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黎影

4、第四章

　　“我去了正殿，自然会向她请罪，不会连累你们的，若是有人责问你们，你们只管说是我不听劝阻便是。”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雍熙宫分正殿，偏殿和几个附属的小院子，母亲不喜欢我，所以便遣了我住在离正殿最远的桐梨苑，从这里去正殿，要穿过长长的走廊，越过好多个拱门才能到。
　　我是一直长到8岁才被带去见母亲的，那天正是母亲的诞辰，雍熙宫依旧冷清，固然是因为这里是冷宫，也因为母亲不喜噪杂。所以下人们只是准备了些简单的酒水替母亲祝贺。那天，我一大早就被琴姨从床上拉了起来，又是洗又是涮，完了还被她按在镜台前好好打扮了一番。我记得琴姨说母亲那天心情不错，愿意与我一起庆祝她的诞辰。琴姨好激动，连带着我也变得紧张起来，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可是我们一直等到日上三杆，也没见正殿来人传召。琴姨一直安慰我说许是外祖父他们来了，耽误了些时间，于是我们只好继续等，一直等到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因为怕弄脏了新衣服，我一直小心翼翼的，甚至怕弄皱了，即使再累，也不敢去床上躺着，可是渐渐的就站不住了，只得坐下来，后来屁股都坐痛了，却不敢跟琴姨说。其实见不见母亲，对我来说并不怎么重要，谁会期盼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呢，何况听多了那些流言，知道她并不喜欢我。
　　可是琴姨却很难过，甚至比我还要失望。就在我打算脱衣服上床睡觉的时候，终于来了人，说是母亲要见我们。
　　琴姨几乎喜极而泣，兴匆匆的拉了我过去。一路上不停叮嘱我，要注意这个，要注意那个，要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随便说话，除非母亲问我，也不要随意走动，除非母亲招手让我过去。
　　我一一点头，想着如果这样能让琴姨高兴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雍熙宫虽是冷宫，可是在规模上并不简陋，在夜幕中看来仍是十分巍峨。一路上穿过了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的长廊，越过了无数个拱门，总算到了正殿。
　　我们等了整整一天，走了那么长的路，终于见到了她，可是，母亲只是厌恶的捏住我的下巴，冷冷的说：“果然是一副贱样，下次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忍着没哭，倒是琴姨偷偷的掉眼泪，搞得我只好去安慰她。琴姨要我不要责怪母亲那样对我，她说因为皇帝太绝情，又因为我是皇帝的儿子，所以母亲才会失态。
　　可是，我虽然是皇帝的儿子，不也是她的儿子么？是她十月怀胎生我下来的，既然这么讨厌，当初不要把我生下来不就好了吗……
　　甩甩头，将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打散，我不停的向着正殿的方向奔去。实在是不喜欢在夜里走这些长廊，心里总是非常的害怕和不安，甚至没有由来的感到难过，可是眼下又不能不一个月穿越这片昏暗，只希望能早点见到琴姨，见到她安然无恙。
　　来到正殿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厅内的琴姨她们。我想要冲过去，却被几个太监拦了下来。
　　“哟~~~这不是殿下么，这么晚了，殿下怎么在这里？殿下该不是忘了，没有娘娘传召，您是不能出来的吧？”
　　我忍耐住自己迫切的心情，好声好气的道：“这位公公，我是来找琴姨的，麻烦您帮我通传一下。”
　　那太监听了，皱了皱眉头，道：“殿下，您这可太为难奴才了，在雍熙宫娘娘最大，娘娘下的命令，杂家可不敢违逆。”
　　我有些不耐起来，耳边依稀听到母亲尖利的训斥声，忍不住怒道：“让开，让我进去！”
　　那太监此刻索性撕破脸皮，直起腰，伸手一拦，道：“哼哼，恕难从命，殿下请回吧！”说完见我不听话，便对身边的人说：“你们这帮蠢才，都是饭桶么，还不把殿下护送回去，若是被娘娘看见了，怪罪下来，你们谁担当的起！？”
　　他身后的几个太监听了，马上围了上来，伸手便来抓我，我一急，看也不看就踹了人一脚，一边将其他人一推，就往台阶上跑去，没跑几步，就被人攥住了头发，跌在冷硬的台阶上，忍不住“啊”的大叫一声。
　　大厅中静了一会，就听有人用带着怒气的声音，道：“何人在外喧哗，带进来掌嘴。”
　　赶上来的几个太监听了，立刻将我从台阶上架了起来，我挣扎不开，索性由他们抬了我进去，放在地上。
　　“殿下！您……”琴姨看到我，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原本跪在地上的身体一下子站了起来。
　　而母亲依旧用厌恶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听到琴姨的叫声，她阴沉的脸，道：“闭嘴，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别以为我平日里不管你们，你们便可以无法无天，沈月琴，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分明就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琴姨听了，立即跪下，道：“娘娘息怒，是奴婢没有管教好殿下，娘娘若是怪罪，只管处罚奴婢便是。”
　　母亲听了，气得浑身发抖，颤着声音道：“你……沈月琴，你对得起我……这些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比谁都清楚，当初皇帝是怎样对我的，你忘了么？你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我什么？如今居然还要护着他，难道他比我还重要么？”
　　琴姨僵直了身子，半响，才道：“娘娘，殿下他还只是个孩子，身体又一向羸弱，就算您不跟他计较，他……”说着，琴姨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带着些愧疚。
　　我有些怔忡，琴姨她不是一向最忌讳提这个事的么，眼下她分明是暗示母亲，即便母亲不找我麻烦，我也活不长久。我知道琴姨是为了帮我在母亲面前开脱，才这样说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一点点难过。
　　母亲冷哼了一声，似乎心情好了一些，她挥了挥手，让琴姨起来。琴姨站起身，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过来扶我。我坐在地上，身下分明铺着厚实的地毯，却还是觉得地面冰凉入骨。
　　母亲走回到厅中的椅子上坐下，看也不看我一眼，对琴姨，道：“你知道便好，下次不要再做些没意义的小动作，安安生生的看着他，我便不会为难他。”
　　原来为我求药治病对她都是没有意义的么？
　　心突然的揪成一团，我抬了头，看着母亲道：“您要我死，一杯毒酒，一条白绫就可以，何必要这样关着我，养着我，您不喜欢我当您的儿子，我也不喜欢您做我的母亲！”
　　我一定是伤心过度了，居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母亲果然大怒，脸上的神情十分狰狞，突然扬手将手中的杯子朝着我扔过来。
　　我僵直着身体，任由杯子砸在脑门上，杯子“啪”的一声碎裂开来，面上顿时被淋湿大半，我被砸的头晕目眩，脚下踉跄了几步，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捂住额头说不出话来。琴姨猛的惊醒过来，立时扑到我身上，将我整个抱在怀里，扭头对母亲道：“娘娘，娘娘……息怒啊，娘娘，殿下这是病糊涂了，一时胡言乱语，求娘娘千万不要跟他计较……”
　　“贱人，你这个小杂种，当初就应该掐死你，白养你这么大，你居然不知道感恩戴德……”
　　我窝在琴姨的怀里，听着母亲用各种难听的字眼骂我，先前胸口淤积的因为自己说了对母亲不敬的话而产生的不安和愧疚，终于消散开来，这个世上，竟然会有母亲叫自己的儿子贱人，杂种的么？对不起她的人是皇帝，我只不过是不亲近她而已，为什么她却好似对我有着巨大的仇恨一般……

作者有话说

　　呃~~~如果大家在文中看到错别字可别太惊讶，偶只管写文，写完了便立刻贴上来，没怎么仔细检查，以后有时间会慢慢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