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风华正茂》砂糖半暖

91、第九十一章

　　1、
　　王祺满以为，在姐姐来“巡查”过后，越前龙马的状态就能恢复。今日的练习赛刚好排到他和越前对战，小男孩跃跃欲试，他觉得和凯宾打过之后似乎摸到了对付越前的新窍门。

　　可事与愿违，在拿下第一局发球局后王祺就知道，小伙伴根本没调整过来，或者说状态更糟了。
　　难道连姐姐出马都不管用？

　　“喂！”他不打了，扛着球拍走到场中央，有些不满：“都多少天了，低沉也要适可而止啊！”
　　越前龙马有些无措地面对王祺，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失望的眼神，闷声低下头。
　　他真的在努力尝试，但是心态和状态并不是自己想就立刻能恢复的。

　　今天是教练们第一次开会讨论首发名单，手冢作为教练助理也要参加。少年们不知道事关他们出场的重要会议就在今晚，迹部景吾却通过手冢国光愈发冷峻的表情猜到了什么。
　　在食堂外他拦下了手冢。
　　“你要拿掉越前龙马的出赛资格，对吗？”他单刀直入。
　　手冢国光扶了下眼镜，语调平静：“我只是提出，决定权在三位教练手中。”
　　迹部嗤笑：“你对部员还真是严苛啊。”
　　“……让他以现在的状态上场，对其他人来说很不公平。”

　　迹部景吾忍不住觉得，越前龙马真是个好运的小子，他确实很有天赋惹人注目，可现在这样得到了各校强者，王祺王诺，甚至是自己的关照，实在是开了鸿运。
　　“不如再给他两天时间？”迹部景吾对手冢说，“并非无药可救，需要有人点醒他而已。”
　　“……你还真是热心啊。”手冢意外地说。
　　迹部景吾像被戳到腹部的刺猬，哼一声，浑身的尖刺都竖起来：“热心？你想多了。”
　　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随意反驳赞助商，对比赛不利。你觉得王诺还是你的经理，可以轻易让她改变决定。但是这会伤害到她在外人面前的威信，可不像你想的那样轻松。”
　　手冢这次听进去了，沉默了会儿，叹口气：“我知道了。”

　　迹部景吾看着青学部长远去的背影，失笑摇头。他觉得自己真是大发善心，热心得过头了——抛去那些针对情敌的敌意和别扭，本心里，他对越前龙马的赏识和期待不比手冢国光少，只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晚间他撇开拥到他房间玩什么纸牌游戏的部员们，号称出去透透气，实则夹着球拍，不知怎么就走到了网球场。
　　凉风习习的夜里，球场漆黑一片，只是听到清脆又规律的击球声。

　　迹部找到探照灯的按钮，将它开到最大，伴随“砰”的一声，整个球场霎时间亮如白昼。
　　场中越前龙马不适应地用手遮住眼睛，网球掉在他脚边。他不满地回身仰头看着迹部景吾。

　　“一个人躲在黑暗里练球不开灯，是没办法遮掩住你状态糟糕的。”迹部居高临下，开口毫不留情，“对着墙打有什么意思？”
　　说罢看了眼墙面上不规则散布的球印，嗤笑一声：“还真是差劲啊。”

　　越前龙马按下心中的烦闷和不服气：“不用你管。”

　　迹部却扔了一个网球过来：“上次在轻井泽打到6-6平局不是吗？这次不如分个胜负吧。”
　　说着挑衅道：“你该有很多理由讨厌本大爷才对。就给你这个挑战的机会。”

　　越前龙马又眯了眯眼睛，低潮浮躁的心突然间就重新烧满昂扬的战意，他转了拍子，自己选了朝上：“我发球。”
　　然而哪怕是面对勾起战意的迹部景吾，越前的发挥也没好太多。倒不如说，因为面前这人的身份，他更多次地走神联想到王诺，还有那些让他失落难过的场景。
　　3比0时迹部停下了跑位。
　　他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不满和轻慢，走到球网前，抬起下巴：“喂，我说，你不是开玩笑吧？”

