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幸运杂文集》万容千

7、永失我姊，长忆芳华

　　《或许她希望》

　　又是一年初夏，熟悉的五月，微热的夜晚，那年此季，我们相遇。一瞬间，她离开这个令她疲惫的世界已经一百多天了。而我只顾着忙乱地悲伤，或是急匆匆地含泪赶路。

　　我从未仔细想过，瑞瑞姐姐最希望在她离开我后我该去怎样生活。

　　我想，姐姐最希望的，大概是我能像对待她晾在阳台上的那盆薄荷一样对待自己——记得浇水，但别太勤；允许它偶尔枯黄几片叶子，但总能在阳光下冒出新的绿芽来。

　　她不会要求我永远记住她教我的那些事，比如伤口结痂时别总去抠，不要吃了辣条就喝冷饮…但如果某天我下意识这么做了，她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轻轻"啧"一声，像从前我偷吃她藏起来的山楂糖时那样。

　　我得继续和巷口卖豆腐的老伯斗嘴，继续在雨天忘记收袜子。她说过，人活着就该留点把柄给命运笑话。只是下次吃到好吃的酒酿圆子时，得替她多吃半碗——要咬破皮让芝麻馅流出来，这是她教我的吃法。

　　我要继续在傍晚发呆，但记得加件外套；要允许自己偶尔弄丢钥匙、煮糊面条，像她从前笑着叹气时说的那样——“笨点才好，太聪明的人容易累”。

　　她大概会希望我仍然讨厌香菜，但试着接受胡萝卜；会想看我慢慢走远，又偶尔回头，像对待她抽屉里那些没读完的信，不必日日翻看，但永远知道它们在那儿。

　　她想看到的，也许是我活得不必太用力。她不会要我永远坚强，也不会要我强颜欢笑，只盼在我想起她时，嘴角能先于眼眶动一动。她想看见，我把日子过得轻盈。能在清晨煮牛奶时多瞧一眼窗外的槐树，能在雨天旧伤发作时记得给自己膝盖裹上毯子。允许自己偶尔在超市冷冻柜前突然流泪——为某个像她手套颜色的藕荷冰激凌。

　　活着，像她曾把咳嗽藏进枕头里那样，把思念藏进生活最自然的褶皱中，来人间一趟，尽兴就好。

　　是啊，她所希望的不过就是这些简单又朴实的日常和坚强且温柔的我，她想看到的不过是那些曾刺痛我的苦难最终成为我翅膀下的风。而我，可以自由飞翔，奔向属于自己的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