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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秋风萧瑟何以度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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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改变调查方向。”林行蛟无奈开口道:“耗费人力物力的错误的调查方向,提出者会被质疑,甚至剔除参与本案。”
“你好不容易才说服张问和我,有了亲手抓陆纪了的机会,不怕功亏一篑吗?”
“我既然说有把握,那必然是有证据。”白昙微微一笑,摩挲了两下岑不离母亲刚刚给的苹果:“而且我不觉得岑不离的母亲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救岑不离。”
林行蛟望向白昙:“何以见得?”
“打赌吗?林哥。”白昙将右手的苹果高高抛起,又用左手接下,神色淡淡,但是语气颇有点无赖的意思。
“少跟许青案学他那副无赖做派。”林行蛟无奈的用食指关节敲了下白昙的脑门:“你和何川他们带队去,我留在这接着查岑不离,你们那边不顺利告诉我。”
“还有林哥给你兜底。”
……
乡野土路被雨水泡过之后成了泥路,警车飞驰过的地方周围全是溅起的泥点。
低矮的土房子连成片,秸秆混着泥土垒起的墙承受不住风吹日晒,很多都已经倒塌,堵在杂乱无章的路上。
白昙和何川还有其他几个警员下了车,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泥走,白昙抬眼扫过去,惊讶地发现有的土房子还有木头雕花糊纸样式的窗户,村子的时间仿佛静止在上个世纪。
杂草丛生,荒无人烟。
“我记得政府给这周围建了楼房啊!”米璐璐不满的抱怨,她漂亮的小皮靴进了泥,好不容易和白昙一起出任务的她本来对今天非常期待,但米璐璐裹着泥水的脚难受极了,坑坑洼洼的泥路让她走的磕磕绊绊,时不时还需要旁边的同事搀一把,狼狈到了极点:“而且肯定给他们住房补贴了,岑不离他妈妈怎么还住在这种鬼地方!穷到这种程度吗!”
“补贴的钱怕不是都拿去赌了!”
“但凡家里有个病人,就出不起那份钱。”白昙淡淡开口道,他也歪歪扭扭的和何川搀着走,但神色镇定,也没有丝毫的抱怨,对周围的一切都表现得很淡漠:“岑不离的父亲几年前得了淋巴癌,家里的所有钱都砸在这上面了。”说罢,又冷笑了一声:“城市住久了,就忘了谁在种着庄稼供你们吃喝玩乐了。”
米璐璐不吱声了,连带着其他几个小警员被白昙冷冷的瞟了一眼之后也不敢抱怨了。
“小孩!”何川大吼了一声,喊住了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
远处的小男孩本来猫在路边玩泥巴,被喊了之后腾地站起来来,看样子被何川吓得不轻。
虽然被何川吓了一跳,但是这小男孩却并不怕人,他迈着两条小短腿啪嗒啪嗒的往何川和白昙这边跑,小男孩似乎已经走惯了泥路,根本就不受坑洼路面的影响,速度比白昙他们这些大人还快。
淌着鼻涕的小男孩站在白昙面前,白昙蹲下身,尽量柔和的开口问道:“你知道岑不离家在哪吗?”
黑乎乎的小男孩没吭声,却伸出了沾满泥的小手,五指张开,做了个讨要的姿势。
“给他点糖?”何川把烟放嘴上叼着,伸手掏了掏裤子口袋,浑身上下摸了一遍:“咱也没有啊?”
身后的米璐璐和其他几个小警员也浑身上下摸了遍,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昙没犹豫,很爽快的从夹克内袋掏出钱包,抽了张绿票子就递了过去。
小孩瘦的像鸡爪的食指和拇指捻了两下,意思不言而喻。
“他还嫌少?”米璐璐失声叫道。
小孩抬起脏乎乎的脸冲着米璐璐翻了个白眼。
白昙觉得这小孩要钱的样子跟许青案耍流氓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
坑蒙拐骗,无赖至极。
心下一动,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两张红票子递向小男孩。
这次小男孩接了,不仅接了,还把钱举起来,对着光看真假。
白昙看着好玩,嗤笑一声:“小孩,你还会看真假?”
