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结弦] 遇上星期三》李纪和

24、男子风范

　　*
　　中国宁波机场

　　下飞机后，羽生结弦再次拨打温斯颜的电话，可对方仍然显示已关机。

　　而现在，距离发生车祸已经过去7个小时了。

　　“别慌，再联系她的助理试试看呢？”羽生沙绫怎么会放心刚下手术床的弟弟一个人来中国，好在之前来中国出差，签证还没有过期。

　　这话倒是提醒羽生结弦了，他匆匆联系陈展：“陈桑，有颜酱的消息了吗？”

　　“老大，老大她在医院……”

　　“患者家属，谁是患者家属，签一下病危通知书……”陈展还没说完，羽生结弦就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另一个声音。

　　喜欢上温斯颜以后，他就一直在偷偷地学习中文，想着哪天能学有所成，可以给对方一个惊喜。

　　虽然现在中文还不好，但“病危通知书”这几个字，他还是知道的。

　　霎那间，他的大脑嗡的一下炸了，更是感觉自己彷佛掉进了冰窖一般寒冷，机场里人来人往嘈杂的声音，羽生沙绫的呼唤，陈展后续的话语，他都听不到了。

　　他几乎不知道慌乱二字该怎么写，不仅仅因为他的性子使然，更因为他是个叱咤冰场多年的运动员，运动员面临比赛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心态上的稳定，如果自己乱了，必然会影响比赛的发挥。

　　可对温斯颜，他似乎屡屡没有了那分镇定。

　　当他知道温斯颜联系不上时，心里慌乱到不能自已，他在害怕，害怕她卷进那场死伤惨重的车祸，害怕她受伤，害怕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怕这么多，可除了找到她，没有任何事能缓解这份煎熬。

　　“她在哪家医院？”他回过神，冲着电话喊道，而对方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问你，她在哪？”

　　“温斯颜在哪？”此时的他双目已经有些通红，对着手机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他的失态也引起了机场内周围人的关注，不知道通话内容的羽生沙绫感觉到投在他们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多，于是一边歉意地笑着，一边拉了拉身边的始作俑者，小声提醒着：“怎么了？不要激动，大家都看到了。”

　　羽生结弦似乎并没有顾上这些，在收到陈展发送的地址后，就拉着羽生沙绫匆匆上了出租车。

　　“师傅，可以麻烦您再开快一点吗？”他用蹩脚的中文央求着出租车司机，而后者闻言也加快了行进速度。行驶终点是医院，载人阅历丰富的司机瞬间就对这个请求的含义明白了七七八八。

　　看来，又是一场机场到医院的生死离别。

　　“要是没有她，我可怎么办呀。”正在好奇弟弟怎么突然就学会了说中文，并琢磨刚刚他用中文说了些什么的时候，羽生沙绫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一沉，对方的头就这样靠了下来。

　　上次有这种被他依赖的感觉，还是在她上小学，两个人一起滑冰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每天跟在自己后面滑冰，跌跌撞撞，步伐不稳，像只刚会走路的小企鹅，却也甚是可爱。

　　到了后来，他的滑冰技术越来越精进，经常去世界各地参加比赛，后续索性去了加拿大多伦多练习，姐弟两个人的距离也自然变得越来越远了。

　　羽生沙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有回答，因为她没办法回答。

　　她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感到惋惜，花儿一样的年纪，事业有成，心地善良，却遭遇了这等不幸。

　　当然，她也为自己的弟弟感到不公。二十多年来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喜欢的女孩，却要遭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都是我的错。”身边的人忽然说道。

　　“如果不是我非要瞒着她做手术，她就不会去参加这场比赛了……”

　　如果他当初答应她的陪同……

　　如果他当初和她时刻保持联系……

　　如果他当初亲自去接那通电话……（指羽生沙绫帮他接的那通电话）

　　如果他不需要开刀做手术……

　　如果他的阑尾没有化脓……

　　如果他规律作息和饮食……

　　如果他不瞒着她……

　　如果他能多陪陪她……

　　如果他没那么心急……

　　“如果我……如果我……”羽生结弦一字一句懊悔地说着，像是在和身边的人倾诉，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羽生沙绫偏头看过去，发现对方紧紧攥着自己的拳头，眼睛看着窗外，目光却没有聚焦，那副英俊的脸庞写满了悔不当初，不断有晶莹从眼角滑落。

　　他，竟然哭了。

　　天呐，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那么请保佑那个女孩还活着吧。没有她，眼前的人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羽生沙绫不敢往下想了。

　　*
　　一小时后，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羽生沙绫率先下车，然后扶着羽生结弦慢慢下来，此时他的伤口已经渗出了很多血，透过纱布和裤子，浸湿了贴身的白色卫衣。