　　越前龙马咬着唇，举着球拍的左手缓缓垂下。
　　无法辩驳的滋味难受极了。

　　迹部景吾失望摇头：“你拥有着本大爷都嫉妒的东西，却不知道珍惜。你的觉悟就只有如此程度？”说罢感到无趣地转身，“比起王祺差远了。”
　　越前龙马“霍”地抬头，目光灼灼盯着他，想要他收回刚刚的话。
　　迹部景吾没正眼看越前，用拍子挑起散落满场的黄色小球，缓慢地说：“王祺为了能打职业网球，顶着最辛苦的训练，不仅需要超额完成家族的英才培养，还不能过早暴露梦想，稍微有点名气的比赛都不能参加。好不容易来到日本，却只能混在青学的队伍里，连一场地区赛都不敢冒头。”
　　见越前龙马表情迷惑，他嗤笑，用嘲讽的语气坦露了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遗憾和羡慕：“至于本大爷，网球最多打到二十五岁，就必须回家族学习财团管理。”

　　“你呢，得天独厚拥有最好的条件，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想打什么比赛都可以，想怎么任性都有旁人为你兜底成全。”
　　他用手扶着停留呆在球拍上的网球，淡淡道：“你却不知道珍惜，还会出现这种不华丽的状态。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越前龙马一句反驳都说不出来。他想到因为终于有机会出场比赛，目光晶莹高兴了好几天的王祺，心中不是滋味。

　　迹部问：“你打网球是为了王诺吗？”
　　越前龙马不甘心地看着他：“当然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越前呼吸一窒。他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也没有王祺那样坚定明确的答案，半晌后才低声道：“……为了赢过我父亲。”
　　迹部毫不留情地说：“既然有胜负欲，就不要让乱七八糟的因素影响竞技状态，这是最不专业的行为。”将球扔到越前脚边，抓了抓球拍的拉线，下面的话他似乎也想了很久才说出口。
　　“况且，你以为她最欣赏你哪一点？”

　　越前惊讶地瞪大眼。
　　迹部景吾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是你那种一往无前、干净清澈的斗志吧。”
　　最后的话像重锤敲在越前心上：“快别给她丢人了。”

　　直到迹部离开了球场，越前才慢慢弯下腰，捡起落在他脚边的网球。
　　少年干净又敏感的心在绵长的呼吸中想了很多东西，星光拂去他身上的灰尘与阴影，最后无数纷杂的画面汇聚，定格在了某个黄昏的午后，他信誓旦旦：“我会赢的。总有一天，赢下全世界。”

　　他不是为了爱情才打球，也不是为了王诺的目光才去追求胜利。他有自己的本心和目标，迹部点醒了他，那些东西他不能忘记。

　　等天亮的时候，看着眼睛重新恢复光彩、表情拽拽的越前龙马，无数人都松了口气。
　　手冢向迹部景吾感激颔首，大少爷权当没看见。

　　抛去最后的犹疑，选拔赛名单终于能确定了。因为是三场双打三场单打的友谊赛形势，加上替补一共有10个名额。
　　双打第一场，迹部景吾和真田玄一郎；第二场，菊丸英二和忍足侑士；第三场，王祺和仁王雅治。单打第一场，千石清纯，第二场，不二周助，第三场，越前龙马。替补，橘吉平。

　　有了王诺的资本注入，本来还带着地方性质的交流赛不论是影响力和知名度都高了很多，网球界除了波利·坦尼这个教父，还来了无数星探和职业教练，等比赛开始时甚至连越前南次郎都坐在了嘉宾席上。

　　王诺也在最显眼的VIP观战位，因而网球部的少年们一眼就看到了她，没被选入出战名单的桃城等人在观众席，隔着好远都用力朝王诺挥手。

　　她专注的看自家孩子比赛，甚至暗中嘱咐电视台，王祺的比赛是重点一定要好好拍，到时候要剪成录像保存起来。
　　这可是亲爱的弟弟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观众打大型比赛，她比小男孩还紧张兴奋。

　　因此当迹部景吾和真田玄一郎入场时，两人都感受到VIP席上投注的催促和期待的目光——大概意思就是，你俩快点赢下来，小祺还在后面等着呢。
　　他们不着痕迹对视一眼。迹部为了满足女朋友的心愿，真田玄一郎为了满足恩人王诺和大小姐王祺的心愿，竟不约而同选择了快攻，将对方选手逼得毫无还手之力。

