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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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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洛南音是显赫一方的诸侯嫡女,骄纵了一生,没曾想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当时的大梁,礼崩乐坏,乾坤失序,皇室威严名存实亡。
各国诸侯暗潮涌动,谁都想争一争那霸主之位。
而洛南音养在深闺,对外界战事一概不闻,只关心儿女情长之事,此生心愿便是找到如意郎君,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不顾武安侯的反对,执意嫁给淮阴王世子苏澈,却不曾想人家只把她当棋子,贪图的也不过是她父亲武安侯手上的兵权。
狼烟四起,武安侯念及女儿,只能全力帮助淮阴王征战。
直到最后武安侯战死沙场,洛南音那最后一分价值才被榨得干干净净。
前半生过得有多矜贵,后半生就过得有多狼狈。
武安侯战死后,苏澈仿佛变了一个人,曾经的许诺全部作废,洛南音成了下堂妻。
直至淮阴王战败,城门被攻破,这时的苏澈为了活命甚至还想将洛南音当作献祭品送给破城之军。
洛南音不堪其辱,站在王宫大殿之上,听着大殿外敌军破门的摇摇呐喊。
她服毒了。
污血从口中呕出,她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坐在地上。
大殿的门被人强行破开,猛然闯入的白光刺得洛南音闭上了眼。
快些死!快些死!
洛南音蜷缩在地上,只希望这毒药能发作得再快些,她不愿临死前还要受到敌军的折辱。
突然,一双凉涔涔的手揽住了她的脖颈。
洛南音心中大惊,立马准备咬舌自尽,却又被人捏住了下颚。
“二妹。”她这样唤她。
洛南音颤抖的睁开眼,入目的便是那双深邃的眸子。
“洛……洛怀虞。”
说着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流,毒素运行至五脏六腑,她又呕出一口污血。
“你是来救我的吗?”
洛南音被抱在怀里,这时她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不等洛怀虞应答,洛南音自顾自道:“想来你恨透了我吧,但因为父亲的嘱咐你又不得不救我……”
泪水掺着污血,尽数滴在洛怀虞的手上。
洛怀虞手上紧了紧,语气终是带了几分起伏:“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
洛南音这会儿意识已经有些不清了,她努力睁着眼,却连眼前的人都看不真切,只能艰难说道:
“我没有什么心愿了,我落得这般下场皆是我自作自受,只是没想到临终前能看到你……”
她呼吸困难,胸口大幅度起伏,发出的喘息声像是在呜咽。
“父亲已经写信告知我你的身世,我从前那般磋磨你,折辱你母亲,我……对不起,我现在唯有一声对不起……”
她欠洛怀虞的这辈子是还不来了。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
——
洛南音的母亲与武安侯年轻时可是一对佳偶。
两人成亲后武安侯从未添置过一房妾室,说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引得整个荆州城人人艳羡。
可好景不长,洛南音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亡,武安侯大悲,放言绝不续弦。
可侯爷若没有子嗣,将来谁替侯爷掌管这四十万大军?
老夫人首先就坐不住了。
在洛南音母亲逝世一年后,老夫人擅自给武安侯纳了个妾室,用了下作法子将生米煮成熟饭。
武安侯那日从床上醒来一对上陈氏那含情的眸子,登时就知道自己着了道,当日就气得随军而行了,这一走竟是三年。
不知道该不该说那陈氏幸运,不过云雨一晚,第二年就生下一对龙凤胎。
老夫人顾忌武安侯的脾气,在名义上没有把陈氏扶正,可掌家之权算是悉数交给了陈氏。
于是洛南音从小一边听着自己父亲母亲的佳话,一边看着陈氏带着仅比她小两岁的弟弟妹妹在她眼前蹦跶。
洛南音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老夫人时常对她说,她永远都是侯府的嫡女,而陈氏所出的两个孩子都是庶出,让她要懂得知足。
家里的管家下人也总是说她好福气,说侯爷每每在外寻得什么新鲜玩意都是第一时间想到她,连寄回来的家书都有大半篇幅是关心她,府里上下,就连小少爷都排在她后面,言语中总是暗示她不要恃宠而骄。
就连荆州城里的百姓都说武安侯情深义重,甚至可怜起陈氏,生下龙凤胎却像守活寡,还始终要看侯府嫡女的眼色,委实憋屈。
这些话听得洛南音是直翻白眼。
但她也确实没什么怨恨的。
虽然打小没了母亲,父亲常年在外跟没有一样,祖母重男轻女更疼爱孙儿,但整个侯府确实都宠着她惯着她。
洛南音不怨恨谁,只是对侯府没什么感情。
或许是从小受到自己父母感情佳话的熏陶,洛南音从小的心愿就是找到如意郎君,脱离侯府,与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也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的,小小年纪,琴棋书画女工刺绣,样样精通。
直到她十五岁及笄那年,常年在外的武安侯赶回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却同时悄悄带了个女子回来。
虽然武安侯极力想瞒着她,可敏感的洛南音还是从七嘴八舌的下人口中得知,这人是她的庶姐,名唤洛怀虞,比她整整大一岁。
庶姐啊。
洛南音只觉得当头一棒。
这位庶姐的存在就意味着当年整个荆州城都在传颂武安侯和其妻子琴瑟和鸣的爱情时,武安侯却在外和别人有了孩子。
这下洛南音真的成了整个荆州城的笑话。
弟弟妹妹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来了个庶姐!