　　他们刚进医院大厅便遇上了前来接人的陈展。

　　“你这是怎么了？”陈展看着羽生结弦脸色苍白，被人搀扶着，衣服上还隐隐约约能看到血迹。

　　“温斯颜在哪里？”几乎在看到陈展的同时，羽生结弦急急地开口，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跟我来吧。”陈展一愣，随后转身带着他们走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口。

　　羽生结弦站在门口，纵使心里万般着急，此时此刻，却失去了推开那扇门的力量与勇气。

　　他怕了。

　　他怕门后的姑娘再也醒不过来。

　　他怕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结果。

　　“你怎么不进去？”站在身边的陈展奇怪地看着他，十万火急从日本赶过来，还对自己大喊大叫的人现在竟然不动了。

　　他搞不懂，老大受伤，羽生结弦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也搞不懂，这么着急，怎么还停在门口不进去。

　　疑惑的他越过羽生结弦，伸手推开了那扇令羽生结弦心生恐惧的房门……

　　温斯颜因为旁边车的撞击，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因为有头晕的症状，所以医生要她留院观察。此时的她正躺在病床上休息，在听到门口有动静时便睁开了眼，当见到门外是羽生结弦的时候，她唰的一下坐起身来。

　　“你怎么来了？不对，你在东京的工作忙完了？”她疑惑地连续问了两个问题。

　　当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羽生结弦抱在了怀里。

　　羽生结弦紧紧地抱着她，很用力，似乎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宛然忘记了自己那还在渗血的伤口。

　　温斯颜愣了愣，沉默片刻，伸手抱了抱他的腰，却听到了他的一声闷哼，她的手里还感觉到一丝温热和湿润。

　　她赶忙挣开了他的怀抱，看到自己的手上有血迹，这才发现他白色卫衣的右下角已是大片的殷红。

　　“你受伤了？”

　　羽生结弦没有回答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品。

　　“颜酱没事吧，听说你参加的赛事出了很大的事故，我们一直都联系不上你，很担心你。”羽生沙绫见状忙打破沉默，关切地问道。确切说，是替那个至今还没有开口说话的弟弟问道。

　　温斯颜闻言看了看说话的女生，只觉得声音有些耳熟，随后歉意地说道：“抱歉啊，当时前车相撞的时候我及时地打了方向盘，但右前翼还是撞上了围栏，后续因为处理车友的事情所以……”

　　“撞车了？”羽生结弦松开她，“哪里受伤了？”

　　“也还好，就是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让我留院观察。”

　　“你怎么受伤了？”温斯颜解释完自己的事情，才发现对方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结弦刚做完一个小手术，刀口应该是裂开了。”站在一旁的羽生沙绫抢答道，无论弟弟会不会坦白，她都不打算再瞒着这个姑娘了。

　　温斯颜扭头继续看向了眼前的人，小声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失联这么多天，是在做手术吗？”

　　“你没事吧……”见他的双眼像小白兔一样红，疑惑的温斯颜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

　　不对劲，她觉得他很不对劲。

　　“我没事。”羽生结弦的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些。

　　在联系不上温斯颜的这几个小时，羽生结弦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害怕，他也终于理解了当自己“失联”时，对方的感受。

　　还“失联”了那么多天，颜酱得有多么担心啊。

　　他错了，他一直以为不知情才是对对方最好的保护，可实际上对方会因此承受成千上万倍的猜疑与担忧之苦。

　　自己真是错的离谱。一股愧疚之意宛如汹涌的浪潮般涌入了他的心间，让他快要窒息了。

　　然而更加令他愧疚的是，眼前的女生却丝毫没有责怪他隐瞒和失联的意思，只是关切地问他怎么受伤了，还好不好。

　　“都是我的错，不该瞒着你的。”他抚摸着温斯颜的头，把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闭着眼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也是。”温斯颜重新回到羽生结弦的怀抱，感受着被他全面包裹的安全感。

　　病房里多云转晴。看着窃窃私语的小两口，羽生沙绫笑着走出了房门，离开之前还不忘把一旁早已目瞪口呆的陈展拽了出来。

　　神马情况？

　　谁能告诉他这是神马情况？

　　老大和羽生结弦？

　　在一起了？

　　什么时候？

　　人工智能教授?花滑世界冠军？

　　这是什么神奇的跨次元搭配？

　　唉，胜村阳太可怎么办？毕竟他喜欢了老大这么久，一定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

　　虽然好想告诉这位好兄弟，但身为老大的心腹，他陈展坚决不做漏勺。

　　*
　　趁着医生给羽生结弦缝合伤口的间隙，羽生沙绫把温斯颜拉到医院的天台上聊天。

　　两个年轻的漂亮女生排排坐在夕阳下，宛然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还没有正式地自我介绍，颜酱你好，我是羽生结弦的姐姐，羽生沙绫。”她歪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生，友善地介绍着自己，临了还不忘补充道：“前几天晚上你打来的那通电话，就是我接通的哦，不要误会他。”

