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恋》灸归

4、保护

　　有那么一瞬，在这秋风似水的季节，桂树傲立，却也让人觉得那个少年孤傲得耀眼。
　　芜云律双眼微泛着光看着他，半晌笑道，“挺好。”她摇了摇头，像是喃喃，“就是你妈太会给你找事了，那么好的孩子……”
　　玉天恒无所谓一笑，“芜老，您先招待客人，我这边，不急。”
　　芜云律看了他一眼，“吃饭没?”
　　“刚赶回来，”玉天恒顿了顿，“还没。”
　　芜云律看了唐思璇三人一眼，语气平和，“那就先吃饭。”
　　“兄弟。”一声温润的男声落入耳中，少年翻过园子的围墙，纵身跳到地上，红色运动服乘风掀起，清亮的眼睛带着笑意。
　　“来了?”玉天恒看了芜云律一眼，“这是芜老。”
　　蓝若昀朝芜云律笑了笑，“芜老，我是蓝若昀。”
　　“若昀?”芜云律似乎懂了，问，“像阳光一样？” 蓝若昀摇头，“长存的太阳。”
　　芜云律淡笑，“不错。你要不要也来吃点东西?” “好。”
　　“请问，能拼个桌吗？”
　　一个清朗略带磁性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唐思璇抬头，微微颔首。
　　少年嘴角漫笑，“谢谢。”
　　唐思璇感到旁边落下一片阴影，一股好闻的檀木幽香充斥鼻尖，感到身边的人存在感极强。
　　“你们要吃点什么？”芜云律笑眯眯道。
　　“芜奶奶，有喝的吗？”
　　“当然。”
　　林依静：“那来瓶冰红茶，一碗虾仁面吧。”
　　唐思璇轻声道，“有奶茶吗？”她的声音清冷似水，悦耳动听。
　　“想喝哪种?”
　　唐思璇想了想，“那就来杯禅心奶绿吧，再来一碗云吞，香菇馅的。”
　　玉天恒微怔，指尖摁倒删除键把打好的一行字全删了，他握紧手机，抬眸。
　　蓝若昀推了推他，“兄弟，你没事吧?”
　　“你们两个，要什么?”
　　玉天恒眉眼压了压，“芬达，瘦肉粥。”
　　几乎是所有人未察觉的，唐思璇潜意识地动了动，又像没事似地回神。
　　身旁的林依静之前还随意坐着，这会儿却低头看起了手机。
　　唐思璇抬手发了条信息出去。
　　71：〔有看上的?〕
　　静子：〔?〕
　　林依静抬眸，胳膊肘戳了戳唐思璇瞪了一眼，那种警告过分明显。
　　唐思璇不紧不慢地摁着键盘，编辑了条信息。
　　71：〔红色运动服那个?〕
　　林依静转身掐了下唐思璇纤瘦的胳膊，有些咬牙切齿，“你别说话了。”
　　“啧，”唐思璇笑容轻佻，“急了。”
　　“懒得理你。”林依静气呼呼地转身。 玉天恒的手机弹出一条信息。
　　〔少爷，您要的资料查到了。〕 玉天恒依旧漫不经心。
　　￡尘：〔说。〕
　　〔今早八时三十五分许家少爷开了一辆黑色的奥迪去了那段路靠边停下。八时五十分玉夫人邀的两位客人乘警局的轿车来时发生了一起小事故，后选择下车徒步上山。至于许家少爷行踪不明。〕
　　小事故?
