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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彼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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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师兄,我跟你说啊,这货平时就知道损我,跟我摆脸色,说我没出息,你看看现在是谁到头来为情所困一心求死……”
乔野把路祭往床上一撂,发现这人已经晕了过去,立马开始放心大胆地和季雾离吐槽 。
季雾离其实没怎么认真听,只是偶尔顺着乔野的话颔首。
郑安一看见 路祭虚弱成这个样子惊讶了一瞬。
见路祭大半个身子都歪斜在床外,他出于好心准备把这人扶上床,刚走近一步,突然发现刚才还双目紧闭的人已经睁开眼。
然后静静地看着床边的乔野 ,神色莫名有些……慈祥。
郑安一起了坏心眼,忍着笑没揭穿。
乔野说到后面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预谋暗杀 。
他直觉这种危险的感觉来自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
然后就和面色平和温柔的路祭对视了。
“大师兄我错了。”几乎和对视无缝衔接。
路祭再看乔野,眼神顿时如看亲儿:“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
季雾离见路祭醒了,一直锁着的眉终于松开一点 。
血线也激动地在路祭脸上乱窜。
路祭忍了一下,没忍住,抬手无情地把它揉成一团扔到地上。
血线:“……” 如果委屈有声音。
“是洛绯……” 季雾离看他们闹完了才开口询问。
“嗯,吵架了。”路祭没什么兴趣聊这个,忽略乔野的震惊吃力地坐起身,迅速岔开了话题,“咒纹的事调查得怎么样?”
“……没有进展。唯一的线索就是傀儡,但他们被抹杀得太快了。”
路祭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那你老婆呢?”
突然被点名,郑安一愣了一下。
“那个人似乎还没有利用安一的想法。” 季雾离不自觉地握紧了郑安一的手。
“我们现在得到的线索也太少了。” 乔野窝在一边自言自语,“连那个人的目的都不知道。”
路祭思忖几秒,总结道:“现在只能缩小范围。傀儡术早已失传,世间习得的人屈指可数,而且都和我们相识。”
“首先排除宁师……宁咎,毕楼姐肯定不是……肖师叔也不太可能,只剩下一个人了。” 乔野认真分析道。
“好,我们首先锁定宁咎。” 路祭听完他的分析立马做出判断。
“?”你认真的吗?
就因为剩下的那个人是你媳妇你就这么羞辱我是吧?
乔野的内心一时被脏话刷屏。
“为什么?”季雾离有些哭笑不得,“就因为乔野追踪鬼几乎次次追反?”
乔野把夸他季师兄的话一声不吭地咽了回去。
郑安一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
乔野刚觉得热泪盈眶,就听郑安一一脸正经地“安慰”道:“没关系,不会追踪不是你的错,是现在的鬼太会逃了。”
“……” 那我走?
路祭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很快便做出了推理:“这些年我一直在派渡鸦追踪他,昨天终于有了线索,就跟他算了会旧账。后来觉得没意思,把他杀了。那时太大意,没有查验是傀儡还是原身,不过现在想来不用查验了。”
“这么多年没有音信的人,怎么会突然暴露自己,还那么容易就被我擒获。”
乔野听后皱起眉 :“的确,以他的能力,除非有意而为之,否则绝对不会暴露自己。可……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准确点,是生死不明。” 季雾离淡淡开口,“若是他侥幸活了下来,有的是理由恨我们所有人。”
房内的气温仿佛骤降了好几度,乔野光是想想就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猜测,我们还需要验证。”
脖子上的伤口又疼了起来,路祭趁面前的人都没注意倒抽了一口冷气,慢慢仰头靠在床头,声音终于染上疲惫。
乔野本想再讨论一会具体怎么验证,见路祭的脸色又变差不少立马噤了声。
犹豫了一会,他偷偷往 路祭的伤口上覆了一层灵力。
破天荒的,路祭看了他一眼,无比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
直到和季雾离一起走出房门 ,乔野还有点没回过神。
别是受太大刺激精神错乱了……
路祭闭上眼,脑海中又浮现出洛绯杀死那只兔子时的神情。
真的很恶心吗……
他握住自己的脖颈 ,一点一点牵起嘴角,声音低不可闻:“不得好死……”
