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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

  •   “小姐!”

      谁,谁在唤?

      “小姐快醒醒!”

      谁,谁在推?

      “小姐,姑爷回来了!”

      姑爷?姑爷是谁?
      沈从云?!!!

      林怀音一霎睁眼,眸中含血,对上酷烈日光,她双目似盲,耳鸣晕眩,不知身在何地。

      我不是死了吗?
      万箭穿心、烈火焚身,耳边火势呼啸,鼻腔里毛发燃烧的焦臭呛得林怀音想吐,她无比确信:自己刚刚死在承圣八年的冬日诏狱。

      现在,又活了?

      强忍剧痛,林怀音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门槛,浑身湿透,像在水里泡过,身子却诡异的毫发无损,左右正有人不停为她拭汗,一声一声,唤着“小姐”。

      该不会……
      心脏剧烈收缩,林怀音颤抖地抓住二人衣袖,眼球缓慢转动,两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瞳仁。

      鱼丽!蟹鳌!
      她们还活着!
      林怀音一把将她们扯入怀中,心中欢喜却发不出声音,惶惶然举目四望——

      炎阳刺眼,灿阳镀窗棂,岁月静好,牡丹富丽堂皇,看摆设,是沈从云书房,垂在案边的《出山释迦图》尚未填色。
      这是——林怀音搜肠刮肚,想起沈从云画这副画的时机——正是承圣六年,四月浴佛节前,她才嫁入沈府半年,身边还没死人,林府也尚未出事。

      时间倒流?
      刚才经历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小姐做什么噩梦,魇着了?”鱼丽搂紧她,心疼得眼泪汪汪。

      梦?是梦?只是梦么?
      林怀音没来得及细想,外间脚步声接近。

      嗒、嗒、嗒。
      林怀音头皮发麻。

      是沈从云。
      他来了。

      心脏一抽,林怀音喉咙里血腥气翻涌,沈从云和平阳公主如何屠戮林氏满门,一字一句冲入脑海。
      林怀音十指掐额,头疼欲裂。

      沈从云踱步走近,伫立门口,垂眸不语。
      对于林怀音日日抱门槛等他这件事,他觉得碍眼至极,他厌恶这种前路被阻,无从下脚的感觉,就像太子日日横在他和平阳面前,时不时逞威风,令他无比厌烦,却必须忍耐。

      想到太子,沈从云不自觉摩挲右手食指的犀角扳指,不耐烦的情绪逸出一丝,鱼丽立马察觉,扶起林怀音,悻悻解释:“姑爷,小姐这是等您等太久,熬累着了。”

      “怕累,就别等。”
      沈从云冷冰冰迈槛,落座楠木椅子。

      背对着沈从云,鱼丽和蟹鳌双双红眼,恨不得一人一口、咬死他了事,无奈自家小姐不争气,她们只能在沈从云落座后,又掬出笑脸,悄悄咬林怀音耳朵:“今天就让奴婢伺候姑爷更衣吧,小姐?小姐?”

      林怀音脑中还翻腾着沈从云的歹毒言语,几声小姐将她唤醒,她分不清梦境现实,一眼扫到紫色官服加身的沈从云,目眦欲裂,猛扑而去——狗男人,宰了你!

      然而迎接她的,是一只脚。
      右脚悠悠递来,漫不经心抵到她小腿,沈从云眼神漠然,仿佛是某种施舍。

      什么意思?
      林怀音怔怔一愣,猛然想起婚后,她在沈府不受待见,每日守在沈从云书房,等他回府,伺候他换鞋更衣,这样的臭靴子,她从前日日抱在怀里,不给抱,她还要闹。

      沈从云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她等累了不敢坐椅子,软榻更是想都别想,也就抱个门槛倚墙,还会被数落不成体统。

      原来,她从前是这般过活。

      林怀音从前不觉得,现在看沈从云的脸,皮囊依旧一等一的好,可那眉那眼,那股憋不住的烦躁,分明就挂在脸上毫不掩饰,怎么她就死皮赖脸,非要往上凑呢?

      这个沈从云,与诏狱里那个休她弃她、害死她全家的恶鬼,可有一丝分别?
      所谓噩梦,万一是诸天神佛垂怜、是太子殿下赠她那三个月,移星转斗呢?