　　玉天恒目光微微思索。
　　￡尘：〔查到为什么封路?〕
　　〔据周边村民说那三位客人上山后山上起了一场挺大的火，所幸并未波及一人，范围仅限于后山一小片无人地带。只是在现场发现了不少金银财宝，而且向来横行霸道的一伙强盗也没了踪迹，所以警局的人就把那段路封了，说是要抓强盗。当然，那三位安然无恙，半小时后便到了别墅。〕
　　玉天恒半眯眼，沉寂的黑眸泛着冷意。
　　￡尘：〔今晚九点，虹槟别墅。〕
　　“来嘞。”芜云律推着一小餐车缓步走来，顿时香味四溢，感官饥渴瞬间得到了安慰。
　　唐思璇舀了一个云吞，散了散热气送进嘴里，香菇进味，口感很好，有点暖。
　　“好吃。”林依静眼睛一亮。 就连戴伊也微微点头。
　　蓝若昀转头责怪玉天恒，“你怎么不早说这有家饭馆，这味道正宗。”
　　玉天恒冷眼，“你不是不想来?”
　　看玉天恒不想理他，他闭了闭眼，“恒哥我错了。”
　　玉天恒一个眼神都不给。
　　芜云律看着众人，目光长久，似是要记住这一刻。她笑着摇头，“果然是一个人久了啊。”
　　“奶奶，这些多少钱啊?”林依静碗中一半已没了，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芜云律。
　　芜云律挑眉，“小姑娘，我这不收现金。”
　　“那要手机支付?” 芜云律摇头，“红尘蝶恋的规矩，寻爱者免单。”
　　戴伊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这会儿有些冷。
　　“什么意思?” 林依静皱眉，“我们来的时候您可没说。”
　　芜云律此时笑意未达眼底，“小姑娘，门牌上的明文规定不是讲得很清楚?”
　　寻爱者，皆可来此一坐。
　　唐思璇忽然开口，“所以过客者，怎么算?”
　　看得出来跟芜云律扯根本没用。 芜云律直视着她，后道，“完成一件事。”
　　“吃个饭还能讹人?”戴伊冷笑。
　　“这是规定。”
　　唐思璇屈指轻敲桌面，撩起眼皮，缓缓道，“您说。”
　　“羽毛球，诓人呢，这分明就是压榨。”林依静气道。
　　玉天恒听着这句话，眼皮轻跳，身子僵了僵，后又恢复成那副散漫的样子。他目光轻扫向唐思璇，见她脸色平静，似笑非笑地盯着芜云律，目光却是清冷。
　　“我到想看看，这蓝山的规矩还有多少?”
　　她没说“红尘蝶恋”，而说“蓝山”，字里行间着实耐人寻味。
　　戴伊大概是想错了，她对蓝山并未表示“没意思”，甚至还想……更进一步。
　　她叹了口气，“听她的。”
　　“让我看看，”芜云律扫了五人一眼，目光在林依静、蓝若昀、玉天恒身上停了一眼，“你们三个可以走了。”
　　唐思璇眯眼，若是说芜云律找玉天恒请顿饭情有可原，那么……答案几乎一下子呼出大脑，她不禁气极反笑，看了眼林依静和蓝若昀，“你俩凑一对了？”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林依静和蓝若昀刚好对视一眼，许久林依静似是泄气，“是。”
　　玉天恒直接在桌下毫不客气给了蓝若昀一脚。
　　“啊！兄弟你干嘛？”蓝若昀疼得皱眉。
　　玉天恒把玩着手机，目光淡淡，“不是你自己磕着的?”
　　是，磕个鬼。
　　蓝若昀勉强挤出一个字，“对。”
　　“瞒得挺好，最好结婚了也别告诉我。”唐思璇语气不明，听不出情绪。
　　林依静按了按眉骨，想说什么，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又止住了。
　　“兄弟……”
　　“滚。”玉天恒面无表情。
　　唐思璇缓了缓，压下心绪，抱怀看向芜云律，“芜老，说说什么事吧。”
　　芜云律不紧不慢地抬眼，问：“你可以代表唐家吧?”
