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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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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摊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连画画的笔都已经开始炸毛了,可白愁飞还是没卖出过几幅画。这几天,连江微雨往他这边跑的也少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无独有偶,小石头工作的医馆,在昨天也莫名起来的起火,一个月的工白干不说,工钱也没拿到。王小石安慰他说不用担心,已经想到办法了,能是什么办法呢?
白愁飞心绪难静,手下的笔也有些提不起来,最终便将笔往桌上一放,叹了口气。
“快去看啊,那边有个人玩儿杂耍,好厉害的!”路过的行人嘈嘈嚷嚷,白愁飞一时好奇,便站起身存了些放松的心思顺着人群走过去。
走的越近,白愁飞便觉得那人群中的人身形十分眼熟,脸色也越发凝重起来。
才走近,白愁飞便见一人张弓搭箭,一箭已朝王小石射去,二人间的距离不过几丈,这一箭险之又险,王小石一个不慎便可能被射中。
白愁飞无暇思考,一飞刀丢出,磕开箭矢,足尖在台阶上一点,当下便将射箭之人踹了出去,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刃直插进那人心口,冷漠道:“滚!”
那群人连滚带爬的走了,白愁飞转头冷漠的看向王小石,再瞥一眼地上装着铜钱的铜锣,还有什么不懂得?王小石这是为了赚钱,当街卖艺,被人为难了。
白愁飞一想到方才那场景就觉得生气,也没理王小石,转身便走了。王小石慌忙捡起地上的铜锣,一路喊着大白追上去,终于在小桥上拦住白愁飞。
“这就是你说的办法?”白愁飞质问,“你不是说谁欺负我们,我们就打回去吗?那些人只要拿着钱,就可以随便欺负你羞辱你……”
“我这是卖艺讨生活!”王小石抢白道。
“你不是卖艺!你是卖尊严!”白愁飞喝道。
“行走江湖靠本事吃饭,这也算是一种经历吧!我不觉得这有辱尊严。”王小石平静的道,“我们现在生活是难,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吧?我们总得想办法吧!如果想留在京城,我就觉得……”
王小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愁飞冷漠打断:“如果留在京城需要那你这样,那我宁愿走。”白愁飞言罢,不顾王小石的挽留在,转身便离开了。
一下午白愁飞找了家酒馆,饮酒消愁,直至深夜酒馆关门才离开。走在暗夜的巷子里,白愁飞捏着酒瓶,忽然觉得自己很迷茫,留在京城,真的是对的吗?
抬头,饮酒,发现手里的酒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白愁飞随手将酒壶抛出去,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冷笑道:“我没钱没名的,谁会跟着我啊?”
言罢转身,便见一身紫衣的女子站在他身后,正是六分半堂三堂主雷媚。
“听你这话,我倒像是被你占了便宜。”雷媚巧笑,“你确实没钱没名,我也不是来跟你的,是来赶你走的。”
白愁飞轻笑:“六分半堂的三堂主都出动了,看来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来吧,带了多少人,叫出来吧。”
雷媚又是一笑道:“没人了,就我一个,我是来赶你走的,可没必要动刀动枪,你要是不怕我一个小女子,就跟我走,我请你喝一场酒。”
白愁飞虽心有疑虑,却还是跟了上去。
雷媚带他来的是一家叫枫桥的酒馆,环境雅致、别具一格,白愁飞却无暇欣赏,随着雷媚坐下。便听得雷媚开口道:“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在京城江湖里,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位份,就喝什么样的酒。这里,就是京城之巅,这里的酒很好,也很贵,寻常人赚一年的钱,都未必能在这里喝醉一次。这酒上挂着的名字,看着都不认识,因为都是化名。他们有可能是雷总堂、苏公子、戚少商、神通侯……”
“你特意带我来这,就是为了羞辱我吗?”白愁飞转头看向他。
“你不该被羞辱吗?”雷媚反问,“你的武功是不俗,可光有武功没有用。况且你还得罪了六分半堂,京城江湖本来就是一道窄门,现在这道门已经对你关上了,成了铜墙铁壁,哪有那么容易打开?”
“苏公子这样的人为了你下跪,才保得你从牢里出来。你要留在京城,你的好兄弟就要在街头卖艺,你要售卖字画为生,那神侯府长大、金尊玉贵的小丫头,就要为你去翰林院学士林大人家里做屈尊厨娘、求题字,让你的画能被人赏识。你那么骄傲,可身边的人为了你,早就没有了尊严,那你,还有脸面留在京城吗?”