“那就不得好死吧。”
洛绯一言不发地躲在窗外,将路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太阳还没出来,今天像是个阴天。
死不了。
洛绯确认完,扭头欲走,冷不防和抱着花盆的郑安一打了个照面。
“洛……” 郑安一看见他的脸反应了一会,记起他是谁,下意识地想喊出他的名字。
洛绯的肢体动作快过语言,开口说话前郑安一的嘴已经被捂死:“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来过这。”
被抓现行的鬼王难得感受到一丝心虚,差点忘了自己能给眼前的人下禁制。
于是威胁的话转到嘴边被他收了回去,化为一个效果更好的东西。
他松开捂着郑安一嘴的手,加快离开的脚步。
喉咙干涩得厉害,路祭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水。
吞咽的动作让伤口又泛起撕裂般的痛感,他呛了一下,又开始剧烈地咳嗽。
整杯水很快被他喉间溢出的血染红,他把水杯放回去时有些匆忙,没放稳。
玻璃杯掉落到地上,顷刻间碎成无数反着光的残片。
路祭被柔弱成这样的自己气笑了 ,可他努力了半天,竟然始终压不住这一阵咳嗽,反而让其愈演愈烈。
咳得久了,胸腔都开始火辣辣的疼 。
仿佛那些碎在地上的玻璃被人捡了起来,一片一片地插进他的胸膛,而刚才呛进去的水悉数变成酒精泼了上去。
洛绯在听见路祭的咳嗽声后,脚步不由自主地定住 。
总是在咳嗽……得了什么治不好的老肺病 ……
房内的人的咳嗽声越来越响,洛绯听着越来越烦躁。
怎么都没有人给那人顺一下背?不怕人咳死在自己家吗?
郑安一看出洛绯的犹豫,往前跟了几步,佯装随意地压低声音问道:“你在担心他?”
洛绯对郑安一的话充耳不闻,短暂的停顿过后再一次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现在很需要你。”
“可我不需要他了。”
洛绯面无表情地回头和郑安一对视,忽然看见窗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似乎是听见了他的话,那个人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扶着窗沿的手险些没抓住。
洛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他没有表现出来。
他笑得轻蔑,好像路祭对他而言真的什么也不算了:“下次见面,我不会手软。”
路祭听完他这句话后就从捂着嘴从窗前离开了,洛绯看不清他的表情。
肯定很生气,很失望,很难过吧。
越难过越好,最好能彻彻底底地恨上他。
这样他不必顾忌,那个人也不会再有软肋。
洛绯紧紧抿着唇 ,头也不回的离开。
路祭撤开手,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心发怔,最后几近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似的,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
他重心不稳,摔在了那一堆玻璃前。
洛绯说不要他了。
他这次……好像真的哄不回那个人了。
乔野在客厅听着里面的动静急得不行,生怕路祭一时想不开自尽,季雾离却只是拦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担心其实不是没有道理。毕竟这种蠢事那个人以前不仅不是没干过,甚至是惯犯。
洛绯刚刚魂飞魄散那几年,路祭几乎是自残成瘾,全身上下总是血淋淋的。
这还不够,每隔一段时间这人还要用各种方式尝试一遍自尽。
那时乔野就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自家大师兄莫不是个疯子。
好几次,他都觉得路祭必死无疑,可渐渐的,他发现好像只要时间够长,无论多重的伤,多烈的毒,都无法损害这个人的性命分毫。
除了最初的痛苦,路祭甚至连疤痕也留不住。
他因好奇问过路祭缘由,这个人却只答是诅咒。
后来好不容易,他的师兄看上去没那么疯了,他却发现这只局限于“看上去”。
正常人怎么会突然想到去找能把瞎子的眼睛治好的药。
不按常理出牌,这个印象乔野保留至今。
另一个他一直记着的是他们的师傅对路祭的评价——
天赋异禀,但心术不正。
现在乔野倒是找到了更好的形容词。
与其说是心术不正,倒不如说他的师兄爱与恨都过于纯粹。
让一个疯子缴械投降,只有让他动情。
洛绯显然比他更早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或许一开始只是逢场作戏,但真情假意交织在一起,到最后分不出先后,只让人两败俱伤。
乔野感慨过后,时常庆幸自己从来无爱也无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