　　唐思璇目光骤变，温度一下子降到了最低，，眉眼带着隐忍，蹙眉，“芜老，说话要忌口。”
　　芜云律笑了笑，“活了大把年纪了，还真没遇到什么要忌口一辈子的事。”
　　“芜老，您收敛收敛。” 那道声音略带威胁，就那样荡漾在周围。
　　玉天恒嘴角轻挑，依旧有些散漫地笑，眼底是遮不住的冷漠。
　　芜云律看向他，“不想走了？”
　　“把客人吓走，我妈得跟您急。”玉天恒似笑非笑。
　　芜云律眯眼，“你什么意思?想管？”
　　“这是我家的客人。”
　　少年眉眼英俊，笑得冷淡又傲，撩起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袖口，语气嚣张。
　　“我还真就，管了。”
　　唐思璇目光微动，少年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挨她很近。淡淡的檀木冷香萦绕，能够明显感到她身上的戾气逐渐收敛，清冷的眉眼松了松。
　　微偏头能看到那张恰到好处的侧脸，弧度勾人。
　　忽然，他转头看了唐思璇一眼，挑眉带笑。
　　唐思璇愣了愣，下意识道，“谢谢。”
　　玉天恒轻笑，“小事。”
　　芜云律心底有点冒火，冷冷一瞥，“你们玉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个地跑来她这砸招牌。
　　玉天恒轻咬舌尖，坏笑，“您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个理儿。”
　　“想从轻处理，可以，”芜云律看了里屋一眼，叫道，“漫漫，把东西拿来。”
　　片刻，一个留着黑短发、相仿年纪的女孩走来，她身穿偏暗系的连衣裙，眼睛顾盼有神，眉眼纤俏，皮肤很白。
　　“奶奶。”女声清甜。
　　芜云律浅浅道，“我孙女，许云漫。”
　　唐思璇捏了捏皮筋，不动声色地扫了女孩一眼。
　　芜云律接过两份稿件，分别递给戴伊和唐思璇，“给你们一星期的时间，记得想好了。”
　　唐思璇目光顿住。
　　戴伊起初没有动作，但看着唐思璇接过，最终沉默着接了。
　　芜云律似是想好了说辞，淡道，“即使没有你们这次来这里，我也会去找你们，这两份稿件迟早要交到你们手上。”
　　唐思璇指尖微紧，没有打开。
　　她皱了皱眉，一堆麻烦事。
　　“就这样吧，一个星期后，给我答案。”芜云律又思索了一下，下了决心：“至于你能得到的——” “你在蓝山一天，遇到困难，红尘蝶恋都会全力帮你。”
　　唐思璇身子僵住，眼中掠过暗光。
　　“芜老，您疯了？”戴伊问。
　　一个红尘蝶恋，再加芜云律的承诺……
　　身边的人轻轻探了过来，偏偏没有逾越安全距离，他压低声音，“真答应?”
　　唐思璇眼睫轻颤，轻“嗯”了一声。
　　退，不存在的。
　　玉天恒看了她一会儿，似是服气，“行吧。”
　　这场交易结束得挺快。
　　“蓝若昀。”玉天恒斜靠在售物台上，屈指轻敲桌面，看向蓝若昀。
　　蓝若昀皱眉，“就，一个月前的事。”
　　“这样？”玉天恒抬眉，“两个月前那份保镖工作呢？”
　　“所以又来这，因为她?” 玉天恒笑得很冷。 “蓝若昀，你挺能耐。”
　　蓝若昀闭了闭眼。
　　“我给你面子挺大是吧?那别要了。”
　　走到门外的时候，唐思璇忽然转身，好像很轻，却波动心弦。
　　“玉天恒。”
　　里面原本在嘲讽蓝若昀的玉天恒顿了顿，后才看向门外逆光站立的女孩，心里像是碰撞到了什么，有种久违的东西慢慢化开。
　　他身子动了动，迈步走到门梁下，看向唐思璇，依旧是带点坏的笑。
　　“找我?”
