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君今天也在满地找头》暮听

31、三十一只爱丽丝

　　【三十一】

　　人类的身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爱丽丝不太了解。
　　就算是现在，自己拥有了人类的身体，镜子里照不到，他人看不到，就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样子。

　　她想起来过去，某天晚上和沢田奈奈一起看过的电视剧。
　　鬼好像就是这样的。
　　爱丽丝……是幽灵吗？

　　幽灵，人类，人偶。
　　好像哪方都无所谓。
　　因为，爱丽丝就是爱丽丝，不管是什么样的爱丽丝，都是爱丽丝。
　　自己是死掉的幽灵这个猜想，对于爱丽丝来说，没有一丁点值得在意，也不能调动起她的情绪。

　　离开沢田家以后，爱丽丝在家的附近闲逛。
　　和往常一样的街道，和往常一样，总是在那个时间会经过的人，以及，几乎没有变化的风景。

　　以前她不敢去自己没去过的地方，因为不知道道路，如果回不了家，纲君会担心，会找她。
　　但是现在……
　　既然都没人能看到自己，爱丽丝也就什么也无所谓了。

　　她离开了熟悉的街道，漫无目的地在并盛町闲逛。
　　路边的草丛也好，头顶的太阳也好，还是吹拂的微风，这一切，都不会与她有直接的接触。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是，被这座城市不承认，不存在的人一样。
　　幽灵，是这样的感觉吗？
　　好像也不知道饿。

　　在闲逛了一会之后，爱丽丝有点无聊了，明明已经变成人类了，却比之前还是人偶的时候，还要感到寂寞。

　　巷子的深处放着几个垃圾桶，这一带大概是不怎么有人来吧，垃圾都溢出来了，因为昨天的下雨，变得有些脏乱，还散发着怪异的气味。
　　出于好奇，爱丽丝往前走了走。

　　以前有翻垃圾的经历，她对垃圾倒也没有那么排斥。
　　循着气味的来源，她走到最里面，在角落一摊垃圾的旁边，看到了一只死掉不知道多久的小鸟。
　　……是小鸟死掉后坏掉散发出的气味。

　　爱丽丝也坏掉了。
　　也会有这么奇怪的味道吗？
　　纲君会不会觉得很难闻？

　　这么想着，她准备离开，她想回家了。
　　一个人果然还是好寂寞。
　　她正要转身，余光瞥到一抹灰白，爱丽丝止住脚步，蹲下来掉落在地上的垃圾桶的蓝色盖子下面看。

　　是猫咪。
　　有点脏脏的，灰白色的，躺在那里失去意识的猫咪。
　　猫咪也坏掉了吗？

　　说起来……
　　电视剧的幽灵，是不是可以附身到别人的身体里来着？
　　抱着这般异想天开的心思，爱丽丝突然感觉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扭曲起来，她下意识闭上眼缓解这突如其来的眩晕。

　　等脑袋感觉适应一些后，爱丽丝再睁开眼，惊奇地发现，自己被一个很大的蓝色东西遮住了，眼前有一个小小的缝隙。
　　她下意识朝着那个缝隙跑，一抬脚……看到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
　　在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十分钟后，爱丽丝终于面对了现实。
　　她，变成了猫了。
　　应该说，她像是电视剧里的幽灵一样，进入猫咪的身体了。

　　没关系！
　　至少，至少猫咪的身体在告诉她，这块地很凉，还有风在吹，还有缝隙尽头，洒下来的阳光，金灿灿的，很漂亮。
　　想要感受人类世界的爱丽丝很简单地接受了自己变成的猫的现实，手脚并用从缝隙里爬了出去。

　　然后。
　　她遇到了新的难题，猫咪饿了，而且是特别饿，感觉再不吃东西就会变成，像她一样，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
　　怎么办？

　　对此感到害怕的爱丽丝拖着自己孱弱的猫咪身体，一点点地爬出了巷子，来到了更宽大一些的路上。

　　“啊，是小猫猫，小猫猫你是饿了吗？”
　　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听到一个，很年幼的小女孩的声音：“小猫猫你等下哦，给你面包～”
　　爱丽丝觉得自己又行了，她又活过来了。

　　看着眼前那只小手捧着递过来的碎面包，她很不客气地吃了个干净。
　　“对了，小猫猫你要喝水吗？”
　　“喵！”
　　要！
　　小女孩递过来了装着水的瓶盖，放在她面前，看着她一点点喝完，露出了笑容：“还要来一杯吗？猫猫。”

　　爱丽丝摇摇头：“喵喵喵。”
　　水什么地喝一些就好了，她要留着肚子吃面包的，面包真好吃啊，这就是纲君他们每天都在吃的东西吗？
　　她下顿饭还想吃面包！

　　因为给了自己食物，眼前的小女孩在爱丽丝心里已经是个好人了，虽然这个好人看起来刚上幼稚园，但她还是很大方的，把自己的爪子伸出去，让对方捏着玩了半天。

　　“对不起猫猫，我要走了，不然的话妈妈要着急了，猫猫你要健康哦，拜拜！”
　　玩了一会后，小猫咪抱着她依依不舍地道别。
　　爱丽丝也朝她挥手，满脑子都是她明天还会不会给自己拿面包。