白愁飞目光射向雷媚,眼中蕴含着深深地杀意。
“喝一杯吧!只有在这里,在京城,才能喝到这样好的酒。”雷媚恍若未觉,继续说道。
白愁飞收敛眼中的杀意,并没有喝酒,起身便离开了。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求证。
神侯府门口,白愁飞负手而立,看着那轮圆月,初入京城时他也曾这样看过月亮,那时何等壮怀激烈,此刻便是有多么无奈神伤。
“你怎么这么晚过来啦?我还想明天去找你呢!”江微雨背着手,跳出神侯府的大门,笑看着白愁飞。
白愁飞转身看向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冷漠疏离。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白愁飞问道。
江微雨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她只觉感觉到白愁飞现在应该是生气了。可是她最近很忙,明明没有惹到他啊!
要不先给他顺顺毛?江微雨献宝一样的拿出身后的卷轴,展开道:“你看,今天我遇到翰林院大学士林万钟了,我给他看了你的画,他特别欣赏,还提了词,盖了印鉴!有他的举荐,你的画,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白愁飞看着那画上的题词,心中一片冰凉。
“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白愁飞问道,“你为了我求到林大人府上,给他做厨娘,就为了让他在我的画上题词?”
“……是,但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没有……”江微雨连忙想解释,哪料白愁飞劈手抢过她手中的画,狠狠地甩在一边。江微雨立刻便被吓住了,不敢出声。
“为什么连你也这样?苏梦枕下跪、小石头卖艺,现在连你也这样!难道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让我身边的朋友遭受折辱的吗?”白愁飞心头火气,一个月来在京中四处碰壁压抑的情绪仿佛得到了宣泄口,倾巢而出,让他的不再冷静克制。
“你觉得这是再帮我吗?你不是!你这是在羞辱我。”
“我白愁飞到底要如何无能,如何没用,才能让我身边的朋友,一个接着一个的低三下四的替我去求别人。”
“江微雨,我一直以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这十年虽然我们相距千里,可彼此之间却并不会有距离。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江微雨默默地听完他的发泄,并没有恼,也没有闹,更没有想解释什么。而是蹲在地上,捡起了那幅被仍在一边的画。她珍惜的将褶皱的地方细细抹平,将画轴卷起来握在手里。然后站起身,走回到白愁飞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却没有哭。
“你不要生气。”江微雨轻轻道,那声音柔软细腻,带着些许苦涩,顷刻间便抚平了白愁飞心头的火气,“没有经你允许就拿你的画拜访林大人,是我的过失。可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看你每天失意落寞,我怕这样的日子长了,你会质疑自己。”
“我确实带着你的画去了林大人府上,可看画之前,林大人早已跟我严明,他的评语只会实话实说,不容作假。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林大人府上问他,我相信他也很想认识一下‘白游今’。”
“至于做了厨娘这事,也是确有其事,但这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一来,入京多年,林大人对我也多有照拂,我敬重他,况他在明知道你与六分半堂、与刑部不睦,依然决定题词,就冲这份不畏强权的傲然风骨,为他做几天的饭,我也是心甘情愿的。二来,便是他这人贪嘴,借机‘趁火打劫’找我要‘润笔费’罢了,老顽童一个,我也就随着他玩儿了。”
“你可以出去问问,以林大人的性子,若是这画不值得他题字,我便是在他府里做一辈子厨娘,他也是一个字都不会写的。”
“我不知道苏公子、王小石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做的那些事,但我相信,他们的初衷一定跟我一样,是你为了你好。”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同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有多委屈,有多屈辱,才得到的题词。可你为什么不问我呢?为什么不相信我呢?”江微雨越说越委屈,一双眼睛红的像是小兔子,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白愁飞看着她,心下愧疚。今夜他确实情绪急躁,对她发火了,即便她真的为了她低三下四的去求人,也总该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才是,他忽然想伸手揉揉她的头安慰她,却被江微雨后退一步躲开了,“天很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你明天再来找我说吧。”言罢,江微雨却如一个小孩子,转身抱着画轴气呼呼的走了。
白愁飞看着摸了个空的手,苦笑。他看着着金碧辉煌的神侯府,又看看自己一身短褐穿结的白衣素衫,心中默默地做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