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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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浅草不知名小路上的家常中餐馆里，温润贵气的少年少女陷入了某种微妙的沉默。
王诺抿着唇，有些不知所措，似乎不知道自己轻易答应了“好”之后应该做些什么，又或者这个应允有着怎样深远的意义。
有那么个瞬间，她的目光像穿透了浩渺的空间看进了别的世界，但下一个瞬间，又满满的只是对面少年的身影。
这时一阵脚步由远及近，服务员端着一小碟桂花糖藕站到桌边。这外来的闯入者硬生生破开了黏腻的气氛，空气流动，重新恢复正常。
害羞的感觉后知后觉扑来将王诺淹没。
好在服务员小哥没注意到任何异样，他在围裙上拍了拍手，冲着两个“男孩子”咧嘴一笑：“凉菜桂花糖藕！慢用哈。”
服务员的声音给了二人一个后续行动的提示。
于是王诺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眼观鼻鼻观心拿住筷子去夹菜。
夹了一下，没夹起来；再夹一下，还是没夹起来。滑溜溜的糖藕像是故意要和她做对一般躺回盘子里一动不动。
王诺觉得自己的脸烧得厉害。她能感觉到迹部正看她，嘴角肯定还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我说……”她抬头想减免一些窘迫。
迹部貌似比她要淡定。少年带着惯有的嘲讽眼神看她一眼，然后夹起糖藕，平平稳稳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吃吧。”他嘴角弧度淡淡的，声音里却有隐藏不住的愉悦和得意。
王诺晕晕乎乎，细若蚊蝇道了声谢，然后小口小口吃起来。
她似乎尝不出食物的味道，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一切。
王诺迟钝的意识到，她和迹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
两情相悦。
……嗯。还真是巧妙美好到让人嫉妒的两情相悦。
她忍不住又笑了。
“景吾。”她看着少年，低低的轻唤像是吟唱勾人的咒语，“真好。”
二人都是理智且思虑周全的人，心性在同龄人中也非常早熟。因此在确认关系后，他们没有立刻腻到一起，没有继续无忧无虑傻乐，也没有像其他小情侣那样说肉麻情话。相反他们理智地讨论起了“接下来怎么办”。
两人都知道，同“王诺”谈恋爱是件十分麻烦的事情，更何况对象姓“迹部”。
如果恋情曝光，哪怕他们声明这只是私人行为，外人也势必会将迹部集团和王氏划上连线。日本和华国两方的股市必然会受到震荡，无数势力也肯定会重新考虑站队，这还只是短期资本界的麻烦。
来自王氏家族的接触也让人困扰，看好王诺、期待她培植势力的人会按着她订婚，迹部则是会被觊觎“王氏女婿”身份的人作梗打扰。
此外还有诸多其他的顾虑。诸如高层基于两国敏感的外交关系而提出质疑、来自各方的压力、媒体的刺探曝光等等，不胜枚举。
因此哪怕是骄傲的迹部景吾，在少女提出“秘密恋爱”时，也只沉吟了一会儿，就点头表示同意。
只是恋爱，两人都没做好就此结婚的准备，所以在确定愿意结婚前，最好都隐藏恋情，避免无谓的波折。
气氛就像原本清澈甜蜜的上好蜂蜜里掺进了杂质。
但这是不可避免的情况，二人的身份决定了这样令人不快的无奈，好在不管是迹部还是王诺都能理智的接受。
王诺很久没吃中餐了，尽管是刚刚确立恋爱关系的纤细文艺画风，尽管是小饭馆的家常菜，她也吃了很多东西。
她一边吃，迹部一边点，每样菜都只尝几口，最后把饭馆菜单上吸引人的菜式全部尝了个遍。吃不完的菜被两位万恶的资本家残忍抛弃了，倒是小饭馆老板很开心——每样菜都只动了几筷子，和全新的没什么区别，这下员工晚餐有现成的了。