　　“敬虹，是你的母亲吗？”
　　唐思璇虽然在心里已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
　　玉天恒挑眉，“是。”
　　唐思璇身侧慢慢攥紧了拳头，有点克制。
　　玉天恒是敬虹的儿子，是玉家人。玉家她没听唐晟终和洛卿颖详细说过，只知道玉家是后面才入驻进蓝山的，也就是，蓝山忽然无条件开通了通行令的时候——十年前。
　　她抿抿唇，她这副样子落在玉天恒眼中，看着似乎不太高兴。
　　他抱怀的双手放下，插进口袋，好像是极轻地叹口气，抬眼直视着她。
　　“唐思璇。”
　　唐思璇脊背僵住，呼吸都停了停。
　　“我说了，这事我管了。”
　　唐思璇呆了一瞬，嘴里想说的话差点脱口而出。
　　玉天恒淡淡一笑，感觉有点坏，懒洋洋地开了口，看似漫不经心，却又认真到了极致。
　　“所以，我能接受住你一切的感受。”
　　“我站在公主这边。”
　　我，你这边的。
　　下午的太阳已经敛进云层，凉风轻轻卷起，吹在人脸上，能够听到什么在隐隐跳动。 ——始料不及。
　　许云漫百无聊赖地坐着，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外。忽然，一道压迫性的阴影落在她头顶，她猛地抬头，看到来人惊喜出声：“哥！”
　　男人已经褪下黑呢大衣，显出流畅紧致的身体曲线，黑色高定衬衫黑裤子，一双流光潋滟的桃花眸目光很冷，眼中是立于冰天寒雪中的冷傲。
　　许云战扬了扬唇，抬手轻轻揉了揉许云漫的头发，“漫漫。”
　　许云漫有一瞬间红了眼，却不敢流泪，只能控诉着瞪着许云战，“你都两年没回来了！”
　　许云战微怔，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回来了?”
　　许云漫想避开这个气氛，笑盈盈地问，“我嫂子呢，你有没有带回来?”
　　许云战冷了冷，“你没嫂子。”
　　“真没有？怎么可能?”许云漫打量了他一眼，“哥，你禁欲?不会吧。”
　　许云战抬手敲了许云漫一下，“闭嘴。”
　　“奶奶呢？”
　　“啊，她在YU园，招待两个客人。” 后门开了，三人走了出来，芜云律身旁是玉天恒，身后是蓝若昀。
　　“你这小子真是跟你爸一个德行。”芜云律有些气得想骂人。
　　玉天恒抬眸，看向站在前面的许云战，玩世不恭的笑意收了收，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目光。
　　“芜老，先走。”
　　他一步跨出门，似是想起什么，转头，笑得肆意。
　　“对了，今晚9点，准备有您爱吃的南瓜粥，记得到。”
　　芜云律没什么心情，“滚滚滚。”
　　“奶奶。”声音低沉好听。
　　芜云律有些黯淡的眼睛里泛了光，不经意间还带着点湿意，“云战?”
　　许云战浅浅一笑，“嗯，是我。”
　　芜云律指尖有些颤抖，想伸出手却又放下了，只是道，“怎么瘦了这么多?”
　　许云漫：“奶奶，哥这已经是标准身材了。”
　　芜云律瞪了一眼，嘴里一箩筐，“什么标准，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就喜欢瘦成这样，上次也是我让你穿长袜子你还给我露脚裸，结果感冒发烧哭着要回家你不记得了……”
　　许云漫烦得脑袋要炸，“行行行，我说不过您，您和哥好好聊。”她直接扭头走了。
　　周围静了下来，许久。
　　芜云律：“今天那伙强盗是冲着她们来的。”
　　“知道。”
　　“族里不好出面解决，我本想借刀杀人……”
　　“行，算我的。”许云战眉峰锐利，眼底浮着点点笑意，看着芜云律。
　　芜云律愣住，“那些人你……”
　　“处理了，”许云战不甚在意，“您让我半夜大老远从法国飞回来，就为了这件事?”
　　“你见着姓戴的那个女人了吗？”
　　许云战眉眼动了动，“她?”
　　芜云律眼中明明灭灭，似火焰燃起又熄灭。
　　“她将在今晚出席玉家宴会。”
　　“你，帮我照顾照顾她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