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女的妇联建设日常》酸甜口

4、第 4 章

　　张晓钰移开视线，语气安稳定人心神，“醒了？饿不饿？”手中动作不停，将冷硬的饼插在树枝上，轻轻地拷。

　　她的若无其事仿佛一种无声的力量，杜巧巧很快意识到这里不是臭气熏天的猪圈，也没有人一睁眼就朝她拳打脚踢，她用力眨了眨眼，庆幸自己的狼狈没被看去。

　　随即缓缓起身，眼睛却被对面的情景吸引。

　　橘红的火焰从细小逐渐变长，坐在火堆前的身影明明是灰扑扑的一团，却被镀上一层暖绒绒的光圈，看着看着，眼中不由热意上涌。

　　好像到这一刻，她终于有实感，自己还活着。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张晓钰将饼拷好后，递给杜巧巧，接着又为她温水，准备等她吃完后，为她上药。

　　静寂空荡的废庙中，屋外有任何一点响动，都变得非常清晰。

　　当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夹杂在幽咽的风声中传进来，张晓钰立刻警戒地竖起耳朵。

　　很快，脚步拖沓，雪花咯吱，动静越来越大。

　　她的脑中浮现出糟糕的情景，这样的雪天，野兽必定也会寻找暖和点的地方——

　　她飞快捞起一根稍微粗壮的木棍，在杜巧巧仓皇的眼神中，缓缓往门口走去。

　　“谁！”

　　“啪！”

　　废庙的大门彻底报废，一大团影子撞开门板囫囵滚了进来，接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张晓钰松口气的同时提起一颗心，庆幸的是进来的不是野兽，但闯进来的是个男人，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站在门槛处，谨慎打量过去。

　　只见大冷的天，这人只穿着一重衣，头发乱七八糟遮住头脸，青灰色的长衫上满是尘土血迹，被划破大大小小的口子，依然能看出纹理细腻，不像是他们这些村人穿得起的。

　　此刻趴在地上，血迹斑斑的手紧握成拳，似是攥着什么东西，一只放于颈侧，一只落于身侧，瞧着毫无生气。

　　张晓钰咽了口唾沫，里面传来杜巧巧小心翼翼的询问声，她干巴巴地回了个“没事”，让对方在里面待着不要出来，接着一步一挪走到那人身旁。

　　观察半晌，张晓钰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对方，仍旧毫无反应，这才缓缓俯身，将手指压在对方脖颈处，动作时指尖微微颤抖，片刻后，那里传来微弱的弹动，人活着，并且暂无威胁性。

　　但她犹豫了，这人恐怕是被抢了，她听王氏说过，天阴关一带并不安生，以前除了突厥人偶尔骚扰，还有山匪出来抢掠。

　　两年前，常驻西凉府的冠军大将军换人，重肃军中风气，将突厥人赶回关外几百里外的沙州，又在兵闲时清了几回匪患，他们的日子才好过许多。

　　这人衣料不俗，八成是从山匪手里逃出来的，救不救得活另说，万一惹来匪徒如何是好？且不说，她现在还有个受伤的小姑娘等待照顾。

　　张晓钰起身，立在原处半晌没动，处于激烈的天人交战中。

　　此时，雪下得愈发大了，没一会儿，那人后背便被一层浅浅的白覆盖，杜巧巧却也坐不住了，拖着脚走到门口，看到此人亦是大吃一惊，“小玉，这、这是谁？”

　　张晓钰皱眉回道：“我也不知，他突然闯进来，还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想了下，还是补充道，“我瞧他不像村人，说不定......是被山匪劫了。”

　　杜巧巧目瞪口呆，看了眼她呆立的背影，嘴唇嗫嚅几下，试探着问她：“你......想救他？”

　　这句话可算问到点子上，张晓钰要是真的怕山匪追来，就该将人扔出去，最好离废庙远远的，但这和害人性命有何分别，好歹生在文明社会，她是无论如何做不出这种事，那选择似乎只剩一个。

　　轻叹口气，张晓钰认命蹲下，将男人费力架进了里面，到底还有戒备之心，所以只是将他放在棚子外，挨着点火堆便罢。

　　她和杜巧巧对视一眼，看到对方担忧又夹杂崇拜的眼神，还是心气不顺，“被迫”救人可还行？

　　歇了口气，方才为男人检查，发现他看着狼狈，其实都没杜巧巧伤得重，倒是后脑勺上有个婴儿拳头大的包，一碰还会条件反射动。

　　心中有气，张晓钰恶趣味地碰了好几下，每次看对方疼的直哆嗦，她立刻舒服不少。

　　杜巧巧在旁担忧地问：“小玉，他没事吧？”

　　张晓钰淡淡道：“死不了。”

　　“那他怎么还昏迷着？”

　　张晓钰顿时有点没好气，“饿的。”

　　对方脉搏时快时慢，脉压增宽，典型的低血糖症状，恐怕还有休克的征兆，张晓钰嘴上这么说，手上已经泡了些饼，往他口中灌了些许。

　　这些做完，她缩回了棚内，目光忽然落在对方手掌，这人一直握着拳头，也不知里面是什么好物，若是金银珠宝，说不得还能去换二两药材。

　　她起了心思，便去掰手，哪知道好容易掰开，竟然是一只已经死了的小鸡崽，张晓钰无语片刻，脑中忽然划过零星字句——“说是昨晚被偷了鸡崽......”