　　告别了天使一样的小女孩，恢复了一些精神的爱丽丝又继续漫无目的地流浪，她又不想回家了，她现在有身体了，可以多玩一会！
　　人类都这么善良，只要她碰碰瓷，装装死，就会有人给她食物的。

　　有了身体的爱丽丝决定继续自己的老本行，碰瓷。
　　刚才吃的面包太好吃了，她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还想再吃点，可惜刚才的小女孩已经没有了，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去找下一个。

　　拿定主意的爱丽丝还没计划出行动路线呢，就看到前方轮子很大的车子在靠近，而且，那个人类的衣服，爱丽丝知道的！
　　山本家的寿司店里的人，就会穿那样白色的衣服和帽子，这个骑车的人肯定是做食物的。

　　眼看车轮即将驶到眼前，爱丽丝眼一闭，心一横，四肢瘫倒，非常熟练地开启自己人生唯一的技能，撞死，碰瓷。

　　“危险——！”
　　急切的刹车声有些刺耳，在地面上留下很长的黑色划痕，爱丽丝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感觉自己的脑袋都飞出去了。
　　声、声音，好不适应。
　　眼前有星星在。

　　迷糊之人好像有人把她捡了起来，那个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接下来就彻底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爱丽丝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眼前有一个木制的盒子，那个盒子里，散发着食物的香气！
　　她用爪子扒着一角掀开了盒子，坐在不知为何有些摇摇晃晃的地上，吃起了自己从没吃过的食物，虽然不是热的，但是每个都很好吃！！

　　吃完以后，感觉自己彻底恢复精神的爱丽丝终于开始分心打量起自己的处境。
　　……好，好像被关起来了。
　　为什么？是因为碰瓷被发现了吗！！
　　下一步是什么？做了坏事的家伙在电视剧里，是要被杀掉的，猫也会吗？
　　爱丽丝不知道，但她很害怕。

　　她扒着眼前不算高的“墙壁”一点点往下爬，用爪子去拨弄那个，阳光照射进来的缝隙，在艰难地努力了半天以后，她终于成功的，从扒开了盖子探出了小脑袋。
　　然后，她又震惊了。

　　好高的地方！
　　地面在移动！
　　跳下去吗？摔死了怎么办？她这么小小的身体。
　　但是不跳的话，被刀剁掉脑袋怎么办？
　　她只想吃点东西，不想付出自己的猫命啊！

　　凉风吹拂着她的眼睛和绒毛，扒着边缘的爱丽丝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着面包和沢田纲吉的名字，深吸口气，猛地从盒子里蹿了出去。
　　结结实实地落在地面以后，她在颤抖地睁开双眼。

　　爪子还在，没有流血，很好！
　　说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非常疼的感觉？
　　这就是猫的身体吗？比人偶还要神奇。

　　脱险的爱丽丝先跑到一旁的花丛里休息了一会，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以后，她才大摇大摆地出去。
　　爱丽丝，还要冒险！
　　（为了面包！）

　　但是现在总觉得好累，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她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趴在椅子上，感受着温暖的阳光，惬意地眯起了眼睛，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去多久，照在身上的暖阳一点点移动，连风也不怎么清凉了，耳边又传来吵闹的声响，爱丽丝从睡眠中睁开眼睛。
　　发觉自己在一片阴影里。

　　她抬起头，看着天空，那里晴空万里，只是太阳，已经不在她睡觉之前的那个位置了，她照不到阳光了。
　　而且，饿了。
　　还想吃饭。

　　爱丽丝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又眯着眼睛滚了两圈，最后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爱丽丝，继续去冒险了！

　　她走呀走的，从自己不熟悉的道路，走到了自己熟悉的道路。
　　从自己不认识的人，见到了，自己熟悉的人。
　　站在墙角的爱丽丝，看着狱寺隼人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一定是去买吃的了！
　　爱丽丝将自己的身体往墙那边藏了藏，只露出一颗脑袋盯着他，透明玻璃门的对面，银发少年正在付钱，然后，他拎着一个塑料袋出来，透过阳光，还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是面包。
　　有菠萝的那种，想吃！！
　　但是……对狱寺来说，去碰瓷，有用吗？
　　他那么凶！
　　爱丽丝有点胆怯，可为了吃的，她还是决定冲上去了。

　　“那个，你要吃吗？”
　　听到少年略带迟疑的话语，爱丽丝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了。
　　碰瓷对狱寺也有用啊！
　　但是被发现是碰瓷的话，肯定还是要挨打的。

　　于是，在“醒过来”的那一刻，“被踹伤”的猫一爪子捞走了那块面包，塞进嘴里就开始跑，用尽自己的毕生速度，逃出了他的视线范围。

　　隔着一面墙，爱丽丝觉得不安全，毕竟是那个那么凶的狱寺，万一他真的跟猫猫抢吃的怎么办？于是，她连口气都没敢喘，一直跑了好久，跑到了学校的墙边，才停下来。

　　她等了一会，确认对方没追上来，就安心地瘫在墙角。
　　啃起了自己的面包。
　　面包，真好吃。
　　抢来的，更好吃了！

　　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