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幸运杂文集》万容千

5、成长——拨筋剔骨般的疼痛

　　我怀念野草般的我。

　　那个穿着沾满泥土的短袖短裤，赤脚踩过碎石子路，膝盖结着血痂也懒得擦的我；那个把蝉鸣当战歌、把暴雨当淋浴的我；那个爱恨都像野火，烧起来连自己都不躲的我。

　　那时的我，想哭就哭。我的眼泪砸在地上能蒸出倔强的白烟，只要我觉得难过，我的泪便是心灵的泪珠，连悲伤都是自由的！我想笑就笑，我的笑声是心灵的歌唱，连路过的麻雀都会被逗笑，笑像是劈啪作响的柴火，照亮整片麦田，我的快乐永远随心所欲！我敢恨，从不掩饰闪躲，我的恨是尖利的虎牙，为了发泄愤恨，我敢扑上去把对方的鼻尖要破！就连命运的拳头我也敢挺身阻挡，撕出血痕！我也敢爱，没有半点羞涩，我的爱是滚烫的蜂蜜，黏糊糊地糊满整个胸膛，甜得理直气壮。

　　那个野草一般肆意生长的我，属于大自然，像自由的野火，越燃越旺。那个我，才像真正的我。

　　不知何时，从前那个敢爱敢恨，满身傲骨的孩子变成了，会用熨斗把情绪烫平。哭要调音量，笑要选场合，连恨都得包上三层礼貌的保鲜膜的小大人。

　　他们说这叫成长。

　　现在的我，这个衣冠楚楚，温文尔雅，成熟的我。学会了，无泪的哭和含泪的笑，学会了妥协的爱和无力的恨。我曾唱过言不由衷的赞美，也心有不甘地向命运低头；我曾做过违心的事，说过违心的话；我也曾身不由己地失去自己，又黯然默许所有的伤害。

　　我的傲骨和真心被吞噬被撕扯被腐蚀！那个野火一般的我，不断的挣扎，依然逃不过被活埋的命运。他们得意的奸笑，像魔鬼一般在深夜里轻易将人杀死！我也不再是我，而是彻底沦为了一个麻木可悲的怪物！我被他们口中的三观和优秀所束缚，我的价值变成一个个可悲的筹码，无力的哭泣着。

　　世俗的罗网像毒蛇把我缠裹，我窒息、我挣扎、我大喊——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放我的出去！我要撕碎他们的虚荣心！我要对着乌云竖中指！我要把虚伪者的假发扯下来当风筝放！我的灵魂偏要让这个伪善的世界看清楚！”

　　我心中本就叛逆的火永远不会被吞噬！战士一样的我，永远不会轻易妥协。我挣脱了所有的束缚。那一刻，痛，也愉快；累，也自由。

　　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啊。

　　如果非要成熟。我想，我绝不会成为一个麻木又唯利是图的大人，性向善，是人类最后的骄傲和胜算。如果可以，我愿做颗带刺的腌梅子，酸得人皱眉，却能让某个疲惫的夜归人，咂出一丝久违的、生猛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