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版那三年夏》六月秦安

55、第 55 章

　　石木鑫这次是真的傻了！
　　医生说他有妄想症？怎么可能？
　　他哪里妄想了？他既没有觉得别人要害他，也没有高抬自己，说什么他家里是世界首富，宇宙第一。
　　他怎么就得妄想症了呢？这肯定是假的！

　　石木鑫不信，他没什么其他的想法，就是不相信，很他妈的不相信！

　　他还算有些理智，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拿过严洁手上的门诊病历和医疗单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上面满是专业术语，他自然看不懂，为数不多能够看清楚的字就是最后那一块空白处，写的“初步诊断患者可能患有妄想症”。

　　啊？？？
　　石木鑫看着那几个字愣了一分多钟，严洁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将他笼进怀里柔声安慰着。

　　“呵呵…”石木鑫打心眼里觉得医生诊断失误了，他打算进去当面问医生。他现在顾不上其他，粗暴地推开严洁，三步并两步地冲进诊室。
　　医生看他进来，面上的表情分明是可惜和怜悯，看得石木鑫很不舒服。

　　他静静的坐下，头皮有些发紧，他问：“医生，不是我不相信您的专业能力，只是我认为我并没有妄想症。”
　　医生毫不意外他的说法，他用平静的口吻说：“孩子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从来没有一位妄想症患者会承认自己得了妄想症。我还是建议你让家长陪你来一趟医院，这件事情对你来说确实有些残酷。”

　　“不是！”石木鑫腾地站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跪在铡刀下的犯人，已经被定了罪，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动作有些大，椅子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刺啦一声，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

　　严洁听到动静进来了，他紧紧抓住石木鑫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给予他温暖。
　　石木鑫感受到来自于严洁的力量，他的下巴崩成锐利的线条，嘴巴没了血色，握着严洁的手青筋暴起。

　　不再需要医生多说，他已经感受到了，或许他真的得了妄想症，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那瞬间他心里想了很多，但全都是碎片，构不成一个完整的事件，想了也好像没想，反正脑子里面很空。

　　石木鑫转过头，看着严洁脑袋上那醒目的数字，用手摸过去，握住一缕虚空。
　　这数字是他的妄想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妄想，关于同性恋之间的妄想，简直就是他妈的扯淡！
　　他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
　　他就和里面的楚门一样，迷迷糊糊，自以为过着正常人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天上掉下来一个摄影机，砸碎了他一平八稳的人生。
　　低头一看，人生跟玻璃一样碎了一地！
　　那他是谁？他之前的生活算怎么回事？

　　石木鑫盛怒之下甩开严洁跑出去，任凭严洁如何在后面叫他都没有用。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他没有了力气才停下来，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弯腰喘气。

　　刚停下，石木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那热度熟悉又让人安心，令石木鑫有种想缩进这股热度里的冲动，不用看他都知道这个人是严洁。
　　或许是现在他的需要依靠，也或许是吊桥效应的余威未散，石木鑫就这样转过去紧紧抱住了严洁，把额头用力顶在严洁的肩膀处，就像要钻进去一样。

　　严洁也紧紧抱着他，用的力道和石木鑫同样疯狂。
　　“没事，有我在。”严洁在他耳边说。

　　就是这样简单的五个字，击碎了石木鑫努力维持住的体面，直到脸颊渗出两串冰凉。
　　严洁感受到砸在他肩膀上的水滴，他捧着石木鑫的脸，用指腹替他将冰冷抚平，动作小心翼翼地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艺术品。

　　石木鑫眼前一片模糊，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严洁亮如繁星的双眼，那双眼睛中倒映着石木鑫，蕴藏着温柔和疼爱。
　　他愣住了，心脏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攥住，迟迟吸不上气。

　　“我他妈的不服呀！”他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怎么就妄想症了？”
　　石木鑫用力掐红了胳膊，疼！钻心的疼！看来不是梦。
　　他自嘲的笑着，什么时候他那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日子，被贴上了妄想症的标签？不就是看到几个数字么，咋就成病了？

　　严洁看着他憔悴和自我怀疑的模样，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话。
　　男生就是这样，嘴上没多少花样，不会哄人。

　　他当即拦下一辆出租，拽着石木鑫二话不说坐上去。
　　石木鑫懵了，“你突然这是怎么了？”
　　严洁看着他，说：“去打球，今天我陪你打到体育场关门。”
　　“行！”
　　石木鑫亟需干点什么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体育馆里，他们买了一个篮球，一个攻一个防，交互进行。
　　两人没有多余的话，石木鑫站在篮板下来做足了架势，全身的肌肉绷紧跃起，长臂一抻要投篮，却被严洁的大手拦下。
　　石木鑫心里憋着火，红着眼去抢球，严洁后退两步，先他拿到球权，扭头就往三分线跑去。
　　严洁跑，石木鑫就在后面追，两个人都像疯了一样，不要命的打球。
　　他们离得很近，能够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的热气，和流汗后喷发的荷尔蒙的气味，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他们打了很久，打到体育馆闭馆、打到石木鑫胳膊再也抬不起来、打到小腿肌肉疯狂抽搐才停下。