      身上的撕裂灼烧还带有余温,林怀音清楚记得烈焰焚身时,沈从云说的每一个字。

      浴佛节前,一切祸端的起点,是那件事。
      她必须验验,倘若梦境都是真的,她要先下手为强。

      “夫君回来了。”林怀音调整心态,甜丝丝轻唤。
      抱住沈从云双脚,她指尖发颤,无比恶心,脑中不断闪回箭矢破风,刺穿后脊。

      火焰吞噬她的时候,沈从云就是穿这样一双靴子,从她眼前逃离,在过道里踩啊踏啊,一字一句,讲述他的奸计。

      现在,要忍耐,要蛰伏,才能寻得先机。
      林怀音低垂头,不叫人看见她一双猩红眼眸。

      一只只脱下靴子,掸灰尘,放香囊。
      浴足、更衣,一切照旧,有条不紊,安安静静伺候完,乖乖巧巧往外退。
      照例,她不敢随意逗留,惹他厌烦。

      然而就在即将退开之际,沈从云开口了。

      “三娘。”他唤。
      “夫君有事吩咐?”林怀音收回迈门槛的脚,低眉顺眼,回去屈膝告礼。

      桌案对面,沈从云瞳孔微缩,挂着几分审视。
      他的小妻子,柔柔顺顺屈膝在桌案对面,他不开口,她不敢起身,与往日并无不同。

      可是方才,他分明看见,她容颜扭曲,眼神陌生而又怨毒,扑过来不似要侍奉,反倒恨意拉满,张牙舞爪,若非他抬脚抵挡,兴许会被撕扯一把。

      思索半晌,沈从云淡然展眉,心道:大抵——应该——是错觉。

      近一年来精心操纵,先让她陷贼失身,再毁了她青梅竹马的婚约,让她带圣旨嫁入沈家。
      林家统领十万禁军,势力越大,越得顾忌圣上和太子,不能与首辅重臣往来过密,林怀音等于孤立无援只能靠他过活,一喜一悲都仰他鼻息,早就是他的掌中物,任他摆布,不可能凭空生出尖牙利爪。

      多心了。
      沈从云轻拧眉心,指节敲击桌面。

      林怀音应声而起,佯装体贴:“夫君可是操持政务疲累,妾身调了桂花香露——”

      “聒噪。”

      “妾身知错。”
      膝骨一折,林怀音软软跪地,俯首帖耳,动作熟练得她自己都害怕。

      这副身子,居然如此恐惧沈从云,哪有半分百年林氏的将门风范。林怀音冷汗涔涔,更确信噩梦是上天示警,那么沈从云今日留她说话,便是为了——

      “白银八十万两。”沈从云淡淡开口:“多久能凑到?”

      果然,林怀音暗暗咬牙:果然同梦中一模一样,他跟我要钱,拿我的嫁妆养凌辱我的白莲教逆贼,拿林家的财产给平阳公主拥兵谋反!

      朝廷养百万雄兵才花费五百万两,他张口就是八十万两。
      死那么多人,拖林氏九族下地狱,害陛下惨死、太子入狱,所有阴谋诡计,都始于这八十万两。

      银子没有,一个铜板都别想从我手里拿走。
      林怀音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挖入掌心,每一块骨头、每一滴被焚烧过的血,都在叫嚣——宰了他!宰了他!

      “回话。”
      沈从云语声不耐,这种捏不烂的闷葫芦,多看一眼都嫌烦。

      只不过他和平阳公主的称帝计划中,林家执掌的禁军是最大阻碍,他必须耐着性子,借林怀音这个蠢货,将林家一点点击溃,拆吞入腹。

      夺皇位需要银子,林怀音的嫁妆单子,还有带回来的聘礼,他早就估算过,最多五十万两。
      很大一笔银子,买得下四分之一个京城,但蓄养私兵却是杯水车薪,缺额,还需林府补足。

      姑且点点她,让她回林府去凑。
      沈从云起身,绕到林怀音身侧。

      “兵部出了点事,赵尚书求到我这里,我不能不管。
      须知,我因着娶你,犯了重臣与禁军联姻的忌讳,现在是太子忌惮,朝臣疏远,在朝中处处受制,步履维艰。是以赵尚书来求,我很有心帮忙,无奈两袖清风使不上劲,只能请三娘想想法子。”

      此言一出,门外的鱼丽和蟹鳌听见,恨不能举头捶墙。
      又是这套说辞,娶小姐犯忌讳、太子施压,沈府受委屈,她们都听腻了。
      和着娶我们小姐,你遭老罪了呗!
      那你倒是别娶啊!