　　将两位王牌选手放到双打，这么奢侈的阵容是教练们思忖再三后想“确保赢下第一局”才做出的决定，当然二人也没让日本代表队失望。比赛称得上摧枯拉朽，这让后面上场的忍足侑士和菊丸英二压力骤减。

　　“菊丸君，这次我们的对手可是一对明星兄弟啊。”忍足侑士提醒新鲜出炉的搭档，“那个弟弟拥有女性般的美貌，人气超高，观众席上一半的女生都是为了他们两个才来的，你不要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了啊？”
　　他本来担心青学孩子没见过世面，没想到菊丸英二不屑地撇撇嘴：“谁会被他的外表欺骗喵？那个弟弟论美貌可比小祺差远了。”
　　然后一副“你才没见过世面”的表情：“速战速决吧，小祺在后面要等急了。”
　　忍足摸摸鼻子，专心发球不再说话。

　　等到王祺终于出场时，看台上的王诺立刻坐直身子，悄悄握紧拳头。和小男孩搭档的仁王雅治非常自愿地选择了辅助和防御的角色，将最吸引眼球的攻击位让给了“大小姐”。
　　青学孩子们嘶吼着为他加油，立海大也是摇旗呐喊，星探们看着王祺精致的容貌和好看到过分的击球姿势兴奋得眼冒精光，观战教练如越前南次郎在心中赞叹不已。

　　王祺没有辜负姐姐为他苦心搭建的盛大舞台，几乎将这场双打变成了自己的个人秀，等裁判吹哨宣布胜利的刹那，他仰起头让汗水痛快地流淌，感受到场馆探照灯打在身上的热度，舒爽地长长吐出一口气。

　　看着他站立在前方的背影，那曲线优美的后颈，精致的蝴蝶骨，正流淌着汗水的白皙肌肤，肌肉结实的小腿，整场比赛甘做绿叶的仁王雅治心中升起奇怪的不协调感。
　　组成双打后和王祺近距离相处，他慢慢地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王祺的体力、肌肉力量、甚至是毅力，比起这个年纪的少女，简直好到过分了。仁王思索着“大小姐”天才的网球技术，慢慢觉得，似乎女孩子根本没办法做到这个程度才对。
　　除非……王祺实际上是个男生？

　　然而这时王祺回过头，唇红齿白、脸颊粉扑扑、大眼睛里仿佛闪着星星，在人潮的欢呼声和聚光灯的照耀下，对仁王雅治扬起脸灿烂一笑——银发少年立刻将那点怀疑给掐灭了，只剩那让心脏鼓噪的美貌冲击着视野。

　　王祺心满意足地走到他面前：“赢了呢。”他目光通透，早对仁王的辅助和让位一清二楚，真心实意道，“谢谢前辈。”
　　仁王雅治难得不好意思起来，下意识转起小辫：“啊咧，我可不记得做了什么要被感谢的事啊。”
　　王祺也不争辩，笑眯眯跟在他身后下场了。

　　他和接下去单打三的千石清纯击掌交换位置，回到选手休息室。不二周助微笑迎接小男孩在身边坐下，熟练地伸手摸乱他沾满汗水的头发：“赢得漂亮。阿诺会为你骄傲的。”
　　连越前都不得不承认：“……确实赢得漂亮。”

　　他们以为山吹的千石能轻松拿下对手，准备随便看看比赛，顺便聊聊凯宾·史密斯的情报。然而电视中美国队单打三号的选手出场时，选手休息室里的所有人都倒抽冷气，低声惊呼：“……这是初中生？体格太惊人了吧？”

　　王祺也看向屏幕，不由皱起眉。美国队这位选手体壮如牛，手臂上块块肌肉暴起，同显瘦的日本少年们对比，就好像来自异世界。
　　“呜哇，这压迫感。”菊丸英二连连摇头，“还好不是我和他打喵。”
　　“千石君没问题吗？”

