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李榖澧

35、回忆

　　“十三年十四天！”我怀疑周舟在逗我。

　　“嗯。”周舟把药咽下去，很平静地点头道，“你还记得靖港吗？”

　　“记得啊，怎么了。”靖港是我外婆的妈妈家，也就是我姥姥家那边。

　　“2006年6月29日，靖港，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2006年6月29日，我才五岁不到。

　　“我那时候在我姨奶奶家那边玩，姨奶奶家附近有几个男孩儿，每天就在那一块玩，爬树，钓鱼摘菜什么的。”周舟坐在沙发上开始回忆。“我看着有趣，就主动跑上去跟着他们一起。但我从小体质就不怎么样，他们跑得很快，我总是跟不上，而且我在那以前也没玩过，很多东西都不知道。跟他们一起玩了两天后他们嫌我拖后腿就不带着我玩了。”说到这，周舟话里还带着委屈。

　　“他们好坏啊，怎么能这样。”我为周舟打抱不平。

　　“其实我本身确实业务能力不行。”周舟笑着拍拍我的手道，“但是还好后来出现了一个名叫成乘的大好人啦。”

　　“我？”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嗯。”周舟点头“我当时都惊呆了，一个比我还小的女生居然爬树爬的那么溜，而且她还会爬门框，可以五秒内爬到最顶端。”

　　这确实像我小时候能做得出来的事。

　　“然后你就开始崇拜我了？”我开玩笑说道。

　　“是的呀，我那时候就好崇拜你，就去找你玩。你比他们好多了，也不嫌弃我慢，我走不动的时候你就拉着我一起，还会跟我分享吃的。那几个男生找你玩的时候你也会带着我一起，他们欺负我的时候你就会帮我打回去。”

　　“我那时候这么猛的？”现在懒得要死还扭捏的我完全看不出幼时莽撞，真女大十八变啊，什么都变了。

　　“对啊，反正那时候我就觉得你好厉害，人也特别好，我就很喜欢你。”

　　“那么早？”

　　“也不至于这么早恋，就普通小孩对同伴的喜欢。”

　　“哦。”

　　“我真正喜欢上你还是初三的时候，不过你肯定没印象。”

　　“呃……确实没什么印象。”

　　“所以说就是我一个人的心酸史嘛。我那时候摔跤摔骨折了，我爸看着姨奶奶一个人挺孤独的，就让我去她那陪陪她，刚好姨奶奶家环境好，方便我休养。”

　　“我记得那时是初三的寒假吧，你们过来拜年。那天小孩好多，你们玩起了‘老师教同学’的游戏，你那天笑得好开心，笑声都传到了我们这边。”

　　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

　　“你笑起来和独自坐着发呆时完全是两种感觉，那种反差让我一下就……”周舟看着我，说：“你懂吧，就是莫名戳中我了。”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了那天下午镂空的围墙之外，领居家院子里独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冬日的暖阳很浅，也很弱，很轻易的就被一座墙拦住了，到那边只剩下斑驳几点，她坐在院子的那头，离我们又些远，抬头望着天空。

　　幼时的记忆于我而言约等于没有，那时的我也没想到我们曾经有过一小段快乐的童年，更不会想到在几年后我们会是同学，会是同桌，会成为彼此最喜欢的人。

　　这算命中注定吗？

　　“当天晚上我就和姨奶奶提起了你，姨奶奶一说就来劲，给我提起了我们俩小时候的事情，还拿出了我们认识第一天时拍的一张合照。我也是看到了照片上的日期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照片还有吗？”我问周舟。

　　“有，但是还在姨奶奶家。”

　　“好吧。”我垂下头，“还好后来我们遇上了，天注定我们要在一起。”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遇上吗？”周舟捏了捏我的耳垂，“因为我托姨奶奶问到了你的学校。”

　　“然后你就转学来了？”

　　“嗯。”周舟点头，“因为你们学校是市重点，那段时间还放肆补学习。”

　　“结果直接补到了年级第一。”

　　“哈哈哈，我厉害吧。”

　　“厉害。”我给周舟竖起了大拇指，脑子里突然回忆起一年前。“诶？你成绩这么好，当初怎么还总看我的历史笔记？”

　　“……你当真不知道？”周舟脸对着我，眨了眨眼。

　　我大概猜到了，但不敢确定，顿了会儿，还是故作不懂道：“我不知道。”

　　周舟嘴角一翘，“都这么明显了，你肯定知道。”

　　我和她对视了几秒，败阵下来。没办法，周舟的眼神与我而言太有杀伤力了。我垂着眼，笑说：“我知道了。”

　　“所以说啊，”周舟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我们之间不能完全说是天注定，还有一半我的努力。”

　　“谢谢你的努力，让我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女朋友。”我在周舟脸上亲了一口 ，“等你好了，我们回趟靖港吧，看看照片。”

　　“等我好了……”周舟忽然叹了口气，支起头，又慢慢低下，缓缓道：“再看吧。”

　　我一阵心慌，捧起周舟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颤着声音道：“你一定会好的，啊，别气馁，会好的……”

　　周舟也捧着我的脸，微微点头，“会好的……”

　　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尝试去回忆起童年里有关那段记忆的点滴。可黑夜蒙住的东西太多了，包括我的脑子，我死活想不起来。

　　等周舟睡熟，我又爬起来看今天拍的照片，看来看去就一个想法：周舟真的好好看！柔弱却不失活泼，眼里挣扎着绽放的明亮，她的每一样，每一种都把我围困在她的牢房。

　　但我有个疑问，周舟明明每天都睡这么久，为什么还是会有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