他们吃完饭，被热情的饭馆老板送出门，夏季的热风送来隔壁街的热闹人声。
繁华一隅巧妙的安静宛如桃源乡，跟刚刚两情相悦的告白一样，美好到不真实。
“对了，还有灯！”王诺想起来，之前迹部说会带她去看点了灯的地方。
他们彼此隔着大概三十厘米的距离——不算近不算远，绝对安全，这是多次相处养成的习惯。
两人看着远方高挂的霓虹灯招牌，顺着人行道慢慢走着。气氛黏稠，二人都想努力找回以往的自然亲密。最后是王诺首先掌握住节奏，先试探性地碰了碰迹部的手背，然后像是得到确认，轻轻牵住他的手。
指腹那里薄薄一层茧子，蹭的痒痒的。
王诺愣神，然后禁不住笑了——她还当迹部情况比她好得多，结果却是和她一样，手心全是汗。
迹部情绪不满地哼了一声。
尴尬就这样简单飞走，之前舒适的相处状态自然而然又回到二人中间
“远吗？走过去？” 王诺对迹部准备的“灯景”愈发好奇起来。
“不远，很快能到。”
这条街人不多也不少，有行人路过时投来好奇的视线——两个“男孩子”，亲密地手牵手，这在日本还是比较少见的。
王诺感到好笑：“扮男装时光顾着方便了，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本大爷才不在意那些人。”
“嗯，这就对了。”
浅草寺的光影被抛在身后。影子落在面前，一点点延长，连同呼吸一起放缓。
“到了没？”她前后张望，可除了远处的晴空塔，没看见其他显眼的建筑物。
手掌突然盖上她的眼睛。迹部引路：“先闭上眼睛。跟着，直到我数一二三再睁开。”
“……这么神秘？”
一时间脑袋里转过了数种可能。也许是满街的灯笼？也许是排成长龙的蜡烛？哪怕突然来到某个巨大的花车内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然而当倒数真的结束睁开眼时，入目景色还是让她愣住，巨大的震撼从头到脚将她贯穿。
灯光璀璨。旋转翩然。历史感与童话梦幻的感觉融合到一起像旧书页上描写的盛世，一个似真似幻的邀请，一个古早的梦。
王诺大概知道这是哪里了。
日本最早的，至今有一百多年历史的旋转木马，此刻为她一个人流动光影。迹部景吾在她身后华丽地打了个响指，声音传开的刹那整个游乐园都明亮成星河。
少年的声音骄傲而期待：“夜晚的花屋敷游乐园。是个好地方吧？”
王诺有些怔然地立在原地不动。
这个历史悠久声名斐然的游乐园从不在夜晚开放，因此这里是不可替代的并且无处可寻的。
花敷屋游乐园的木质构架以及古老的设计在白天显得低调质朴，夜晚的灯光下却焕发出冲击人心的美，毫无现代都市的浮华迷乱，而是静谧细腻，像极了画卷里艺妓迤逦拖地的和服裙摆。
“这里……晚上从来不开的，到底怎么……”
迹部走进光影里，眼角飞舞一抹张扬：“本大爷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最后叹一口气：“……在一起的话绝对是我赚了。”
这个游乐园最近计划开夜游项目，找了迹部旗下的公司做企划，目前还未对外开放。
当王诺请他带路夜游东京时，他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地方。他想象少女看到这一切时会有的表情。
淡淡的，眉梢微扬，眼里是灯火的色彩。
很舒服的表情。最鲜艳的情绪都藏在眼后被小心的埋起来，不禁让人期待如果全部绽开会是怎样绚烂的景色。
果然是这样。
“可以坐吗？”王诺指了指旋转木马。
“当然。”迹部打了个响指。暗处操纵旋转木马的工作人员立刻会意，为大少爷停下了木马，同时打开了入口的围栏。
“我还真没去过游乐园。”王诺说，“只跟着堂叔参加过一次香港游乐园的落成剪彩。那时候我还很小。”
“不得不说，本大爷开始同情你了。”迹部摇头。
“还好吧，我也不是很向往过山车什么的，说实话有点苦手呢。”她笑笑，“我更喜欢投资和建设游乐园，看孩子们梦想成真的笑容，然后就会自我安慰的想，原来冰冷血腥的资本也能达成梦想和幸福这种事。”
“你就没有过童年的梦想？”迹部问。
“……有过。但我也不知道这梦想是被灌输的，还是我自己认知到后自然产生的。”