　　幸运的是，千石清纯恰巧是日本队中偏力量型的选手，球都接不住的尴尬场面没有发生。在适应节奏后，他逐步和对方打得有来有回，形成了漫长的拉锯。
　　先是十分钟，然后二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千石君的手臂肌肉应该到极限了。”不二周助说。
　　王祺面色担忧：“体力也是啊。”
　　观战的孩子们全都神情严肃起来。

　　休息室外的走廊中，医疗组急促的跑动声和工作人员的调动声响成一片，有人喊着：“两人都严重透支了！医疗准备接应！”
　　直到一小时二十分钟后，大强度的拉锯战进入单纯的毅力考较，直播屏幕中双方都支持不住，纷纷晕倒在地，单打三才终于以平局结束了。
　　走廊混乱成一片，镜头里千石和美国选手都被担架抬下场，逐渐地喧闹声小下去。

　　“呼……他们也太拼了。”大气不敢喘的菊丸英二连忙大口呼吸，感觉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千石君真厉害喵。”他真诚地说，“如果是我，根本坚持不到现在，那种力道的球，手腕和小臂肌肉都会受伤的！”
　　“这就是排兵布阵的重要性。”忍足侑士回答他。

　　见外面恢复了平静，小王祺和越前龙马去卫生间洗脸，想要平复一下围观比赛的激动。
　　“你能赢那个大块头吗？”越前龙马问。
　　王祺非常认真地代入了一下：“……不确定。他的力气太大了，菊丸前辈说得不错，那些球硬接的话很容易受伤。”
　　小朋友表示赞同：“我会尽量依靠发球得分，速战速决。”
　　他推开卫生间的门，刚想夸赞一下教练们安排出场顺序的机智，就见洗手池那儿有两个工作人员，应该是从忙乱中脱身，正休息着聊天：“两边的孩子都没事吧？”
　　“医生说了没事，哎，我第一次见到打网球能打成这样！”
　　“谁说不是呢……”

　　他们没注意到进来的两个少年，继续谈话。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神秘兮兮地说：“哎，你听说没，其实日本队原本单打三安排的是另一个选手，不是千石清纯。”
　　“还能临时换选手的？”
　　那人回答：“理论上不能……但是美国队递交名单，执行委员会看过之后，就把日本队的出场顺序给改了。原本单打三的选手给调去了双打，原本双打的千石清纯调了过来。”
　　“啊？还有这种事？”另一个人小声惊呼，“这是违规了吧？”
　　“反正帮的是咱们日本队。”工作人员满不在乎。洗完手，他们离开了卫生间。

　　一下子只剩两小只了。
　　王祺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打开，水哗哗地流，他却没有动。他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不辨喜怒。
　　“……喂。”越前龙马感到一丝尴尬。他拍拍小伙伴的肩，“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能有别人吗？”小王祺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气息剧烈波动起来，“她怕我打不过那个大块头，才把我调到双打的吧。”
　　自以为的纯粹的胜利，居然是姐姐走后门精心安排过的。王祺实在不能接受这一点，牙齿咬得紧紧的。
　　“……可能，可能是阿诺怕你受伤。”越前的声音不太有说服力，“你自己也说，硬接那个大块头的球，是很容易受伤的。”
　　“那她也不该操纵比赛！”王祺一下子嘶吼出来，眼眶都红了，“谁要她这种多此一举的保护啊！”

　　越前龙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说到底他也不赞同王诺的做法，只能沉默陪着王祺，看他深呼吸几次后强行收拾好情绪，用冷水洗了个脸。
　　“对不起。”王祺还向越前道歉，“不该在你面前发脾气的，影响到你的状态就不好了。我会找姐姐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嗯。你和阿诺说清楚，她就不会再做了。”越前心下一松。
　　小王祺太懂事、情绪处理方面太成熟了，让越前龙马都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回到休息室，小王祺对刚刚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像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看比赛，给单打二的周助哥加油，还陪越前龙马热身，为他复盘了对战凯宾的一些要点。
　　直到把越前送上场，看着他和凯宾的比赛开始，王祺才站在入场通道的阴影里，靠着墙，缓缓吐出胸中的浊气。

　　连越前胜利、日本队上台领奖，他都没能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