而当她怒气冲冲跑到洛怀虞所在的院落时,一看到洛怀虞的长相,她又差点气厥过去。
眉目深邃,鼻骨高挺,轮廓利落分明,典型的匈奴人面相。
彼时武安侯也急冲冲赶到,就见洛南音捂着心口,气得直哆嗦,那愤恨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两人之间来回刮着。
“南音啊……”
武安侯没了在战场上的威严霸气,站在洛南音面前活生生的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你别叫我的名字!”洛南音气得大叫,目光像是要杀人,“你竟然背叛我母亲!”
她又用手指着洛怀虞,想端起嫡女的架子,却只拧出一个扭曲恶毒的笑。
“怪不得藏了这么多年都不敢带回侯府,原来是和下贱的匈奴女人所生!”
下贱的匈奴女人这句话一出,武安侯下意识往洛怀虞的方向看了一眼,训斥的话也是下意识脱口而出。
而洛南音不敢相信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竟然会因为这样一个庶姐而责骂她。
她一时怒火攻心,晕了过去。
——
人间三月,整个荆州城春意无限好。
侯府锦绣院,丫鬟连翘端着一碗乌鸡菌菇汤推开房门,见洛南音懒洋洋地椅在窗边发呆,不由劝道:“小姐,这几日春光正好,你要不要出去走走散散心?”
洛南音回了神,也不说话,伸手端起乌鸡菌菇汤喝了起来。
这是她重生的第二日。
两日前她在及笄礼上晕了过去,再醒来,内芯就换了。
这两日她待在自己的锦绣院里没出去,心里一直觉得不真实。
她思来想去,只觉得老天爷让她临死前见到洛怀虞,一定是想用她那仅剩的良心折磨她,让她死也死不安宁,不得转世,只能重生赎罪。
要不然她重生个什么时间不好,非要重生在折辱了洛怀虞母亲之后这个时间呢?
洛南音舀着手中的滋补汤,深深叹了口气。
丫鬟连翘是个没心眼的,见洛南音叹气,便安慰道:
“小姐别伤心,侯爷最疼爱的还是小姐,听说那位现在被侯爷安排在最西边的沉香院,凄凉得很,连丫鬟小厮都没几个,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小姐磋磨。”
洛南音掀起眼皮子瞅她一眼,道:“可父亲明言她就是这侯府的大小姐,明摆着不许大家苛待她。”
“那又怎样,现在侯爷又去了军中,不在这侯府,哪还管得了这么多。”
连翘看洛南音反应平淡,不经担忧道:“小姐,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屋里瓷器花瓶任由小姐你摔,要是实在不解气,奴婢这就去将侯爷的马鞭拿过来,你去沉香院把那人抽一顿也没人敢说什么。”
“我抽她作甚?”
洛南音被连翘逗笑了。
不过又想到上一世她确实做过这种混账事,这笑又一下子僵在脸上。
连翘没注意到洛南音这多变的表情,只觉得洛南音自从那日晕过去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因为淮阴王世子苏澈曾言最爱女子娉婷窈窕、弱柳扶风的模样。
洛南音为此,琴棋书画的功课一日不落,为了保持弱柳扶风的身材,一日三餐更是严格控量,真真是做到了病弱西子胜三分。
这次醒来之后,别说是平日的功课不做了,就连饭量都比之前翻了一倍,在她这个丫鬟眼中,俨然是自暴自弃的模样。
连翘越想心中越是不安,道:“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你已经及笄了,离成为世子妃就差一步了啊!”
一听到淮阴王世子这几个字,洛南音顿时就觉得自己手中的汤不香了。
上一世她就是受到了庶姐一事的刺激,越发觉得侯府对她没有任何情谊可言,头脑一热,竟舍弃侯门嫡女的矜持与体面和苏澈私定终身,导致武安侯不得不同意这门亲事。
洛南音将汤碗搁在案几上,不悦道:“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淮阴王世子这个人。”
连翘不解,问道:“为何?”
洛南音毫不客气道:“晦气。”
连翘:“……”
洛南音压了压眉心,问道:“这两日大姐可有去给祖母请安?”
连翘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大姐指的是谁,愣了一会,才迟疑道:
“侯爷临走前特意嘱咐过大小姐不用请安,但我听下人说,这两日她都有去,只是不会在老夫人那里用早膳。”
说完又观察洛南音的脸色,不知道自己称呼洛怀虞为大小姐会不会触她的霉头。
“嗯。”
洛南音懒洋洋地往靠枕上一倚,道:“你把我母亲留给我的那块暖玉装起来,明早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送给大姐当见面礼。”
“哦……啊???”
连翘觉得洛南音定是得了失心疯。
要不然怎么会将娘亲留给自己的一对暖玉拆分开来,将其中一半送给那个来路不明的庶姐?
不仅如此,自从洛南音昏迷醒来后,就让下人将屋里的古琴书画全部挪到偏室,辛苦绣了大半的鸳鸯戏水图也扔到角落不碰了。
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洛南音以前每日必做的功课。
就是靠着这些自律与勤奋,洛南音才稳坐荆州城第一淑女的位置。
现在这些功课不做就算了,反倒突然转性添置了很多医书,一副要从医的模样。
这些反常的举动吓得连翘赶紧叫了个大夫来给洛南音瞧瞧脑子,最后反倒被洛南音敲了脑袋,让她没事自己补补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