“哦？是什么？”
王诺不好意思地笑了：“造福社会，兼济天下。”她摇摇头，“挺假大空的，对吧？”
迹部却认真思索了会儿：“你能做到。”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说，如果你做不到的话，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灾难了。”
王诺愣愣地看着他，这个谶语与她自傲的认知不谋而合，被理解的感觉让她头晕目眩。
“真好。”她今晚说了好几遍这个词，“真好。”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后王诺童心未减，她难得任性放纵，索性拉着迹部玩了个痛快。
没有试刺激项目，就把什么熊猫车，忍者迷宫，江户鬼屋全部走了一遍，游乐园宁静的像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中保留完好的质朴桃花乡，如果抬头，就能眺望不远处浅草寺的灯火，还有远方的晴空塔。
王诺的神色飞扬明快，暂时抛却了所有的烦恼和束缚，望过来时流光溢彩的目光撞得他心头一软。
迹部景吾行动力很强，想到什么就做了。他顺其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抱进了怀里。
少女的身体很柔软，体温也偏凉。她靠上来时少年的身体窜过陌生的酥麻，他们的身高差刚刚好，少女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充满了安全感。
“有汗水的味道。”王诺的气息吹在少年耳根。
迹部被激得收紧了怀抱。
“这种时候，”他带了些咬牙切齿，“你就不会说点别的？”
王诺顺势蹭了蹭他的颈窝：“很好闻。”
对于她坏心眼的刻意撩拨，迹部景吾毫无办法。
这个拥抱很长，从一开始的心跳如鼓，到慢慢的平静，然后是全然的宁静和放松。
分开时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和气息就很习惯了，不会再因为简单的肌肤触碰就受惊般反应过度。
“今晚辛苦他们了。”出游乐园时她看到接应的工作人员，特意提高声音向所有人道谢，还悄然嘱咐迹部：“别忘了给加班费。”
“那自然。”
他们在花屋敷门口分别，两人的司机都不在，因此各自打车回家。王诺拒绝了迹部相送的邀请。
“你应该很累了吧。”她将手指竖在少年唇前，阻止他说话，“今天的比赛那么辛苦，如果是我肯定连路都走不动了。所以，早些回家，然后睡一觉，做个好梦。我会自己回去的。”
在小细节上，二人都不会矫情，于是迹部点点头，为她先拦了车。
她坐在后座，将浅草寺的灯火逐渐抛下，直到最后车厢陷入黑暗。
司机像隐形人般不声不响地开车，只听得见发动机转动还有她的呼吸声。
独自一人了，始终高温的大脑慢慢冷却下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余温尚在，昨天熬夜长出一个痘痘，蛮横地挡在指尖，像是提醒着她不要过度沉浸到恋爱里去。
“要好好打算一下。”她自言自语地呢喃道。
王诺清晰地明白，以她和迹部的身份，恋爱的路并不好走。
有太多外力的牵扯，有太多复杂因素的干扰，有很多不得不妥协接受的无奈，而更让人难受的是，如果家族和迹部集团有了利益冲突，又或者她做了失误决策拖累了迹部集团，那这段刚开始的感情一定会产生波折。
这就像无法躲避的阴影照在她身上。
少女仍旧记得华国石油增产事件，她和同盟差点就分崩离析。那时她费劲心力才重新挽回信任，从此以后每个决策都如履薄冰。
现在走到恋爱这一步，不安和背负的压力更大了，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车玻璃中映出她的样子，某种坚定的决心在眼底燃烧。
要加油。
她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