　　石木鑫躺在地上，撩起衣服下把去擦脑门上的汗。
　　他眼睛一瞟，就看见严洁同样拉起衣服扇风，露出紧致的腹肌，汗水从他的胸膛留下，汇入腹肌的沟壑，再消失于小腹前。

　　石木鑫不自觉吞了口口水，几乎同一时间，严洁也盯着他咽了口口水。
　　两人目光对上，尽是数不尽的尴尬。

　　石木鑫锤着地放声大笑：“靠！好久没玩得这么爽了！”
　　严洁在他身边席地而作，手里抱着篮球，“开心吗？”
　　“……开心。”
　　石木鑫说。
　　严洁：“开心就好，有些事情不必太放在心上。你就是你，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哈哈…你说得对，我明天再去一趟医院。”石木鑫转头看他，“这件事你帮我保密，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那你父母呢？”严洁问。
　　石木鑫静默着。
　　他并不想让家人知道这件事情，一是怕他们担心，二是他没有做好被家人当作病人对待的准备。
　　过了一会儿说：“也不想让他们知道，等实在瞒不住了再说吧。我有点存款，应该能用段时间。”

　　严洁看着他，手在他脑袋上揉着：“行，我答应你。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石木鑫愣愣的看着他，他内心其实是希望严洁陪在他身边的，但这样太麻烦人了。
　　“算了吧。”
　　严洁看出他内心所想，“我放假没事。”
　　“我还以为你要趁放假努力学习，打算弯道超我呢。”石木鑫还有心情开玩笑。

　　严洁忽然眯起眸子笑笑：“我超你？正合我意。”说完，他低头呵呵狂笑，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
　　石木鑫摸不着头脑，但也跟着笑了。

　　笑着笑着，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两双同样黑亮的眼睛看着对方。
　　石木鑫先开了口，“这次和上次，都谢谢你。”
　　严洁挑眉，“别光谢呀，拿出点诚意。”
　　石木鑫搡了他一下，“你难不成还想让我以身相许？”
　　严洁表情认真：“也不是不行。”
　　石木鑫：“靠！”

　　晚上回去，石木鑫一头扎进房间里面不出来。
　　石思超和穆韵都看出来的有事，轮番过来敲门问他。
　　“小心肝呀，你怎么一回来就躲着不见人呢？”

　　石木鑫满脑子都是妄想症的事情，他不敢把诊断单拿回来，让严洁帮他保管。
　　孩子在父母面前总是藏不住情绪的，他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爸妈起疑心来房间里面搜证据。

　　石木鑫把脑袋塞进被子里，瓮声瓮气：“没事，我打了一下午的球，很累！你们不用管我！”
　　穆韵嗔怪：“你说的什么话？就你那样子幸亏是个男生，要是女生我还以为你遭遇流氓了。”
　　石木鑫被逗笑了，又想哭又想笑。
　　“妈。我真没事。”
　　看他不说，穆韵知道自己问不出来，就不再问了。

　　房间里面一片漆黑，石木鑫就平躺在床上，双眼死死盯着天花板，脑子里面好像塞了很多东西，根本平静不下来。
　　心不静，就睡不着。

　　大概躺了几十分钟，石木鑫侧身拿起手机，看着严洁的头像，给他拨过去电话。
　　他不知道自己该和谁说这件事，只能想到严洁。
　　在听到严洁声音的瞬间，石木鑫躁动不安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

　　“喂？怎么了？”电话那头严洁的声音通过喇叭穿过来，比平时沙哑了一些，打在他耳膜上有些痒。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通电话，都有些紧张。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吗？”石木鑫对着麦克风说。
　　严洁笑笑：“怎么会呢，随时欢迎。”
　　石木鑫：“我睡不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石木鑫还以为严洁挂了，正要抬头看，严洁就说：“睡不着我给你讲睡前故事吧？”
　　石木鑫嗤笑：“幼稚。”

　　严洁还真的开始给石木鑫讲起了故事，内容并不重要，因为石木鑫一个字都没听。
　　他满脑子只有严洁清脆柔和的声音，抑扬顿挫，奇异般让人卸下防备。

　　不知道什么时候，石木鑫就睡着了，等他第二天醒来，微信通话还没有挂断。
　　他看着十几小时的通话时长，心里痒痒的。