小孩又送了白昙一个白眼。
似乎是觉得拿到了真钱,小孩高兴了不少,也不管自己脏乎乎的小手,抓着白昙的白衬衫就走。
“哎你……”米璐璐看见白昙的衣服被抓脏了,忍不住出声想要制止。
白昙跟着脏乎乎的小孩往前走,也没在意被小男孩拽着的地方被抹得黢黑。
小男孩熟悉地形,领着他们走稍微平坦点的路,几个人很快就到了岑不离的家。
路上偶尔有几个老人探头探脑的偷瞄他们,但也没敢跟过来。
孤寡的老人,留守的孩子,组成了这个村子。
落满灰尘的木门上落了把生锈的锁,何川上前使劲拽了拽,没拽开。
何川没心思跟这把锁费时间,抬脚就打算踹开这扇颤颤巍巍的木门。
小孩立马跟个兔子似的窜了过来,挡在门前:“莫踹,俺有法子。”
“你有什么办法?”白昙双手抱胸,觉得面前的小孩非常有意思。
这小孩应该是从小就被寄养给老人了,家里估计也不宽裕,靠着坑外地人赚钱,养的这样一副鬼机灵。
“俺能撬开,给根烟。”小男孩嘿嘿笑了两下,无赖的很。
“嘿你这小孩还抽烟?!”何川也有点惊讶了,声调也抬高了不少。
“你先撬开,让我看看。”白昙哄骗小孩似的,循循善诱的说道:“我们不信你能撬开。”
“说好了,莫骗俺。”小男孩从口袋掏了根小铁丝出来,趴在木门上,把铁丝伸进锁眼,抠唆那把锈迹斑斑的小铁锁。
白昙也有点意外,这孩子书没读多少,抽烟撬锁倒是有一手,学了这么多不入流的本事,家里应该也是没人教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底看见了点无奈。
小男孩人虽小,动作却快,“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落地,小男孩骄傲的转身,得意洋洋的模样有点小大人一样的滑稽:“烟。”
何川爽快的摸出烟,又把打火机扔给小孩。
小孩老练的把烟叼在嘴上,护着打火机的火苗点了烟,陶醉的吐了口烟圈,转身就跑了。
没跑两步,小男孩转身对着白昙又吐了个烟圈:“你真好看,比女的还好看,俺头回见你这样的。”
猝不及防被调戏的白昙不禁哑然失笑。
夸赞白昙好看的人很多,但这个小男孩不一样,他只是单纯的赞美,没有任何意图玷污的邪念。
和许青案一样。
小男孩的模样和许青案重合,好看这个词在他们口中似乎只是对白昙的一种诚挚祝福。
小男孩跑远了。
何川推开木门,几人齐齐走进,可映入眼前的景象仿若当头棒喝,让所有人愣在原地。
窗户上的玻璃被打碎,碎碴子满院子都是,屋子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抽屉柜子大开,里面的东西杂乱的扔在地上,连院子里也四处扔着很多生活用品,沙发柜子和床一些大型家具全部被推翻,从屋内到院子遍地狼藉。
“进小偷了吗?”米璐璐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不是。”白昙的思绪也有些混乱,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瞟见了院子角落里有几个脏兮兮的金戒指:“那几个戒指怕不是岑不离母亲家最值钱的东西,就这样被扔在这,这伙人并不图财。”
不图财,那在找什么?
何川缓缓走到院子里,俯下身,从满地的玻璃碴子捡出了一个弹壳。
看着何川手里的弹壳,寒意从脊骨蔓延到四肢,白昙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意识到事情并不像他预测的一样简单。
警察能找到岑不离母亲的家,陆纪了自然也能。
甚至还先他们一步。
大型家具全部被倾翻,什么东西可以藏在下面?
白昙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
制毒工厂如果不在地面上,那就只能在地下。
陆纪了他们也在找岑不离的制毒工厂。
电光火石间,白昙头皮轰然炸开,他意识到,岑不离并不像他推测的一样,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制毒技师,他可能是陆纪了背后的供应商。
岑不离被抓很可能有陆纪了的手笔,陆纪了想要做掉岑不离,吞并岑不离的制毒工厂。
陆纪了可能也和白昙他们一样,被岑不离蒙骗,以为岑不离的母亲和制毒工厂在这里。
于是陆纪了来到这里,想要拿岑不离的母亲要挟岑不离,让岑不离在警察面前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别攀扯到自己身上。又想拿到制毒工厂的地址和岑不离所有人脉,接手岑不离的所有,一旦成功,凭陆纪了手下的拆家和岑不离的工厂,陆纪了就能成为北方最大的毒品供应商,他能够建起一个罪恶的地下王国。
但是岑不离早就做好了后手,这个所谓的户籍地址是岑不离抛给所有人的烟雾弹,岑不离把这个地方当诱饵骗了白昙和陆纪了两方人马。
真实的工厂位置根本不在这,岑不离的母亲根本就不是来警局找儿子的,岑不离在借助警局的力量保护自己的母亲。
岑不离八成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斗不过警局内部叛逃出身的陆纪了,从进入警局的那一刻,岑不离就已经安排母亲就已经动身前来北沧市局。
白昙想到了岑不离母亲给自己的那个苹果。
那个苹果上表面有一个很细小的针孔,是吸毒人员常用的静脉注射的针筒尺寸,白昙刚刚拿到苹果时就注意到了,他以为那是岑不离母亲故意留下的证据,引导警方来到家里进行调查,有岑不离母亲这份类似于自首的证据,岑不离就能减刑。
白昙还以为岑不离的母亲是在救岑不离。
这个苹果根本就不是自首的证据,它在引诱白昙他们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