆怯。
      但是苏景归不相信,他悔恨那一瞬的软弱,渴望得到原谅和救赎的执念,远远超过对林怀音的在乎。

      所以他一遍一遍追问她,凌迟她。
      他看不到她也忍耐着,痛苦着,还要一遍一遍,跟他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白莲教的错,是监国太子剿匪不力,我带你去找他的麻烦。

      苏景归要的原谅,恐怕是他自己原谅自己,林怀音给不出,也给不起。
      意识到这点之后,她果断选择退婚、避而不见。

      个中缘由,她闭口不言,所有人都指责她朝秦暮楚,为了沈从云抛弃苏景归,就连父兄家人都同情苏景归,觉得是林家亏欠苏家。
      林怀音默默忍受,她从未奢望有人能知道她,理解她,帮她解围。

      可是萧执安,萧执安不一样。

      林怀音回握他的手。

      二人回到金辂车。
      夜明珠静默,柔光细腻。
      她坐在他怀里,他的心跳在她胸前发烫,她看着他的眼睛,移不开视线。

      萧执安低头刮蹭她鼻尖,轻声笑道:“什么眼神,想吃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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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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