　　“原来是沙绫姐姐。你好，我是羽生结弦的女朋友，温斯颜。”其实刚看到羽生沙绫第一眼的时候，关于她的身份，温斯颜心中就有了答案。毕竟，这姐弟俩的模样实在是太像了。看来网上传的羽生一家四口共用一张脸的说法，真的不是捕风捉影。

　　“早就听结弦提起过你，但因为我和丈夫一直在大阪，平时没什么机会见面。”羽生沙绫继而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别生结弦的气，他瞒着你确实不对，但看在他不远万里拖着病痛的身体来找你的份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如果以后再犯，你再收拾他。”

　　同样是谈过恋爱的女生，她懂温斯颜的感受。

　　Girls understand girls better.

　　“我没生他的气，只是希望以后有什么事情，他能拉上我一起分担吧。”温斯颜看着快要落下的夕阳，忽地叹了口气。

　　其实当比赛出了事故时，她第一反应竟然是，一定不能让羽生结弦知道自己受伤了。

　　所以在得知羽生结弦做手术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懂了。

　　他们两个人，都是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才去隐瞒，甚至是欺骗。

　　原来，他们都是傻子。

　　*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等给羽生结弦上好药的医生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后，温斯颜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躺在病床上的羽生结弦咽了咽口水，他上次见到女朋友这个表情，还是偶然一次目睹她训诫员工的时候，于是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我的阑尾突然化脓感染了，所以不能微创，只能开刀。”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陈述句。

　　羽生结弦岂会不明白，聪明如她，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会得阑尾炎。

　　想着这个傻如果再装下去，自己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他乖乖地选择摊牌：“我最近饮食不太规律。”

　　“仅此而已？”温斯颜又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

　　可是羽生结弦太了解她了，字越少，事越大。

　　“还有……还有作息不太规律。”

　　“半夜不睡觉干嘛去了？”

　　“去……去学车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像蚊子嗡嗡一般了。

　　“去干嘛了？”温斯颜捏了捏他的手，笑着问道，只是这个笑，多少有藏了几把刀子的感觉。

　　“学车。”羽生结弦可怜巴巴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生，那小模样像是别人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委屈极了。

　　学车？

　　这个回答倒是温斯颜始料未及的。

　　自行车吗？

　　“宝宝，看你开车那么帅气，我也很想学会开车。”见对方没说话，羽生结弦一边揉搓着她的手，一边解释道，“总觉着这样能更加彰显我的男子风范。”

　　男子……风范？

　　不知怎么的，这个词让温斯颜想起了那个温泉夜，自己在他的身下不知求饶了多少次都没用，还是最后她发出了哭腔，对方才肯放过她……

　　没听错吧，世界顶级运动员跟她在这儿讲，男子风范？

　　问题是，他缺这东西吗？

　　想到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随后尽量正色道：“开车和男子风范有什么关系？”

　　羽生结弦看着脸上已飘起红晕的女生，知道警戒已经解除了一半，继而开玩笑地反问：“宝宝，你说开车和男子风范有什么关系？”

　　。

　　心里发出小草的叫声。

　　她又被这人撩了。

　　后来羽生结弦和她解释，自己很想学会开汽车，然后就可以像爸爸、姐夫一样，载着心爱的人四处走走。

　　本来是想考下驾驶证，然后给她一个惊喜，所以每天半夜悄悄出去上两个小时的驾驶课。结果在年前刚参加完正式驾照考试，通知两个月后领取驾照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右下腹突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也就是在吃完暴风雪，把温斯颜送回酒店的那天半夜。

　　得，估计那杯暴风雪对他的病发也做了不少贡献。

　　“那以后你不准吃暴风雪了，凉的都不准吃了。”温斯颜听完他的解释，无情地下着结论。

　　“我的病好了就能吃了。”

　　“好了也不能吃。”

　　“为什么！我可是花滑的世界冠军，早就已经和冰有了不解之缘。”

　　“你就算娶了冰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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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小学鸡似的伴着嘴，兴许是羽生结弦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欠揍了，被气到冒烟儿的温斯颜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在对方的眼底，埋藏着一丝忧虑。

　　想学车不假，可他到底还是没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温斯颜。

　　货车刺眼的灯光铺面而来，闪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而身边的女生躲闪不及，为了保全他，几乎是在瞬间扭转了方向盘，把她自己完全暴露在了撞击范围内……

　　每每想起这一幕，他都会忍不住地颤抖。

　　如果可以的话，这种牺牲的机会，他绝对要从她的手里抢夺走，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

　　请原谅他的隐瞒。

　　也请，再给他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