      小姐早就定了亲,苏公子清流人家,根本不介意什么陷贼污了名节,若非你沈大人纠缠不休,小姐何须嫁过来做小伏低。

      如此荒谬言论,偏偏小姐信了,还被一寸一寸被打碎了脊梁骨。
      俩侍婢百爪挠心,狂躁地碾踩地面,林怀音在诏狱练就的耳力,清清楚楚听到她俩,想起因为自己的愚蠢,害得她们命丧沈府,心里恨得滴血。

      忍耐。林怀音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
      这是一个好机会,她可以出门行动,他要她的钱,她要他的命,只有出去才能搏一搏。

      掌心掐出血珠,林怀音死死攥紧袖口,温温柔柔回复沈从云:
      “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明白。只是八十万数额巨大,恳请夫君允准妾身回趟林府。夫君放心,妾身会说浴佛节将至,梦得南海观音大士送麒麟,需要供奉香油钱,必不会叫父亲母亲误会。”

      “嗯,去罢。”沈从云非常满意她的懂事,视线扫过林怀音发顶,像看一件乖巧摆正位置的器物。

      感受到沈从云视线中的飘飘然,林怀音知道已经将他稳住,两手轻搭左腰,恭敬肃拜,才小心翼翼起身,一步一步,退出来。

      书房外,艳阳高照。

      林怀音耳畔,回荡着沈从云亲口讲述:他伙同平阳公主,派白莲教逆贼偷盗兵部的兵器,又压下兵部急奏,拿她的钱补缺,以此挟制兵部尚书和整个兵部,就连兵器存放之地,他都好心地说了出来。

      二王庙。
      平阳公主的地盘。

      作恶多端还爱炫耀,真是不知死活。
      她会夺回兵器,还要利用此事拉太子殿下入局,让他发现平阳公主的野心。

      林怀音仰头直视太阳,金灿灿的阳光为她面庞镶边,细绒绒毫毛,载满碎光。
      日头真好啊,真是个休夫、送狗男女下地狱的好日子。

      一左一右,她挽住鱼丽蟹鳌胳膊,道:“收拾收拾,我们去办大事。”

      回家要钱,算哪门子大事?鱼丽恨铁不成钢,憋不住有点嫌弃林怀音,扯手臂唉声叹气:“小姐别这样,传到老夫人耳里,又要数落你。”

      “这都要数落,她怎么不上天呢。”
      林怀音鄙夷地挑眉毛,抱定两人急匆匆往外走,刚上回廊,迎面对上沈从云的贴身护卫。

      护卫远远地止步靠边,腰间佩刀撞上廊椅——“哐啷”。

      林怀音身子一颤,万箭穿心的痛,从骨头皮肉里翻出血来。
      就是这个人,在诏狱里朝她举起弓弩,也是这个人,沈从云亲口坦白:他杀了她的四妹妹。

      杀妹之仇,不共戴天。
      瞬息之间,林怀音想到:五日之后,沈从云的弟弟就将结束赈灾回京。
      接风洗尘的家宴,正适合送他上路。

      不过眼下最要紧,还是那八十万两银子。
      暂时压下恨意,林怀音带着鱼丽和蟹鳌,径直走过。

      回到她们居住的清音阁,二人都劝林怀音沐浴,换掉湿衣裳。
      但是林怀音始终觉得背上有火在烧,冷汗从头到尾没有停过,料想换衣裳也没用,便坐在凳子,自己倒冷茶吃。

      “打包些金银首饰。”
      她吩咐鱼丽蟹鳌:“沈从云要钱,咱们出去摆摊,找个人多的地方摆,好让遍京城都知道我卖嫁妆为夫君筹钱,是顶顶贤惠的好妻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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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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