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白鹭双飞

21、幻象

　　余敏行一直啰嗦个没完没了，无奈之下，翩翩做了妥协，听他的话又往山下走。
　　用他的话说，叫“山下路途平坦，可以方便辨别方向。”
　　翩翩让他又走在前边，她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祈求着不要再走回头路。
　　余敏英在烟花稍微回了神志就背着她向山顶飞去。本来他是不愿意背她的，除却男女授受不亲，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的另一种身份—天界东阳大帝。
　　他是东阳大帝，是神仙，所以怎么可能背一个妖呢？
　　妖，对他来说只有一个下场，炼化。
　　所以让他背一个妖，无异于是让他背弃信念，背弃作为神仙该有的责任，和担当。
　　但她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况且又腿脚虚浮，无法站立，所以为了不影响他的计划，他便不得不背着她向山顶飞去。
　　就算是他这几万年来做的第一次“好事”吧！
　　他们飞到山顶时，余敏英立马就嗅到了异样，于是在烟花还没有站稳时，就将她收到了腰间的锦囊里。
　　不时一个诡异的声音就从天空飘了下来：“呦？来了！真是稀客啊！”
　　余敏英闻声看去，冷哼一声，就提剑飞了去。
　　那声音左躲右闪，就是不显真身。但余敏英却不在意，而且紧紧跟着它的声音，左飞右飞，上冲下俯。
　　终于在经历了几十个回合后，那声音落地现了真身。
　　“是你？”余敏英挑了一下左眉，惊呼道。
　　“是我，稀奇吗？不稀奇吧？毕竟我们也相识几万年了，是吧？只是如今你怎么用了凡人的身体？这是夺舍，还是献舍？真是让人好生奇怪啊！”
　　说话的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但他的头发却是灰白色的，被金色发冠束在头顶，显得更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他的脸像是雕刻的一般，轮廓分明，俊朗飘逸。尤其是那上挑的丹凤眼，更是给他的面容增添了一丝邪性和轻浮，与那高耸的鼻梁相配，与那殷红而又薄瘦的嘴唇相配，更胜人间绝色，让人惊叹！
　　“你还没死？”余敏英笑着道，但那话却听得人森寒刺骨，像是万千寒冰从心窝出刺进，又飞出。
　　他笑道：“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啊？”
　　余敏英嘴角的弧度还在，但却在慢慢收缩，突然，他一个飞身向上，直直向他刺去。
　　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稳如泰山，依旧笑脸相对。只是在余敏英将剑对在他眉心时，这才倏忽间化作了一缕黑烟，飘向了四面八方，只留他鬼魅的声音：“你若有本事，就从我这幻境里闯出去，要不然，就一直留在这里同我的分身切磋切磋吧！哈哈哈......恕不奉陪了！”
　　余敏英的脸已阴沉的可怕，想来估计还没有谁让他吃瘪吧？只不过在他还未调节好愤怒的心情时，竟然看见烟花步履缓缓，笑靥如花地从不远处向他走来，嘴里还呼唤道：“敏英师兄，你怎么站在这里啊？怎么不带烟花一起走啊？”
　　余敏英心惊，想着他怎么......想起了她？
　　这幻境随心而动，若不是他心有所念，她又怎会平白无故出现？
　　于是聚精会神摒除杂念。
　　可烟花的样子却越来越清晰，而且她说的话也越来越不受他的控制。
　　“师兄，你不是说你要带烟花回长湘谷的吗？怎么能悄悄一个人离开呢？是不是烟花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是不是因为烟花不漂亮？还是师兄你觉得烟花没本事，总是仰仗你，是个拖油瓶？”
　　烟花说着就是梨花带雨。
　　余敏英心知这是幻境利用他的心绪做的幻象，可他还是忍不住上心了。
　　“烟花，你胡说什么呢？我何时当你是拖油瓶了？你......”
　　余敏英说着说着突然浑身一激灵，知道他受了它的控制，开始心猿意马起来，遂急忙屏气凝神，念气凝心咒来。
　　“敏英师兄，你怎么不睁开眼看看烟花呢？烟花今日穿了新衣服，是师兄你最喜欢的石榴裙，你睁开眼看一看嘛！你看它的眼色多好看，是橘红色的，像晚霞一样动人。”
　　烟花已经走到了他身边，正绕着他的胳膊撒娇道。
　　余敏英明知一切都是假象，却还是无法残忍出手，只是由着她像是蛇一样，绕着他的身体游走。
　　她的手柔软到无骨，像是绵软的丝带一样，轻轻划过他的手背，顺着衣服遮盖的胳膊向上游去，缓缓划过他的脖颈，脸颊，最后停留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是薄的，因为隐忍而变得惨白，但又因她的不断摩挲，而变得殷红，像是要滴出血一样。
　　“住手！”余敏英呵斥道。
　　烟花却是笑得很清脆，像是银铃被风吹动而发出的一阵阵响动，直荡到了他的心底。
　　他便有了一瞬的走神。
　　也就是因为他这不经意间的走神，让烟花的幻象进入了他的梦境。
　　梦里他们第一次相遇......
　　枯树逢春犹如铁树开花，更何况是一棵垂死久已的树木。
　　那是他第无数次下界平顶妖界战乱，也是无数次中的又一次胜利。因他不愿参加天帝为他举办的庆功大会，所以他便借故在人间多逗留了几天。
　　也是因为这几天的闲暇游荡，他这才在机缘巧合下发现了在群花烂熳山沟中的一棵树。他不知道那树是什么，也不想知道那树是什么，只是觉得无聊，只是觉得它应该跟他们一样，也是开着烂漫花朵，这样才不会影响他的好兴致。
　　于是他随手一点，它就有了生命。
　　但因他是上神，所以他的灵力直接让它成了妖，所以它才看见了他，才想要向他报恩，而他也因此给了她名字：烟花。
　　他叫她烟花，不是他苦思良久之后而得，而是因为他在人间行走时，看见过绚丽多彩的烟花。那些烟花在空中炸裂，变幻出各种图案，各种颜色，是那么好看，那么有趣儿，所以他不假思索就道。
　　他原本以为他跟她自那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却不想在一次同司命的问话中得知，她竟然是他的情劫。
　　她，是他的情劫，还是他亲自给自己种下的情劫！多么可笑啊？
　　他便想他那时可真是闲的紧，怎么就随指一点，把她化成了妖。
　　是妖已是大错，又让她跟自己有了纠缠，这怎么说，怎么看，都是他自作自受。
　　他便想一绝永患，让她在还未化成人形前就夭折，但又突然想到，或许顺其自然才是正道，才是无上修行。
　　所以在多年后，他才下了界，按照预期发展的时间遇到她，跟她一起了结这笔不该有的情债。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漏算了一点。这具身体的主人虽然已经命陨，已经入了轮回，但这具身体却是实实在在的凡人身体。
　　是凡人的身体，就会在有了意识之后行凡人之事，即便是他这个上神在支撑这具躯体。
　　所以，渐渐地相识，相知，他发现他竟然已控制不了这具身体，像是他的意识也出现了堕落。
　　余敏英用他最后的那一丝理智想起了前因后果，只是看情势，眼下怕不是想这些，辨这些的时候。
　　“师兄～敏英师兄～你看看我呀？我是烟花，你最爱的烟花啊？你看看嘛！”烟花的声音变成了娇羞，就像是洞房花花烛夜，新娘的低吟。
　　余敏英额头的汗珠已像黄豆那么大，一颗一颗地从头顶滑下，不时就让他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