　　好么，偷鸡贼在这里，黄鼠狼此番背了不小的锅。

　　她在将此人扭送到张德全那里换铜板和勉强收留他在废庙间反复摇摆，还是颓丧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包扎。

　　幸亏她问老行医要了点酒，刚要扯裙衫下摆，手一转，扒开对方重衣，径直在他内衣襟上扯了一块下来。

　　扯得那叫一个干脆，杜巧巧一个从没见过成年男人身体的女孩儿猝然转开了头。

　　张晓钰挑挑眉，还是将男人内衫胡乱掩上。

　　臭男人不比小丫头，所以张晓钰下手也不讲求个手法，照着对方伤口，直直怼上去，擦得还算仔细，就是死人都要痛醒过来。

　　男人蓦然睁大双眼，张晓钰猝不及防之下和他四目相对，手中动作忽的停下，略心虚。

　　转念一想，她救他已经仁至义尽，还能要求她温柔小意地包扎？又没有钱，立马理直气壮地瞪了回去。

　　哪想对方眼皮缓缓耷拉下去，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原来还是条件反射，人压根没醒。

　　张晓钰更放心了，直把对方当成一只大型玩具，这里涂涂那里抹抹。

　　等到整座废庙酒香飘荡，张晓钰直起身，伸了伸酸困的腰，“终于搞定了。”

　　话音落下，视线上移，不其然和一双眸子对上。

　　这次是真对上。

　　对方眼神略显虚弱，但眼型分明，眉尾锋利，瞳孔漆黑，眼尾微微垂落，此刻里面含着一丝不明显的控诉，看上去有种可怜巴巴的意味。

　　张晓钰飞快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晃出脑海，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她压低声音，颇有些凶巴巴地道：“看什么？”

　　那人似是一愣，接着微微偏头，安静闭上双眼。

　　张晓钰心中划过一丝奇异感，还不等追究便没了踪影，随后冷哼一声，把他丢在一边，起身去看杜巧巧。

　　面对小姑娘时，她立刻换了副脸色，先为对方看了看脚，准备用烈酒混着跌打散为她按摩，起势时，还柔声问她力度怎么样，能不能接受。

　　杜巧巧痛的脚趾都蜷缩，但每次都是轻笑着摇头，咬着牙硬撑，张晓钰愈发心疼，动作间更加温柔细心。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已经转回头，默默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里隐隐含着控诉。

　　很快，半个时辰过去，雪没有丝毫要停的迹象，杜巧巧看了眼门外，立刻催促张晓钰回家。

　　张晓钰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大门，又看了眼杜巧巧和那个男人，对方此时又陷入昏睡，也不知他逃了多久，才能又饿又累地昏倒在后山。

　　犹豫道：“照这个情形，大雪可能会封山......”她有些后悔早前没将杜巧巧带下山了。

　　大雪封山，没办法送干粮和水，杜巧巧腿脚不便，山中还有野兽，更别说一个成年男子与她同处一室——

　　张晓钰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不行，趁着能下山，你和我一道回去，我记得村子南边，临着老槐树还有一间废弃的屋子，你去那里躲几天。”

　　杜巧巧却摇头，安慰她道：“带着我你没法下山的，若是害你摔下去，我就真的无颜苟活，你放心，有火堆，野兽不敢来的，渴了还有雪水，撑个几天没问题的。”

　　她从前老被秦氏关猪圈，两三天不给饭吃也是常事，根本没什么。

　　说完，一连声催促张晓钰快走，张晓钰只得满含担忧地离开。

　　走到门边，张晓钰忽然弯腰，拿起什么东西疾步返回，正是她刚刚扔在门口的两根粗木棍，递到杜巧巧手里，示意另一边躺着的男人，“有什么危险，用力砸。”

　　杜巧巧愣住，下一瞬乖巧点头。

　　张晓钰又看了眼那一小堆柴火，火堆旁的几张烙饼，三步两回头地走了。

　　下山的路已经被雪覆盖，张晓钰花了点功夫，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村。

　　刚到家，王氏就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帮她拍去身上雪沫，一边让她赶紧进屋暖暖。

　　原来，对方一直在厨房门口坐着，就为她回来一眼能瞧见。

　　张晓钰默默咽下自己的谎话，准备要是张家人问起，就说自己去找上午丢的木筐了，可惜面对王氏，她根本不想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